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难以忍受（1 / 1）
“硄”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推翻了摆在床上的小几，打碎了盛着人心的碗。
触目惊心的红，湿染了柔滑的锦缎，小小的心脏虽脱离了身体依然跳动的不亦乐乎。
一直乖乖的听话，恶心的每次呕吐，还是耐着性子喝下一碗又一碗的人血。自己跟自己下决心，一定要快点恢复，一定要努力的代替人类赎罪。
可是，人血喝了，吃不下人肉，看见胖乎乎的小家伙转瞬变成自己的饭食，实在难以下咽。
我到底在干什么，就因为赎罪，要一起残害人类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就是赎罪吗？
不要，我不要这样子，太残忍，实在是残忍。那怕饿死呢，那怕永远都是这副狗样呢，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
“诗”被横空抱起，不用看都知道是他，那个称自己砾石的国王。每次进食出现状况的时候他总可以迅速的赶来，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残局。
不要这么温柔的喊我诗，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知道人类跟你有深仇大恨，我知道你受到了最为沉重的伤害。可是那又怎样，再怎么说我的灵魂是人类，尽管我现在已然是一只狗。
那么温柔的喊我，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你对我有多内疚是吗，就是想让我被你的柔情打动吗？我再也不要沦陷在你的温柔里的，那些温柔是罪药，让我肝肠寸断。
“诗，最近怎么总是不太乖呢，不吃下去的话，永远都没有办法恢复容颜的。”抱着我，说的很温柔，很理所当然。
我在想那天抱着我哭泣的王，那个心地善良，却又不得不违背自己良心做事的王，那个一副罪孽深重，苦不堪言的王，是眼前的王吗？
这个抱着我的王，每天大碗大碗的端着尚有余温的人血让我喝，每天拿着小婴孩的肉让我吃。
我想看见他心里的内疚，想知道他做这些是逼不得已。我想看见他痛，看见他懊悔。可是，这些我都没有再看到。
他是怎么了，改变了，还是麻木了，杀人成性了吗？他难道没有看见我喝人血会吐，看见人肉会发抖吗？
他怎么了，他不再是那个一心要保护我，不再让我受伤害的王了吗？他看见那么痛苦的我，开心吗？
我怎么了，值得吗？为了那些贪婪的人类，抵制着他每天为我做的一切。
我怎么了，为了那些贪婪的人类，居然开始怀疑起他的道德品行了吗？
我怎么了，不是下了决心要乖乖听话，恢复原样，代替人类赎罪吗？
那么，现在，不要再多想了，马上照着他为我安排的做，既然要赎罪，就要有个赎罪的样子。
“诗，很多天没有出去过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他走了，走在了前面，让我一个人跟在后边走。不，是让我一只狗四肢着地跟在后边。
他生气了，我能感觉得到，因为他从来都是抱着我的，现在他让我自己走，自己是在爬行啊，不习惯，真的一点都不习惯。
感觉好奇怪啊，他在前，我在后，一狗一人。如果在现代我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我经常和家里的牧羊犬一起出去散步。可是，现在，好奇怪，毕竟我的灵魂是人，我认为让我像狗一样爬行（当然，实际上我现在确实是条狗），非常的受侮辱。
抬起头，瞪着他，他居然可以这样侮辱我。好吧，要出去走，你自己走。四肢着地，那么恶心的行为，我才不要再继续。
“诗，怎么了？”身前的他停止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切，拽什么，不回头看，好啊，反正我也不会开口讲话，看谁比谁横。
“诗，不跟过来吗？”前边的他，似乎不满意我的沉默，已经明显不悦。
管你那么多，既然是你先不仁，我干嘛要对你讲义啊。既然要当我是狗，让我四肢爬行，好啊，那我就是狗好了，还是一只绝对听不懂人话的狗。
偷偷溜走，看着依然僵立在前边的他，暗自窃喜。国王怎样，国王了不起啊，再了不起，还不是被我甩了。
“嗷嗷”兴奋哦，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由过。
嘎？！刚刚，我这个白痴，居然学着狗欢快的样子蹦蹦跳跳，嗷嗷乱叫。果然，披着一张狗皮，竟连人性都丢掉了。呜呼哀哉，可悲可悲。
恩？！好香，使劲的吸吸鼻子，久违的饭菜香。
一路吸着鼻子，跟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走。哈，狗，果然天生嗅觉灵敏。
管不了什么四肢爬行，还是直立走路了，除了血腥的东西，还能闻到这么正宗的饭菜香，实在是很奇迹了。
啊，快到了吧，香味越来越近了。肚子开始咕咕叫着，唱着空城计。呵呵，没想到饥饿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好。
美食们，等着我吧，我马上就可以到了哦。想着没有血腥的食物，不禁又加快了点脚步。其实，四肢爬行挺好的，又稳当又快速。
“诗，调皮，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说话间，已经被腾空抱起。
“小东西，这么神奇啊，还敢甩掉我自己溜走啊。”点点我的娇小鼻子，抱着我大步离去。
哦，老天，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那个该死的家伙。我要吃美食，我要去吃刚刚闻到香味的饭菜。
讨厌，难道就这样与美食无缘了，过分，太过分了。我要坚决抗议，我要绝食。
“绿萝，去准备一下，诗大概是饿了。”抱回房间，直接就放到床上，没有商量的余地，自顾自的望床上摆着小几。
是血，他要让我喝血，很久了吧，他都没有亲自看着我吃东西了。每次都只是在吃东西出现状况时他才会出现，现在他不走了，他打算守着我吃东西。
很久了，我一直自己很乖的大口大口喝着他们给我的带着余温的血液。因为我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残忍，是人类咎由自取，我是在代替人类赎罪。
很久了，我发现绿萝和云儿很疼我，看着我大口大口喝着血液，又因为腥臭的味道大口大口往外吐的时候，她们都会偷偷流眼泪。
很久了，因为觉得他们都很宠着我，所以尽管很乖的喝着血液，却没有吃过一口人肉。吃不下，害怕的躲着，然后换来他们无尽的安抚。
很久了，学会了耍性子，看着眼前的血和肉，会毫无征兆的掀翻桌几，打碎碗和盆。然后看着他焦急的来到我身边，轻轻的抚弄着我的脊背，哄我入睡。
享受着被他们宠，被他们哄，有时候觉得就这样好了，不吃人肉，一辈子做一只备受宠爱的狗。
“呕”吐了，突来的血腥，熏得我头晕，胃里翻江倒海，久违的感觉。
“诗，怎么又这样了？”是绿萝，看见狂吐的我，一定是很不解吧。
呵呵，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血腥味了吗？
其实，我也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血腥，只是久违的饭菜香，唤醒了我沉睡的胃，换回了原本属于人的本性。
“王，要不，算了吧。诗，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撑不住的。”云儿看着王，眼睛一片潮湿。
“没关系，给我吧，你们都出去。”抱起我，他赶走了身旁伺候着的俩人。
心，因为刚刚的一阵猛烈的呕吐，没有恢复平静，依然加速的在跳着。
恐惧，绿萝和云儿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有了这样的一种感觉。
他，要怎样对我呢？似乎不久以后我就会走上一条黑暗的没有尽头的路。
“诗，不是叫你听话吗？来，把这个喝掉。”
血，冒着热气的血，散发着腥臭的血，黏黏咸咸的血。他说，诗，把这个喝下去。
不，挣扎开靠近的碗，惊恐，颤抖，这样的日子，再也不想过。
推出去的碗再次回到跟前，带着强劲的力道，在还未来得及挣扎的时候灌进了喉咙。
“咳咳”呛到了，很久了，没有再呛到过，没有再被这些泛着腥臭的液体呛到过。
“诗，如果听话点，就不会呛到了。”
他的声音怎么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此动听呢，宛如在听歌剧。可是，为什么，现在听起来没有听歌剧那么愉悦呢？可是为什么说话的时候他没有拉开放在我口边的碗呢？
无奈，很难受，可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大口大口吞咽着嘴边的液体。呛到了，肺都快咳出来了，依然没有松手，依然还要不停的往下咽着那样的液体。
终于喝完了吗？紧搂着我的他离开了，丢下我趴在床头，大口呕吐，大口喘息。嘴角的血，沿着毛发滴滴答答，掉到地上。不敢闭嘴，生怕闭嘴以后这些污秽的液体回流到肚子里。
他说，诗，不听话吗？不听话就会很难受。
不知道他怎么了，我没有做什么啊，何至于说我不听话呢。要说我真的不听话，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啊，为何突然发作，毫无预兆。
他说，诗，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可是，这个算守护吗？的确，没有人伤害我了，他呢，他自己却在伤害我。
他说，诗，我已经罪孽深重，等你恢复容颜，我发誓再也不会杀害人类。
恢复容颜么？难道为了恢复容颜就要在加重原来的罪孽么，就要再不断的杀害人类么？
他说，诗，你会是我的王妃，不管你什么样子，都是我唯一的王妃。
对啊，不管我是什么，不管我是什么样子，我都是他的王妃不是吗？那么为什么还要杀害人类来换回我的容颜，不是说了不在乎我的样子么？
他，精灵族的王，统领这这个世界上最小，却最善良，最与世无争的种族。
他，精灵族的王，因为人类的贪婪，展开了杀戮，让人类沦为最低贱的种族。
他，精灵族的王，手里沾满了人类的血，却还在喊着人类咎由自取，即使他知道违背了种族的道德信义。
这样一双沾满鲜血的手，何时可以收手，何时可以停止对人类的暴行。
他说过只要我的容颜恢复，他会停止一切。可是，我的王，杀戮已经成为事实，不可能再停止了不是吗？
再也不杀害人类，手上沾染的人类之血不会自动消失，精灵圣洁的血液也不会因此变得澄明圣洁。
是的，我的王，你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而我也不想回到从前了。本身我就不属于你们这个时代，本身这个身躯掩盖下的灵魂就不是真正的我。
饶恕吧，我厌烦了血腥的味道，我厌烦了代替别人活着。没有人需要为自己犯下错赎罪，因为赎罪起不了多大的用处。
从此，我要做我自己，回不到以前的生活，回不到爸爸妈妈身边，但至少借用别人的身体，我也要做回我自己。
见鬼去吧，那些一心想着代替人类赎罪的日子。别人犯下的错，跟我无关，跟我那个时代无关，我要做我自己，做那个不再嗜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