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难教归梦成（二）（1 / 1）
头痛得像要裂开来一样，剧烈的疼痛下杜若彤悠悠醒来，捂着额头□□着。在摸到额头的一瞬间她却怔住了，头上裹着的层层纱布提醒她一下想起那如噩梦般的事实。
张惶之下她匆忙四顾，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仅有一张木床，再无任何家具，而且窗户上都钉满了木条，屋内阴暗潮湿，根本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夜晚。打量完，杜若彤长长吁一口气，反而放下心来。
“小姐，您醒了。”房门打开，刺眼的阳光晃得杜若彤睁不开眼来，只听见小如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小姐，您可吓死小如了。……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小如，这是什么地方？”
小如抹抹眼泪，动作麻利地把饭菜摆好：“小姐，您一定饿了吧？这是刚熬好的米粥，趁热吃吧。”
“小如。”
小如怏怏停下手，只好道：“这里是央离宫。”说完紧张地看着杜若彤。
央离宫，不就是冷宫吗？原来皇帝还是把自己打入冷宫了。比起兰芷宫，这里可能更安全一些吧。这样想着，杜若彤一脸平静地开始吃饭。反倒是小如放心不下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杜若彤冲她一笑：“没事，当然没事啦。对了小如，我听说冷宫不是不让任何人进出的吗？你怎么进来了？”
“还说呢，我可是向魏公公求了好久，他才肯放我进来。”提起魏公公，小如这会儿还有些后怕。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求那个让她一见就发怵的魏公公，没想到他虽然还是冷着脸，最后竟同意让自己进来。
“小姐，吃完饭再换一次药吧。额头上要是落上疤就坏了。”
杜若彤不在意地点点头，任由小如替她上药，换纱布，思绪早已飘远。
慧妃娘娘惹怒皇帝被打入冷宫的消息，虽然被皇帝严令不得泄露，但还是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皇城的大小角落。皇帝震怒异常，接连杖杀了几个嚼舌头的宫娥，才将这事压了下来。整个皇城顿时阴云密布，人心惶惶。
“陛下，您这几天太操劳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郗贵妃为躺在榻上的皇帝扇着扇子，用锦帕细细拭去他额上的汗水。皇帝惬意地眯着眼睛：“还是爱妃细心。”他突然直起身，侧着耳朵听了听道，“爱妃，你这是哪儿选的乐师，这支《云蝶歌》弹错了好几个音。”
“让陛下见笑了。陛下听惯了慧妃妹妹的仙音，这等凡乐自然不入耳了。”
闻言皇帝一下怔住，沉默着躺回榻上。郗贵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陛下，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慧妃妹妹年纪小，是任性了些，陛下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才是。陛下想想，那般娇嫩的人儿，被关在央离宫里，她可怎么受得了呀？”
皇帝的手指轻轻敲着额头，若有所思。许久才一笑道：“爱妃呀爱妃，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更贤惠的女人了。朕能遇见你，是朕的福气呀。”
“陛下，那……”郗贵妃一笑，纤手在皇帝的手上轻轻摩挲着，“那慧妃妹妹……？”
“过不了几日就放她出来。朕只是想吓吓她罢了。”皇帝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郗贵妃就扑到皇帝的身上，娇笑连连。皇帝眼神一暗，几不可闻地低喃道，“她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对朕呢。”
郗贵妃缩在皇帝的怀中仍旧笑得开心，但她环在皇帝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握住，长长的指甲已经刺入肉里还不自知。
晕晕沉沉中，轻微的叩击声传来，杜若彤疑惑地走到窗户处，低声问道：“谁？”
“若彤，是你吗？”窗户外面传来卢成欣喜若狂的声音，随即他把窗户上钉着的木条用力扒开，勉强露出他焦灼的脸，“若彤，你还好吗？”
“你怎么来了？”杜若彤又惊又喜，恨不得一下扑进他的怀里。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她沉下脸来道，“快走，被抓住你就没命了，快走啦。”
“若彤，你额头上的伤好点了吗？让我看看。”
“你……真是的，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这点小伤口，早就不疼了。你别小瞧我。”
见杜若彤说得气鼓鼓的，卢成不由一笑，心里的疼惜却漫延开来。她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可能只是擦破皮？永远只为别人担忧，而把自己的痛苦隐藏起来，这样的她，全心全意付出的她，让他如何割舍得下！于是他从缝隙中勉强把手伸进去，爱怜地抚着杜若彤苍白的脸颊，喃喃道：“你这个全天下最傻最笨的姑娘，真想让我担心死呀。”
杜若彤轻蹭着那只略显粗糙的手掌，陶醉在他温暖的体温中：“没事，我真得没事。……呀，你干吗？”没料到卢成调皮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收回手，却将一把匕首递进来，“这是？”
“今晚三更，宫里会大乱，到时这里的守卫定会调走，你就趁乱逃出去吧。出了央离宫往左转，走华明殿那条路，再绕到梨园去，姚大娘在那儿接应你。若彤，你记住了吗？啊？”
杜若彤蛾眉紧拧：“今晚宫里为什么会大乱？卢成，你想做什么？”
“问那么多干嘛。我刚刚说的记住了吗？”
“不，你不告诉我，我死也不走。”杜若彤难得的神色凝重，双眸直直盯着卢成。卢成长长喟叹，只好道：“我会去东边的宗庙放把火，到时宫里自然会乱成一团。”
“那你呢？你怎么办？宗庙的守卫那么多，你怎么办？……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要自己一个人走！”
“若彤，听话，照我说的做。”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承受那种痛苦。失去了你，只剩我一个人，那种孤单的痛苦我不想再尝试。”
“……好吧，”卢成动容道，“我答应你，不管怎样我都会来找你，咱们一起离开。”
杜若彤重重点头，噙着泪水笑道：“别忘了你的承诺。如果天亮你还不来，我就跟你一起去。”
感觉到幸福的洪流汹涌而来，卢成哽咽不能语，只能痴痴凝望着心爱的姑娘，沉浸在漫天的幸福当中。
“谁？谁在那儿？”
一声厉喝传来，让两人俱是一惊。卢成扭头一望，见几名龙□□正朝这边来，他匆匆道：“小心些，别让我担心。”
杜若彤连连点头：“知道了，快走，快走啦。”
卢成再一次回头留恋地看看她，转身飞快离去。见他走远了，杜若彤回到榻上慢慢平复紧张慌乱的情绪，刚稳定下来，只见房门大开，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进来。
“你是谁？”
来人笑道：“慧妃娘娘，奴才是六王爷的贴身侍从小安呀，您不认得我了？”
“原来是你，”杜若彤仍然警惕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小安仍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杜若彤。杜若彤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竟是自己丢的那把纸扇。想起来还是一年前的事，却已像是上辈子的事那般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