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 1）

我去开门，只因为听到门外的争吵声。那本来和我全无关系，我也并不感兴趣，但是，沐风的声音杂在里面。

门开了，沐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钥匙，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但一双桃花眼里眼波流转，竟似乎有了几分红意。

她身边站着朱颜，明朗的脸涨红着，声音远比上台唱歌的时候还要大，“你骂我就骂我，何必牵扯到别人头上？”

“我说错了吗？”对面是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额上几道皱纹让本就端正的脸更多几分威严，他也挑高了声音，言语中满是不屑。“你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唱那种不三不四的歌，难道还能认识什么正正经经的女人——”

他尖锐的声音，在更尖锐的耳光声中结束。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有些发红。

我已经很久没有甩过人耳光了。

所有人怔在那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朱颜，他"刷"的上前一步抓住我还扬在那里的手，叫道：“常笑，你做什么？”

我转过身，看向朱颜，“抱歉，我想这位大叔大概是你的长辈。过一会我让你打回来。但是，现在让我多说一句话。”

朱颜嘴角撇过一抹自嘲的冷笑，“他是我的父亲。不过，某人只怕从来就没把我当过儿子。”

他话是这么说，却像怕我再有什么举动一样，非但抓着我的手没放，自己站的位置也移动了一下，拦在我和他父亲之间。

我叹了口气，看向被我打的人。他只怕这一辈子也没挨过耳光，捂着脸，睁大眼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很抱歉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来打断您的言论。”我用着敬语，但并没有一丝想要尊重他的意思，“您可以看不起您的儿子，您可以看不起您儿子的朋友，但是，请您不要不尊重您自己。”

他恨恨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朱颜，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转身走向电梯。

我目送他进去，转过来的时候，发现沐风也在恨恨的看着我。

我怔住。

“你并不需要为我出什么头，所有人把我当成不三不四的女人都无所谓。”她说，然后就径自走进去房里，大力甩上了门。

我看着那扇门，又叹了口气。

朱颜这才松开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站在他面前，微微仰起脸，“现在，打回来吧。”

“常笑……”他静了一下，轻轻道，“那个，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笑笑，“谢我甩了你爸一耳光？”

朱颜又静了一会，呐呐道：“他不是我爸，哪有爸爸这样看不起自己的儿子……”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搭上他的肩膀，“呐，可以请我喝酒吗？”

他怔了一下，我耸耸肩，指向身后的门，“你看，一时半会，我进不去了啊。”

我们买了一打啤酒，跑到天台上去。

天空很干净，看得到满天的星星。我们靠在彼此的背上，喝酒。

过了很久，朱颜说：“真抱歉，害你被关在门外。”

我看着自己的手，“没什么，我自找的。”

我都没想过，我会有那样的冲动，或者潜意识里，已经将沐风当作了朋友罢。

朱颜叹了口气，“我应该去和沐风道歉的，我没想到我爸会牵连到她身上，还用那么不堪的词……”

“或者，就因为她太漂亮了。”我笑了笑，“男人被她的美貌诱惑，又为她的美貌自卑，所以，恐慌中就先怀疑了她的操守。”

朱颜静下来。

我想，或者沐风活得比我们更辛苦也不一定。

“常笑。”朱颜叫了一声，突然转过身来，本来很放松的靠在他的背上的我就顺势落进他怀里。他慌手慌脚的接住了，然后我用鼻音问，“嗯？”

他扶正我的身子，“我问一个问题，你不生气吧？”

“嗯。”我将腿盘起来，喝了口酒，仍用鼻音回应他。

“你，你为什么会成为韩自轩的……”他停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

“情妇是吧。”我笑了笑，“没什么不好说的。”

他看着我，“你知道，男人们接近年轻的女孩子，无非是看上她们的懵懂和清纯，无非是想在婚姻之外追求一点刺激，无非是想要拥抱一个年轻漂亮的身体……”

他像是说不下去，停了下来。

我笑笑，斜着眼看向他，“你好像知道挺多嘛，小弟弟。”

他稍稍红了红脸，“我也是男人啊。”

“那么，”我凑近他，“单纯为了上床，你会找我这样的么？”

他红着脸，避开我，并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喝了口酒，“我认识韩自轩的时候，二十三岁，刚刚进入韩氏，由人事部的同事介绍给大家，正谈得热络的时候，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我回过头，就看到他。他在他的办公室里，隔着一重玻璃，看着我。一个瞬间的对视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

“呐，”我抬起眼来，正望进朱颜清澈的眸子，于是笑了笑，“有一些感觉，并不是用语言可以描述得清的。”

“那么，你爱他吗？”他问。

我喝完了手中的那罐啤酒，把易拉罐放在一边，拿起另一罐来，“啪“的一声拉开，有些啤酒溅到我手上，我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

“常笑。”朱颜叫了我一声，声音颤颤的，“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故意要让你不开心的……”

“不为钱，也不为名，不为了他的地位，我跟他在一起，就因为他是韩自轩，我是常笑。”我笑，“这个意义上来说，或者，我们的确相爱。但是——”

我停下来，伸过手，按在他胸口上，他吓了一跳，但并没有闪开。他的心跳得很快，我想，就如同我生日那天，雷颖捻着我的头发时，我自己的心跳。

这一点说来，我至少在那个晚上，对那个男人动了心。

“常笑。”带着一点紧张，身边的大男生叫了我的名字。

我笑，回过神来，拿开自己的手。“你喜欢我对吧？”

他怔了一下，然后点头。

“所以，你会在意我和韩自轩的事情，会为我心跳加速。可是我不会。”我看着他有点不解的眼神，解释，“面对韩自轩，我或者会心痛，但是从来不曾那样心跳过。同样的，他也不会为我吃醋，我要留要走，他完全不会干涉。”

“或者，只是他觉得他干涉不了。”朱颜说。

我怔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或者。但是你一定要和我讨论这些事么？”

“你真是自我意识太强了。”他说，也开了另一罐啤酒，“来吧，为你又一次成功的逃避干杯。”

“干杯。”我说。

或者，我没有爱上韩自轩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愿意失去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