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未是伤心事（一）（1 / 1）
安平公主出嫁后，皇帝许久未到兰芷宫，杜若彤也乐得自在，每日只是在房内看书抚琴。这一日天气格外明媚，杜若彤教人在开得正艳的牡丹花丛旁放了一个竹榻，坐在上面看着在风中摇曵的花儿愣神。忽见角门处人影一闪，想也不想便喊道：“陈一。”
修长的身影顿住，无可奈何地走过来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他面无表情，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却躲闪着，不敢与杜若彤对视。杜若彤心中又是酸楚又是苦涩，忍不住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是躲着我，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的。”辩解的话语刚冲口而出，陈一就懊悔不已。抬眼见杜若彤双眸中泪光点点，含愁带怨，立即怔住了。
他的眼中不再平静无波，太多太多的痛楚、无奈混合在一起，汇成波涛汹涌的浪潮，顿时把杜若彤淹没。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如此炽热而又绝望。杜若彤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都停止，在他的眼神里深深沉迷，不能自拔。
两人视线交缠，痴痴对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一个他，只有一个她。
“小姐，小姐……”
喊声乍起，两人蓦然清醒。兰芷宫的女官小如匆匆忙忙跑过来，见只有陈一和杜若彤在一起，有些奇怪地瞅瞅两人。杜若彤莹白如玉的脸庞通红，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小如，什么事？”
“哦，小姐，是魏公公来啦。这会儿正等着您召见呢。”
“他回来了。”杜若彤蛾眉微蹙，心中忽然一喜，急道，“小如，快，快请他进来。”
两人匆忙离开，陈一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犹豫良久也跟了上去。
“老奴给娘娘请安了。”
一进门魏公公就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杜若彤急忙去扶，笑道：“怎么能当此大礼，公公真是折煞奴家了。”两人客套一番，都落了座，杜若彤又道：“公公刚回来罢？这一路上辛苦您了。”
“这是老奴的本份，怎敢说辛苦？只求事情办得让主子满意。”魏公公笑眯眯地，凑近了压低声音，“娘娘，老奴这次来，是替安平公主送信来的。这是公主给您的书信，请娘娘过目。”
果然有怡宁的消息！杜若彤惊喜万分，忙拆了信细看，一看之下竟是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眼睛又看，只见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于是喜极而泣：“公公，陛下真得放公主殿下离开了吗？”
“娘娘没有看错，陛下确是放安平公主走了。”魏公公一字一顿，郑重无比，“娘娘，此事宫中除了陛下，就只有老奴知道。老奴希望娘娘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我会的。原来这件事是真的，真得是真的。”杜若彤把信贴在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悬了好久的石头终于落下。一直在担心，以怡宁的脾气，说不定会在匈奴闯下杀身之祸呢。现在看来，这个丫头终于苦尽甘来，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魏公公仔细打量杜若彤的表情，小心地问道：“娘娘，陛下虽放公主离开，可也一直在为公主殿下担心呢。这安平公主也真是的，明明陛下都替她安排好了住所，也挑了专门的侍卫保护，她怎么还是偷偷跑了呢？”见杜若彤默不作声，又道，“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家，又从来没有出过宫，这一个人在外面瞎跑，恐怕真的有危险呢。娘娘，您是公主的好友，您想公主她会去哪儿呢？”
“这……”杜若彤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以怡宁的性情，是断不肯吃亏的。公公，这血脉之亲是世上最亲的，我想过不了几日，公主她就会自己回来吧。”
魏公公扯着嘴勉强笑了笑：“娘娘说得是，老奴也是这么劝陛下的。不过陛下这次这么做，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安平公主到底是陛下的亲生骨肉，陛下还是舍不得的。”
听杜若彤这么说，魏公公暧昧地一笑，低声道：“娘娘，恕老奴多嘴，陛下这么做可不全是为了公主呀。公主殿下虽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可陛下向来以国事为重，老奴服侍陛下这么多年，从未见陛下为谁破例过。这一次……”
杜若彤疑惑不解，魏公公接着语重心长道：“这一次，陛下全都是为了娘娘您呀。”
这句话在杜若彤的耳旁轰然作响，把她震得不知所措。那个有着乌黑如深潭的眼眸的男人，他是天下至尊，皇朝的君王。作为父亲，他对自己的子女们确是过于狠心，可是作为帝王，他无疑是一代明君。
这样的一个人，竟为自己破了例。
想起他对自己的百般示好，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对他的态度，杜若彤胸口闷闷的，有些懊悔，有些伤心，有些犹豫。见她似有所动，魏公公端起茶抿了一口，叹道：“老奴这次一回来，就发现陛下近日瘦了好些，精神也不如以前好了。唉，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有多少事要让陛下操心哪。”
“陛下……陛下他真得……”
“娘娘，您就去看看陛下罢，陛下平日最喜听您抚琴。见您去了，陛下说不定会有多欢喜呢。娘娘您看……”
“……公公说的是。”愧疚之下杜若彤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见她答应，魏公公满脸笑开了花，高高兴兴道：“娘娘，老奴就告辞了。……对了，陛下这几日都歇在御书房。”
等他走远了，一旁的小如才问道：“小姐，您真得要去吗？”
杜若彤一笑：“不管怎么说，我总该谢谢他才是。小如，快替我收拾一下。”
小如点头，忙吩咐几个宫娥准备事宜。门外阴暗的角落里，陈一默默伫立，神色疲惫。
据说在那个夜晚，优美动听的琴声从御书房传出，经夜不歇。皇帝龙颜大悦，对慧妃更是宠爱有加，而慧妃也会在晴朗的午后到风景宜人的莫湖畔游玩。不多时，莫湖里就多了一艘精美绝伦的游船，上面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这艘船便是皇帝专为慧妃游玩订制的。
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众人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更有甚者在郗贵妃面前加油添醋地打着小报告。郗贵妃毕竟入宫多年，对此只是淡然一笑，泰然处之，倒白白废了好事者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