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四(1 / 1)
鼓楼大街临近什刹海,北海一带,又有积水潭码头――京杭大运河北端的终点。故钟鼓楼大街成为京师繁华的商业中心,楼台歌榭,茶肆酒馆比比皆是,汇集了南来北往的大贾豪商和王公贵族。
鼓楼大街热闹喧嚣,跟刚才横二条佛音缭绕,静谧安详的气氛截然不同。
积水潭码头密密排满商船漕运,那樊颖是沧州最大的漕帮,这京杭运河沿线只怕都有他的人。小雨四顾没有看见白色的影子,这倒是奇怪了,今天他没有跟来。
小雨见一个清幽的阁楼,种了几竿竹子,挂了“水云间”的牌子,隐隐传来丝竹词曲之声。
小雨问:“这是个什么地方?像个茶社。”
崇墨看了,说:“可能是吧?或者是教坊,专门教授歌伎和琴师的地方,也设有场子表演。”
小雨听说是音乐教坊,好奇心大起,拉了崇墨就走了进去。
一楼厅堂内,设有一个雕花贴彩的红木戏台。台下摆了几张红木椅桌,坐了几位公子商贾或江湖汉子。台上,有几个娉娉婷婷的女子,一个穿了藕荷纱裙的女子抱了一把琵琶,唱道: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曲子哀婉凄切,如裂玉石。
小雨听得心颤,就近在木椅上坐了下来。傍边一个黑脸的汉子和一个瘦子,见了他们两人,神色惊慌地走了。
那女子继续唱道: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
小雨轻轻问道:“这唱的是什么?”
崇墨答道:“这是司马相如的《长门赋》,相传陈皇后阿娇失宠被废长门宫中,花重金聘请司马相如写了这首赋,希望能够挽回汉武帝的心。大意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憔悴独自一身。她做了的愚蠢的事,只为了博取郎君的欢心。虽遭此冷遇,暗自悲叹,但仍思念君,不敢忘君。”
小雨听了暗暗叹气。
只听那台上又唱道:
“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曲子完毕,那女子款款起身,抱了琵琶,行了一个万福,立在台边。
台下的人纷纷叫了起来:“一百两。”
“两百两。”
“五百两。”。。。
小雨道:“我们是不是也要打些赏钱?”
崇墨见此也明白了,见小雨天真,不便告诉她,说:“不用了,人家是在斗花魁。我们还是走吧。”
“怎么斗?当了花魁有什么好处?”
“你看台上许多女子吧,赏钱最高的就是花魁。好处就是她唱曲子时,台面大,赏钱多。我们走吧。”
小雨对这个唱曲的女子颇有好感,帮她当个花魁也不错,反正银子是花小黄的,也跟叫:“一千两。”
“一千两百两。”一个头戴万子巾的贵公子喊道。
“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万子巾公子再没有跟小雨争了,小雨得意问崇墨:“你带银票了吧?”
崇墨点点头,递了银票,也好笑,看她再怎么脱身。
琵琶女娇娆地走过来,看了小雨一眼,飞红了脸:“琴音见过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
“公子,此处人多喧杂,不如到琴音静室内歇息?”
“哦,不用了。谢谢。我就走了。”
“公子莫非嫌弃琴音。”
“不是,不是,我不习惯在别处睡觉。”
“公子的意思是带琴音走?”琴音一脸惊喜。
“不,不,我很穷的。”小雨这个时候,才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指指崇墨,说:“他,他很有钱的。钱都是他出的。我只是帮他喊。”
崇墨也慌了,她都推给他了,他结结巴巴道:“琴音姑娘,我。。。我也没这个意思。”
琴音向崇墨谢道:“多谢公子相助,琴音感激不尽。”又向小雨道:“琴音不是欺贫爱富之人,公子既然已经出了价,琴音今天就是你的人了。”
“多谢姑娘垂青,我们真得走了。”小雨拉了崇墨抢着要走。
琴音拉了她的袖子,在后面追喊:“公子,公子。”不肯放手。
小雨逼得没有办法喊道:“我是断袖,不喜欢女人啊。”
琴音一听愣愣地,可是还不肯放手。
本来他们在厅内拉拉扯扯,就引了人观看,听小雨这么一喊,大堂内的人也愣了,随机哈哈笑了:“不喜欢女人,怎么来这种地方。”
有人认出崔崇墨,“啊,果真,那穿鹅黄衣正是紫玉堂的崔少爷,听说是个断袖。绿衣的恐怕就是那个青雀江小雨吧。”
“怪不得,怪不得。”有人点头附和。
“公子来是消谴人家的吧。”琴音的眼睛红了。
小雨见她难过,道:“不是的,不是的。是被你的琴声吸引过来的。”
琴音又欢喜了,“公子想听什么,琴音再为公子弹一曲?”
“什么都好,可是说了半天,口渴了。”
“公子想喝什么茶,琴音给公子沏去。”
“好好,只要是你亲手沏的,我都喜欢。”小雨又活过来。
崇墨听了直摇头。
琴音高高兴兴地倒茶去了。
小雨忙拉了崇墨逃了出来。
“小黄,一开始你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小雨狠狠瞪着崇墨。
“开始真的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后来是什么时候?”
“竞价的时候。”
“那你怎么没有拉我?”
“我让你走,可是你就不走。”
小雨理亏了,也不说什么,气呼呼往前走。
两人回到紫玉堂时,天色近黑,紫玉堂大门前的红灯已经点亮。
李兆萍和崔皓在客厅等两人吃饭,见他们回来,李兆萍笑道:“怕这北京城都被你们转了几个遍,天亮出去,这个时候才会。再不回来,要派人去找呢。”
崇墨道:“娘就喜欢多操心。”
李兆萍见小雨不高兴:“怎么啦?崇墨惹你生气了?崇墨到底怎么回事?”
小雨怕崇墨说去勾栏的事,她刚才生气是装的,因为下不了台,而且崇墨一路笑。她连忙道:“伯母没事,是饿的。”
李兆萍道:“就等你们吃饭,快吃饭吧。”
小雨看又是素菜,想崔家尽陪自己吃素,非常不好意思,说:“崔伯伯,李伯母。你们不用都随我的。”
崔皓道:“清淡好,我也喜欢。”
李兆萍说:“这是你说的。中午是谁偷偷吃了鸡汤啊。”
崔皓一脸尴尬。
大家都笑了。
李兆萍道:“没有关系,平时油腻,这样子很好。不过你过了门,得用两个厨子,摆两个桌子。我们得了便宜,两边都可以吃。”
小雨听了红了脸,崇墨只是瞅了小雨直笑。
真是的,总开这样的玩笑,小雨微微有些气。可是崇墨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小雨,庄主和你姨娘都吃素么?”
“姨娘吃素,庄主不是,他不和我们一起吃饭,都是姨娘送去。庄主体弱,姨娘常常给他炖汤。”
“你姨娘对庄主真好。”李兆萍感叹道。
“嗯。”倘若庄主真是父亲,姨娘这么对他,母亲又不在了(如果母亲真的不在了),她希望姨娘和父亲在一起,母亲在天之灵是不会怪罪的。
可是父亲坚持不肯接受姨娘,除了被烧伤,还是不是因为母亲下落不明?
李兆萍见小雨又沉默,打着圆场道:“啊,菜都凉了,咱们吃饭吧。”
晚上,崇墨过来轻轻敲门。
小雨没有理。
“小雨,小雨。”
小雨还是不理。门外过了一会静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雨打开门,见崇墨站在游廊外,吓了一跳,“你不会在门口站了一夜吧?”
“没,我只是早些起来了。我送你去圣泉庵,车马都备好了。”
见崇墨这样,小雨软了心,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