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四十五章至四十六章(1 / 1)
第一个让我练手的是三色旗盟的蓝旗盟,洋洋万字、正气凛然的战书,焉有不接之理?我本打算独自赴约,殷无酬道,忘尘宫与末路海既已结盟,他自然要与我同去,而众人亦坚持陪我一起、为我助威,于是又带了萧落、黑无常,浩浩荡荡一干人开到约定之地。
遥遥见一尖塔,正是蓝旗盟总部。我埋头就要闯入,殷无酬拦住我道:“丫头,此次可说是令你初试锋芒的机会,就这么进去未免太平常。”
我微微一笑,道:“莫非还要什么盛大的出场不成?绝色不在,撒花喷香我可不会……”一顿,想了想,又道:“也罢,我们这些歪门邪道不适合太文明的出场,殷教主,你看这样如何……”
运气,汹涌的真气自掌心喷薄而出,疾速旋转化成风刃,骤然间狂风大作、沙尘乱舞,模糊了视线。我闭目,扬手射出风刃,耳边风声如哨,又听远远传来一连串惊呼,风声才缓缓收势、减小。
我睁开眼睛,见塔门被破开一个大洞,几个脑袋小心翼翼透过洞向外探看。高塔上急急奔出几人,神色慌张,其一白须老者,颇为面善,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蓝旗盟盟主。
“妖女,胆敢破坏我雷风塔!”老者高声斥道。
我呵呵一笑,望向他:“我当是什么塔,原来是‘雷峰塔’,既然如此,更要破了!”
“胡言乱语,休想以妖言惑我人心,我蓝旗盟与你这妖女誓不两立!”
“客盟主,你看,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呢?”我却不恼,继续微笑道。
“妖女,够胆就上来……”老者身边人冲我叫道。
我暗笑,点头道:“也好。”纵身飞上高塔。
“上、上官惟予!”塔中众人看清我容貌,不约而同面色一变,慌张后退。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竟变得和上官惟予一模一样!”老者惊色既定,沉声道,“你们莫慌,上官惟予已死,此妖女是上官惟予之女,与她相像不足为奇。”塔中诸人闻言神色稍稍平静,彼此对视一眼,将我团团围住。
“妖女,今日你休想离开这里,我蓝旗盟要替天行道!”老者正色道,一挥手,身边众人纷纷亮出兵器,向我攻来。
我冷冷一笑,手起风刃,锐利的气随我手势挥舞一圈,卷起众人手中数十道银刃,散雪一般四处乱飞,落了一地。
众人僵立,老者面色重重沉下,垂手身侧,两只宽袖鼓起,真气汇聚袖内,身势一动,倏然抬脚,又猛地落下。
“客盟主,怎么了?”
“怎么不动手,客盟主?”众人不解,纷纷出言询问,却见老者沉默不语,眼睛紧紧注视足下。细看他脚下,两朵红莲正在悄悄绽开。
我静静望着众人,轻轻道:“红莲之火,地狱业火。客盟主,你可知此句何意?”
老者神色骤变,不及反应,只见他脚下红色火莲轰然暴长,直向上窜起,转眼老者已深陷火舌之中。众人骇极,抽气声连连。
我轻合双掌,老者身周的红焰霎时熄灭。“现在你明白了,客盟主。”
老者白发散乱,衣衫微显焦黑,面露惊恐急促喘息道:“七、七莲劫火……你竟在这么短时间全练成了!”
我微笑颔首,道:“客盟主,你年纪这么大了,江湖之事还是不要再过问才好。”
“妖女,你莫高兴太早,天道昭昭……”老者气息不定道,眼神忽地一变。
背后传来微微麻意,杀气,很弱,我一笑转身,手中生出红莲。红莲未开,一道银光飞来,跟着传来一声哀嚎,银光旋转一圈,偷袭我身后的人动作和表情同时定格。
血痕在偷袭者的脖上慢慢浮现,鲜红的血瀑一下喷出,少许溅射到我脸上。
“殷、殷无酬!”众人惊呼,退作一团。
“好、好,忘尘宫和末路海……”老者指着我,声音微颤,“莫要高兴太早,我誓要请寂圣主出来主持公道。”转身挥手,急急领着众人退出高塔。
我默默望着众人背影,回头,见一黑色人影屹立塔栏之上,肩上一只金鹰扑翅欲飞,浓密长眸下火热的光亮罩住我身影。
“我说过,任何人想伤你,先要过我这关。”他缓缓道,轻松跃下塔栏。
“我又欠你一次,无酬。”我仰头看向他,笑道。
他神色一颤,目光愈加如火,捧起我的脸,轻轻拭去溅上的血迹。“一直以为我是为杀戮而生,若是杀戮有了守护的意义,便是我的福分吧。”
我的心倏然飞跳,他的目光火热,一时竟有些承受不住。瞄到桌上有一壶酒,我满满甄了两杯,举起一杯递给他道:“好酒敬知己。”
他接过酒杯,正要喝下,唇边忽然浮起笑痕,道:“既有贵客,好酒当敬客人。”语罢弹指,酒杯如箭向楼梯□□去。
我心中微惊,见一身影从楼梯口闪出,稳稳接住酒杯,杯中酒一滴未洒。
“无能!”我喜道,来人竟是无能和尚。
“阿弥陀佛,看来和尚来的不巧。”无能看着手中酒杯道。
“当然不是,”我高兴道,“好久不见,无能,你还好吧?”
“和尚没有什么不好。”无能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和尚却知姑娘不好,有个人更不好。”
“我有什么不好?那个不好的人又是谁?”我问。
无能轻笑摇头,“姑娘自己知道哪里不好,何必问我?至于那个更不好的人,就在塔下。”
我闻言心中一动,脚步向塔栏移去,向下俯望正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急急奔到塔门处,却被守门的黑无常挡住。纠缠许久,天离面露不耐,一掌轻拍在他胸前,他被掌风推倒,却停都不停地又爬起来,冲向塔门。一次又一次被挡回、推倒,又一次次冲上前,弄得头发披散、满身尘垢。
我怔怔望着他的身影,一瞬万物都似变作静止,眼界里只有他一遍遍跌倒又爬起的动作。我轻柔微笑,傻瓜,你常常自命天才,怎么这时这么笨呢?我就在这里啊,你一抬头就看得见。你怎么就不知道抬头看看呢,真笨。
“十弟,莫要再妄为。”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的响起,打破了我安静的思绪,所有声音又回到我的世界。
颀长秀美的身影扶起他,向身后随从道:“把十公子带回去。”
他激烈挣扎,试图摆脱那些抓住他的人,秀美的人影叹气,一指点住他穴道,他的身子一软向后倒去,眼睛却因为向后倾倒的身势向上看来,直直望向我。
我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掠过一缕波动,便似蒙上哀伤的薄雾,再不见往日的清澈明亮。
“七公子,听说你自从打了我们宫主一掌,便名震天下,受到东方老贼的器重,还要让你继承东方家。看来,你们这些正道中人都是靠这种招数出名的啊!”天离悠悠打量着秀美人影,讥讽道。
“你要说我,我无话可说,东方家的名声,却不容人污蔑。”东方素陌神色一暗,应道。稍稍沉默,又抬首向我看来,“我会照顾好十弟。至于我欠你的,尽管来讨。”转身离开,命随从带走木偶一般的人儿。
那双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放,我不觉上前,伸手欲抓住栏杆,黑色人影忽地晃至面前,双臂环住我,身形恰挡住我的视线。
“无酬,”我仰头,却被火热的眸子锁住话语,低首片刻,抬眼看向无能。“谢谢你,和尚,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既选择了面前的路,必定要走下去。”
无能黯然摇了摇头,看向手中酒杯,吟道:“美酒在手须尽兴,莫待杯空徒伤悲。”一仰而尽,置空杯于地,飘然而去。
第四十六章
从三色旗盟开始一路所向披靡,末路忘尘之名,江湖人无不闻之变色。眼见七莲劫火使用起来愈发收放自如,反对我的正道一方声势亦大大减弱,我开始考虑铲除魑魅府和碎月湖的事,却在此时收到了一份出人意料的礼物——一块新的煮酒令。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神秘的酒庄专门对外散发煮酒令,据说他们是一股隐蔽却强大的势力,耳目遍布江湖,江湖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线。若是有人战胜了原来排名在他之上的人或者武功大进,就会收到酒庄制作的新煮酒令,上面会标示出他的新名次。
我接过新的煮酒令,正面依然是形状怪异的酒壶,翻过去,反面刻着一个孤零零的“一”字。
我心底忽然涌起一股笑意,仰首大笑不止。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多少武林中人的梦想,多少人为之掀起血雨腥风,甘坠地狱,罪孽满身亦不回转。却是如此简单的一笔,孤寂的一笔。
一笔,无澜;一笔,孤零;一笔,寂灭。
笑得停不下来,我微微弯下身子,却听众人齐声恭贺,跪了一地。我稍抬眼,只见殷无酬默立于众人中,眉头轻蹙。
“天下第一,我以为有多了不起?却原来不过如此。”我移开视线,笑道,一手抛起煮酒令,金色令牌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深陷入墙壁中。“天下无敌的滋味,我算是尝过了。”
酒庄的使者闻言亦是笑道:“可笑,真真可笑,酒庄每年发出的煮酒令难以计数,唯独这块天下第一的煮酒令十数年间都无法送出。当年上官惟予练成七莲劫火,酒庄亦曾献上一号酒令,却被上官惟予化为灰烬,天机上人修成化天神典,酒庄再度献上煮酒令,却只得天机上人沧桑一笑;不想十年后,宫主这里,它依然逃不过被‘一笑置之’的命运。天下第一,若真有能令人疯狂的魅力,为什么得到它的人却都不以为意呢?”
“那是因为,得到它的人尝过了它的味道,天下第一的味道,”我不觉收了笑,轻声道犹如叹息,“既不是香甜如蜜,也不是甘醇醉人,而是……”
是空,是冷,是广寒宫中的悲戚,琼楼玉宇的孤寒,是前世今生的错过、天上人间的无望。
不知从何时起,当我和殷无酬在一起的时候,他越来越喜欢默默盯着我,半晌发出一声轻叹,蹦出一句:“丫头你不是这样笑的。”
“不是这样笑又该怎样笑?”我一遍遍反问。
他只是默而不答,或者偶尔低声一句似在自语:“何时你才肯回来?”
我才倏地心惊,陷入沉默。
由于我练成七莲劫火的消息很快传遍江湖,姬如梦、长风道人等人的所谓反我联盟一时没了声势,我觉得攻打魑魅府的时机已到时,埋首准备之际,却传来魑魅府在一夜之间被铲除的消息,东方螭亦不知所踪。我率着众人赶到栖梧山,只看到石室密道里到处是魍魉众的尸体,除此以外是散落满山的忘尘花,淡弱的紫色在风的抚弄下散发着隐隐的忧郁和凄凉。
“除了我们忘尘宫,还有谁会这么喜欢忘尘花呢?”风绝色望着满地紫花低语。
落寞的紫色蓦地变得刺目,心弦陡然一颤,我轻声道:“有的……有的,我知道,也看过,……”
闭上眼睛,一大片紫色的花海浮现在脑海,从我回到这个世界,它已经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我的梦里,那种令我心痛的熟悉感,那种深刻入骨的思念和留恋,每每让我在梦中痛不欲生。
“如果是那个人,一夜之间毁掉魑魅府不是不可能。”我道,心却止不住颤抖,如此迫切和决然地铲除魑魅府……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你全都知道了,一切,我所经历过的所有的一切,不惜一死也不想你知道的一切……
“情儿,你最喜欢什么花?”
“忘尘花。”
“为什么?”
“因为它们看起来很寂寞。以前情儿也很寂寞。”
“那么我就在这里全种上忘尘花。情儿就不会寂寞了。”
“情儿现在并不寂寞。”
“为什么?”
“因为情儿有如幻……如幻呢?”
“以前也寂寞,现在不寂寞。”
“为什么呢?”
“因为我有情儿。”
曾经,我们就像一朵朵紫色的忘尘花,独自一人总是孤单,唯有我们在一起时才不再寂寞,因为我们拥有彼此。
和他约定的日子,近在眼前。
虚溟幻境,我前生所有幸福与快乐之所在,离开之后魂牵梦萦之地,做梦也想不到当我再一次来到这里竟已是物是人非。
紫色忘尘花依旧在嬉笑低吟,仿佛在诉说梦幻般的昨日。抬眼,淡若云霞的紫色花瓣时而若雪片满天飞舞,时而又如轻盈的蝶儿一群群翩飞在身周,惹得人心神恍惚,犹如置身幻境。微风送来清冽甜美的花香,充斥胸腹,勾起一阵阵心悸。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我倏然一颤,侧首,对上炙热浓密的黑眸,他一勾唇角道:“丫头,你怎么魂不守舍的,现在可不是失神的时候。”
我顺着他嘲讽捉弄的眼神望去,大片簇拥的紫花中骤然出现了三色大旗,迎风飘扬,大群面脸杀气的江湖人士立于花中。
“妖女,我们等你多时了,今日定然不会再让你逃脱!”蓝旗盟主扬声向我道。
我望着丛丛簇簇的紫花不禁一叹,惋惜道:“可惜可惜,折煞了一片美景。”
“妖女,你休要胡言乱语,这里是虚溟幻境,寂圣主绝不会容你在此放肆。”人群中有人高声斥道。
我呵呵一笑,讥讽扬眸道:“我依约而来,放肆的恐怕不是我。”
“何必与她多言,这里是虚溟幻境,一旦打将起来,寂圣主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就是,我们三色旗盟齐聚,又有寂圣主做靠山,还怕他们区区些许人么?”人群窃窃私语一阵,神色里杀气愈重,手中利刃射出道道寒光。
“住手!”紧张的情势一触即发之际,一声清灵婉转的娇喝传来,纷飞的紫花间白绸飞来,迅疾若蛟龙,打落了众人手中的兵器。
“这里是虚溟幻境,谁敢造次?”紫氲圣女翩翩飘来,美目一扫众人,眉间隐有薄怒。
“圣女,我收到你圣主书信,依约而来,这些人埋伏于此,莫非是你圣主授意?”我向她问道。
“此等不光彩行径自然非我圣主所为,”紫氲圣女转向我,略一躬身道,“姑娘莫要误会,圣主就在远处亭中等候姑娘。”语罢,袖中白绸疾射而出,钻进丛花中分开一条细长间隙,我顺着白绸望去,越过紫色花海果然看到一个别致的小亭,纱帐飞扬。
“多谢。”我向紫氲颔首,看向殷无酬,“我去去就回。”
殷无酬浓眸一瞄远处小亭,复又罩住我身影,微笑道:“丫头但去就是,只消记得我就在你身后。不管何时,我都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
我点头,冲他会心一笑,纵身飞起,沿着白绸分开的间隙疾掠而行,穿过丛丛紫色花海。至小亭前,阵阵琴声传入耳中,宛转抑扬,蓦然惊心。我不觉落地,雪白纱缦在眼前摇荡飘飞,纷扬的紫色花瓣穿梭其间,风势忽地加急,白纱翻起,隐见浅浅身影,凝目垂眸,指间行云流水。移步上前,风向一变,一群紫色花瓣扑面飞来,混乱了眼界,寒冽的芬芳刹那窒息了思绪,再一呼气,白纱已然落下,挡住了浅浅身形,惟有沉沉琴声震颤耳际。
我顿了顿脚步,稍理心神,掀起纱缦,缓步而入。他不曾抬头,低首似沉浸琴声之间,我在他面前凳上坐下,怔怔望着,就像许多年前的某一天下午那个痴痴凝望他的女孩,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肯错过他一个眨眼转眸。那样的专注,好想怎么也看不够,即便是就如此耗尽一生。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会缓缓停下,笑着问她:“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女孩摇头,只定定盯着那烟火般的笑容一点点靠近,听着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样的轻,那样的温柔,仿佛用羽毛悄悄挠着她的心。
“它的名字是‘问情’。”
“和我的名字一样?”
“没错,这首曲只弹给情儿一人听。”
“只弹给情儿听?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等待的答案,只有你能给。”
不知不觉,琴声渐缓渐小,停下,突然而至的沉寂吞没我的思绪。我倏地心跳,看向他,正对上深若静夜一般的眼睛。
“此曲名为问情曲。”他的声音似紫色的忘尘花瓣飘至耳际,皎洁的面容本恬淡若月下莲,忽然升起一抹笑痕,便似霎那间绽开朵朵烟火,灿耀若云霞,照花了人眼,勾去了人魂魄。
“还记得吗?”他看着我。
“记得。”我答道。怎么能不记得?又怎么能忘记?
他欣慰的微笑,“我很高兴,真的高兴。”
“寂圣主,不知你约我来所为何事?”我避开他眼中欣喜的光华,道。
他眼神一黯,脸上的笑意点点淡去,轻抚琴弦,眉宇间添了一分落寞。“情儿。”
我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却听他接着道:“不要否认,就算你不想承认,就算你不喜欢,至少,不要否认。”
“这又有何意义?”我反问,千丝万绪一时缠绕心头,所幸心一横道,“寂圣主,我知道魑魅府是被你虚溟幻境铲平的,会这么做,代表你已经知道……”
“别说了。”他急急打断我,一贯少喜怒的脸上竟不断掠过许多混乱情绪,稍稍平复喘息,再度向我看来,眼中沉痛的郁色令我心中一惊。
我竟没发现,竟没发现在那灿若烟霞的笑容背后,他巧妙隐藏的痛苦;我竟忘了,他并不是少喜少怒,薄情淡欲,只是,做贯了凡人心中的仙人,习惯把所有感情都隐藏在面具之后。而现在,这令惯于掩藏的他都无法掩饰的痛苦,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呢?
“你说意义,”他怅然一笑,笑容里不再有摄魂的光华,“我告诉你,因为,我还在这里……如幻在这里,怎能没有情儿?若是没有情儿,那首问情曲,又怎么再弹下去……”
“回来吧,情儿,如幻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