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她是阿穆尔灵圭的母亲呵,为着孤苦伶订的儿子,前方纵是万丈苦海,她也得
领着儿子一道走下去。为着儿子她也得活下去
从此,在凄风苦雨的日子里,身边的小阿穆尔灵圭就成了莺哥唯一的依托。
那尔苏的灵柩暂且停放在吉日嘎朗王府家庙的灵堂内,除喇嘛终日念经为他超
度亡灵,还有莺哥与两个小叔子温都苏、博第苏轮换守灵……
清代《理藩院则例》卷二十六赐祭定制:
几内外扎萨克汗、亲王、郡王,汗王世子、贝勒、贝子、贝勒长子、公、固伦
额驸、和硕额驸、郡主额驸、县主额驸、郡君额驸、固他公主、和硕公主、郡主、
县主、郡君、县君、乡君、亲王福晋,均照例题请致祭外,其郡王福晋、贝勒贝勒
子公夫人等应否赐祭之外,由院声明,具奏请旨。
由于僧格林沁在世时为大清的功勋,所以才为后人留下了世袭罔替的“荣耀”,
另外,那尔苏本人又是朝廷命官,由此,那尔苏之死必须要奏报朝廷。
那尔苏死后的第二天早晨,伯王躺在吉日嘎朗王府的病榻上,让本家侄子那顺
传来了正忙于安排那尔苏后事的协理台吉乌力吉。
焦头烂额的协理台吉乌力吉进入寝室给伯王请安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伯王,有何吩咐?”
伯王勉强支起脑袋,在三子博第苏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说道:
“长子那尔苏停灵已一日,灵体要妥善处理好。吩咐喇嘛医用药液沐体,然后
再覆盖香草,以防灵体发生异变。”
协理台吉乌力吉“扎”了一声,抬头见伯王脸色阴沉,于是又低声下气地小声
问了一句:
“伯王,您还有什么吩咐?”
伯王沉默了片刻之后,让三子博第苏备下笔墨,颤抖着写下了一纸那尔苏死因
的奏报呈文,然后交给协理台吉乌力吉说道:
“这是一张呈报给北京朝廷的呈文,限你派人在三日内火速通过东蒙九站传至
理藩院,一日不得有误!”
三日送达京城?协理台吉乌力吉听了,心里顿时没了底气。看着不想听任何解
释的伯王闭上了眼睛,他只好唯唯诺诺地退出了伯王的寝室。
清代传递给朝廷的奏报和公文,都是以各个驿站相互传呈的方式进行的。此种
传呈方式颇似成吉思汗时代的“箭的传骑”,人不离鞍,马不停蹄,由快人快马的
驿站信使一站传至一站,直到将呈文抵送到奏报的终点。
那尔苏尚在停灵其间,而且正值春季,情况紧急得让人刻不容缓。协理台古乌
力吉屈指一算,此呈文按最快的速度也要四日。想到此,一贯驱用奴了为自己效鞍
马之劳的协理台吉乌力吉顾不得吩派别人,翻上了马背,猛一加鞭,跨下的枣红马
就撒开了狂奔的四蹄,“嗒嗒嗒”直奔驻在吉日嘎朗王府南面的驿站而去……
清代,东蒙卓索图、昭乌达、哲里木三盟一共设有19个蒙古驿站。从京师出喜
峰口,从喀喇沁旗的浩齐塔本格尔蒙古第一站开始,至杜尔伯特旗的哈岱罕蒙古16
站止。科尔沁左翼后旗的希纳郭勒为蒙古第9站。
片刻之后,协理台古乌力吉就风驰电掣般地在科尔沁左翼后旗的希纳郭勒驿站
门前勒住了手中的嚼环,人未下马就扯着嗓子大喊道:
“来人哪!火速将传文送抵京城!”
闲着无事可做的站达扎拉森正蹲在驿站的火炕下“嚯嚯嚯”地磨着一把锋利的
“哈特刀”,突然闻听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喊叫,紧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出了门一
看,见是本旗协理台吉乌力吉,而且手中还拿着标有“火速”二字的传文,二话没
说就直奔马厩牵出一匹特备的快马,然后单膝请安说道:
“协理大人,还有何吩咐?”
协理台吉乌力吉抖动着手中的传文说道:
“扎拉森站达,把耳朵支楞起来给我听着!在你这匹快马的蹄子上给我安上四
个旋转不停的风火轮子,火速将这张传文送抵章古台驿站,若是路上有误,我揪下
你的脑袋当羊头!”
扎拉森听协理台吉乌力吉一口气儿说完,自知事情万分火急,接过传文就跃上
了马背……
时近下午二时,扎拉森就赶到了章古台驿站。章古台驿站的信使见是内务府大
臣伯王奏报皇上的呈文,另外,呈文封口上除了标有“火速”二字,又另加有“三
日必达京城”的字样,更是不敢怠慢,将一纸呈文揣进内衣的口袋里就直奔下一站
——彰武而去。
直到此时,伯王的二子温都苏和三子博第苏还尚不知长兄那尔苏真正的死因,
只以为长兄在温都尔敖包观猎时一时冲动而饮酒过量丧命,所以,兄弟二人对那尔
苏的死因并未产生太大的疑虑。
除日夜为长兄守灵外,兄弟二人还要照料因丧子而日夜哀伤不止的父王。而伯
王呢,除了痛失长子那尔苏之外,心中却另生一种让人胆战的不安。此时的伯王每
走一步都得像瞎子过索道似的,每行一步都得要十二万分的小心处事,生怕一步不
慎就致使博王府再次跌入深渊。为什么会如此这般见?原因是那尔苏的死并不意味
着一场蒙古悲剧的结束,诸多的原因也许将这场蒙古悲剧引向另一个高潮……
可以说,那尔苏用酒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是非常明智的,死前虽然未向伯王透露
一丝心机,但他肯定是考虑到以下两点:第一,既然被慈禧所猎,那么,他就不同
于其他的朝廷命官,所以,他的死必将会引起慈禧的注意。第二,死后的消息一旦
传入慈禧的耳朵,慈禧肯定要假借“优恤”蒙古王公后代的名义,以前往科尔沁左
翼后旗“吊唁”的名义查办自己的死因。若是发现有自断性命的迹象,慈禧肯定会
认为是父王操纵所致。若是那样,慈禧势必将“反叛朝廷”的罪名倒扣在父王的头
上,进而捉拿九族,重者满门抄斩,轻者发配边疆。如此说来,那尔苏是在被逼无
奈的情况下才以饮酒自断性命的。
……
光绪十六年(1890)2月23的下午,理藩院笔贴式瑞林收到了伯王的奏报呈文,
即刻,此奏报呈文就转到了理藩院尚书吉令阿的手中。
吉令阿手呈奏文思忖着,他觉得此张奏文非同小可,呈文中所报逝者,即是僧
格林沁的孙子,又是现任内务府大臣伯颜讷谟祜的长子。外藩加封进爵均由理藩院
授折。他想起,去年九月间,未经理藩院授予,光绪皇帝就亲笔御书谕旨那尔苏为
德胜门提督,由此可见光绪皇帝与僧格林沁家族的这种特殊关系。于是,吉令阿阅
完奏报呈文便急忙前往养心殿并将奉报呈送给了光绪皇帝。
傍晚,光绪皇帝接到了伯王从科尔沁左翼后旗传来的奏折。
光绪皇帝不紧不慢地打开奏折,一看是伯王呈报那尔苏死因的奏折,顿时显得
有些措手无策了。在养心殿内乱转了几圈,将手中的奏折掖进怀里便撇下了尚未退
朝的吉令阿,然后就急匆匆地就回到了西两间便殿。
突然闻听那尔苏死于饮酒过量致死的奏文,光绪皇帝在惋惜之余,心又渐渐地
平息了下来。沉思了片刻,他决定立刻起驾前往颐和园。他明白,此事必报皇太后
不可。
二
2月23的晚上,闻听那尔苏死讯的慈禧似情非信,但最终又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面对光绪皇帝,她手中的茶杯虽然没有落地,却也在这突然的噩耗中也是抖了又抖,
颤了又颤,好在有李莲英在一旁提醒,她才在光绪皇帝的面前强忍了下来。
这天晚上,慈禧在剜心割肺的悲伤中,连晚膳都吃不下了。在乐寿堂内独自翻
滚了一顿伤心肠子,暗里不知流了多少泪水。平静了片刻,这才将李莲英叫了进来
说道:
“小李子,传我懿旨,速将理藩院尚书吉令阿给我传来,我要与他商仪赐祭一
事!”
“嗻!”李莲英退下了。
那尔苏一死,对于李莲英来说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从那尔苏在黄旗水车内割
腕起,他一直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今天,他的心终于落了底。
慈禧“情猎”一年,情绪一直处在喜怒无常的状态中,为此,一直深受慈禧所
宠的李莲英不知被掴了多少巴掌。现在,他已经体会到了一点,在这场畸形的情恋
之中,他,只不过是夹在水火不相容的两股险流中,总有一天被水吞没,或是被火
灼伤。那尔苏没有割腕之前,他一直以为,慑于慈禧淫威的那尔苏会一直顺从自己
的意愿,肚子里有火只敢冲着自己发一顿,而在慈禧的面前却像是一头性情温顺的
良马,要不然,慈禧一天都不会让他活下去。
出了乐寿堂,唯恐再挨巴掌的李莲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知心贴子——慈禧的第
一个情人荣禄。眼下,慈禧正在伤心之中,自己捧个蜜罐送到她的面前,她都得说
是苦的。荣禄这些年虽说是升升贬贬,但必竟是慈禧最得利的亲信。
慈禧的枕畔多少年来一直放着一把护身的鸳鸯剑。李莲英清楚这把剑的来历,
即是鸳鸯剑就应该是一对,而另一把就在荣禄的手中。当年,荣禄送给慈禧的那枚
翡翠珍珠戒指致使她闯过了孕娩司稳婆那一关,兰儿才进入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