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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假如你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只剩下短短一周的生命,那么你要为他做些什么呢?
承实被送到医院的那天下午从昏迷状态苏醒了过来。期间米青一直守在病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说着一些鼓舞的话,而眼泪一直没有间断过。
如同米青所预料的,当承实醒来后对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又全然不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
“承实,我是你的妻子呀。”米青说,“你工作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医生说你的脑部受到了撞击,可能会出现短暂的失忆症。不过你不要担心,只要休养一阵子慢慢就会记起来的。”
米青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不想让他承受因为失去记忆而带来的痛苦,另一方面自己也可以以妻子的身份重新融入他的生活,好好的照顾他。尽管这一切是那么的令人心痛,可米青此刻的心情却变得从未有过的平静。
由于承实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事,所以很容易便接受了米青告诉他的这一切。重新醒来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承实的心态十分从容,并且脸上会时不时地展露笑容。他甚至还不知道米青的名字就开始直接喊她“老婆”,这委实令米青讶异了许久。
然而正是因为这句“老婆”令米青陷入了沉思,内心里有淡淡的甜蜜漾开。或许从今天开始,她将要做一个真正称职的妻子。
在海边独居的这段日子,每天只吃粥令承实的身体营养严重失衡,医生特别开了些补充维生素和其他营养物质的药给他吃。米青特地出去到饭店里买了鲫鱼汤、蔬菜和米饭,承实看了很有胃口,喝了一碗鲫鱼汤,接着米青把米饭递给他,搭着菜刚吃了两口,突然胃部又开始剧烈的翻腾绞痛起来,拿过呕吐箱便伏着身子吐了起来。
胃部疼了好一阵子才有所好转,照顾承实躺下后,米青将吃剩下的饭菜拿出病房丢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难过地哭了很长时间。
回病房时,碰巧负责为承实检查身体的那位医生来找她。
“米小姐,您能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吗?”医生说。
米青点了点头,随他去了办公室。
“是这样的,柳先生的病情以我个人的观点来看呢,我还是抱着之前的态度。但医学上有许多病例都存在不确定性,我们也不能排除发生奇迹的可能。”
“医生,我希望能够继续替他继续治疗下去,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那么早就放弃,即使结果……没有办法改变,我也应该去努力试试。”这个时候,米青的心理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理解的。
“嗯。”医生似乎被米青坚毅的眼神所震撼,同样坚定地点了点头,接着说,“我有个好朋友是神经科方面的权威专家,他在上海工作,正好明天上午会到我们市里主持一个学术座谈会,我想到时候我可以请他过来对柳先生再做一个更为确切的诊断。如果他认为还有继续治疗下去的必要,那么还是可以去试试看的,不过,要是他和我的观点是一致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米青的心悬在空中,她当然明白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思想却停在了这里。她甚至无法让自己点头表示理解,她无法让自己这么轻易地将承实的命运摆在那生死等重的翘板上,然后等着那最终的令人窒息的宣判。
第二天上午,远道而来的上海专家在医生的陪同下来到了承实的病房。当他看到还在沉睡中的承实时,竟是满脸的惊讶。
“您,认识我哥吗?”米青觉得有些奇怪,便问。
“去年在上海,他因为受了枪伤被送进我们医院抢救,因为枪伤损毁了重要的神经系统,加上内心受到某种残酷事情的打击,后来他就患上了这种罕见的衰老症。”
“那个时候,在医院就已经查出了这种症状,为什么没让他继续治疗下去呢?”米青声音沙哑地说。
他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我们为他做了细致的全身检查,可是还没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他就出院了。我记得当时有位小姐从他住院后就一直照顾他,对他帮助很大,他们一起离开后听说那位小姐是个警察,而他是个逃犯。后来证实了病情后,我试着按照住院登记上的电话联系过那位小姐,把情况都告诉了她,希望她能够说服他回来治疗。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再来医院。”
米青没有再说什么,大概是因为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清楚地知道。
当天,这位专家便又对承实的身体进行了更为细致的检查,并特别对心脏和脑部做了透视分析。
“唉,做这么多的检查,弄得我好不舒服呀。”承实像个孩子似得抱怨道。
米青笑了笑,“不检查怎么知道身体哪里需要恢复呀,你不想早点健健康康的出院吗?”
“说的倒是。不过,我好像连家里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老婆,我是不是要花好多时间去重新熟悉环境,比如香皂放在哪里,哪支牙刷是你的等等,还有工作,等身体恢复健康了工作起来一定也很不容易吧。”
“不要担心这些,家里的环境慢慢熟悉就好,至于工作,就等恢复记忆了以后再说吧。”米青揪着心回答。
“对了,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记者,是一位很有社会责任感的报社记者。”
“记者吗,我是,记者?”他惊讶地米青。
“嗯。”
他突然又很失望似得叹了口气,说:“我还猜会是位教授,或者公司老总什么的呢。”
“很希望做那些吗?”
他瞪了瞪眼睛,指了下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是那些职业,头发怎么会白到这个程度呢?”
“那是你从小就有少白头的原因,别在意这个,要是觉得不好看出院之后把它全部染黑就行了。”米青安慰道。
“我的年龄真的还不到三十岁吗?”
“是啊,你只是比较老成,这是你的优点。因为你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家庭里,总是那么懂得顾全大局,那么明白道理。”米青的眼睛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接着说,“承实,你知道吗,从认识你以来,每一天我都过的无比幸福,即使那都是些平凡的日子,但在我的记忆中却都是那么明亮,甚至发生过的每一件小事我都能清楚的记得。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觉得非常非常满足,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请你一定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念。”
承实被这番话深深地打动了,他拉过米青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虽然我记不起我们的过去是怎样的,对未来也充满了疑问,但现在我很明白,也很庆幸能够娶到你。我会的,会努力好起来,会回到我们曾经幸福的生活里。”
此刻的承实心情是那么诚恳坦然,甚至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这一切都得益于米青源自真爱的鼓舞。当米青听到承实说出会努力好起来的话时,她的内心里亦是激动不已,但也承受着更加沉重的折磨。
对于承实所面临的,米青深知自己再努力终究也只能站在一旁观望。她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她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自己深爱的人。在这命运的岔路口,要怎么才能够上演一场扭转生死的完美战役呢?
隔日,承实的“格式化失忆症”再次将他前一天的记忆删除干净,米青面临着重新为他输入记忆的难题,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在往后的日子,你可能每天要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你的名字和他是谁。”前一天,医生对米青这么说过。
然而这天上午,那位专家没有再出现。直到中午时分,医生给米青送来了一张他留下的字条。
米小姐:
首先跟你道歉,没有办法亲口告诉你这个残忍的结果。从检查结果来看,柳先生的身体已无法再进行任何恢复性的治疗,如同我的朋友告诉你的,只是我不愿再重复一遍。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乐观的面对这一切,陪着柳先生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时光。我留了药方在他那,假如你要陪柳先生到任何一个地方,随身带着那些药,或许能为他减去一些痛苦。
字条从米青颤巍巍的手中飘落下来,像一片枯黄的落叶跌在她的脚下。她双手捧在胸前,慢慢地蹲下身子,痛苦地抽噎起来。
米青的意识像一束微弱的火苗在跳动着,如同她的心跳一般。这张字条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顷刻间变成了无数只黑蚁,簇拥着爬上她的心脏,一口口蛀食着那血肉的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