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黎岳一拍胸脯。
“那,盂兰节快到了,到时全城的祭祀和灯会,府衙也要早做准备。”
“这个,就交给属下好了。”
“还有今年的乡试跟会试……”
“自然由柳夫子负责。”
燕南漓每说一件,叶曦生和黎岳便抢着包揽下、最终,当最后一份公文也被抢走,燕南漓楞了下,随即黯然地垂下眼。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不一定是需要自己的。可是自己无事可做时,心里却又是多么寂寞惶恐。
他明白下属对自己的关心,也能够体会到他们的善意,只是并非自己不想领情,而是一旦松懈下来,回到本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里,他的眼前,就总会浮现出往日的一幕幕。
那里处处存留着殷风澈的气息,昔日两人身沐清风,月下长谈;对方拉着自己的手,一起经历重重艰难,辛苦奔波;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通常几天几夜不睡、熬得双目通红;还有那人紧紧抱着自己,在耳边深情款款又满是隐忍痛苦地说着“南漓,我喜欢你”,他便忍不住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什么也不愿听、不愿看、不愿想,可偏偏事与愿违,那影像、那声音就是一遍遍地不断在脑中回放,纠结难受得仿佛都快要炸开了。
殷风澈,求求你,不要再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我们只做对普通的朋友,那该有多好?!
想起对方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帮助,以及他们之间长久相处的和睦跟默契,燕南漓置身两人以往同住的地方,便总是禁不住痛惜地缅怀着。他承认自己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殷风澈,可越是如此,心里面对对方的怨意就越深,反而更加不肯原谅这个人。
最终,他不知不觉走回了自己的住处,坐在床上,抚着自己的羽被,紧紧握着手里的“炽熵”。此物乃殷风澈所赠,早在当日他就应该丢还给对方,只是不知为什么,自己却意外地留了下来始终套在拇指上。如今看到那红色的光芒缓缓地一转一转,仿佛也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悲伤需要抚慰而泛着一股淡淡的温暖,他便心头一热,怜惜地轻轻抚摸着它。
炽熵,如今我的身边,也只有你了。
窗外屋顶上,黑鹰双眼圆睁,注视许久,片刻突然掠起飞走,向着枫霞山的方向远远飞去。
第二章验尸
深夜,府衙后巷,叶曦生拉开后门,见四下无人,于是走了出去。没多久,他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在最尽头处,早有一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殷公子?”
他低低唤了一声,对方回过头来,正是许久不见的殷风澈。而对方见到他似乎也甚为欣慰,便急忙走上前。
“叶师爷。”
“你跟我来。”
耳听更鼓声越来越近,殷风澈吃了一惊,扯起他钻进了旁边的一扇门。里面是一件废弃的旧屋,他将叶曦生拉了进来,掩上了门,然后才问道。
“南漓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唉,还是老样子,你走了之后,并无多大起色。”
叶曦生叹了口气,话说得还算较为委婉,如今的府衙里,谁不知道大人的脾气已经越来越固执。一开始只是不眠不休,多多少少还算听人劝;可是自从那天发现了他们几个一直隐瞒的秘密,对方便将他们也当成了同党,再也不肯信任他们了。
“叶师爷,如今百姓安心劳作,一切已步上正轨,那不知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还有江陵城赋税迟迟征收不齐,那些奸商都以张仲马首是瞻,这又该如何是好?”
那日燕南漓突然询问,将叶曦生弄了个措手不及。事实上这些一向都是自家大人跟殷风澈在谋划,他区区一个大夫,虽兼做了师爷,但又哪里敢胡乱出馊主意。所以他略一沉思,无言以对,便干脆谦和地直言不讳。随后就见燕南漓沉着脸将几份公文全都扔了下来,然后又失望又了然地说道:“果然,这当真还是出自他的手。”
“叶师爷,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殷风澈已非府衙中人,竟还敢让他随意批阅公文?!”
“大人息怒,属下知错了。”
叶曦生吃了一惊,暗道不好,赶忙认罪,心里一个劲儿地懊悔自己真是疏忽。他自认自己不是出谋划策的料,而燕南漓又需要静养,便默许了殷风澈越俎代庖、替大人分忧。以为反正殷风澈暗藏府衙,平时也无事可做,如此一来既不耽误政务,又能让他们冷静一段时间,何乐而不为。
但是他还是疏忽了,就算伪装成自己的笔迹,可以大人与殷风澈一直以来的默契,又怎会看不出主意是何人所想。所以对方有此一问,而自己事先虽也看过公文与批示,但对进一步的决策与应变却是茫然不知,因此这一问,便立刻全都漏了底。
燕南漓得知真相,倒也并未责备,只是命人重又取过半月来的所有文书,一份份地重新翻看,处理。如此一来,反倒比责骂都更让叶曦生难受,眼见着桌上那积压如山的厚厚的一摞,又不知得让他忙到什么时候,于是便着急地凑上前劝道:“大人,已经批过就算了,你何必……”
“住口!叶师爷,身在其位却将一切都推给别人便是疏于职守,我可以体谅你的心思,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不必再说了。”
“可是,大人……”
“出去!”
燕南漓还是第一次板起脸来火,也不知气的究竟是谁。叶曦生心里一慌,怕他又气坏身子,也不敢再造次,片刻只好无奈地转身就走。
而从那以后,大人更是将书房当成了卧房,每夜挑灯批阅,累了便起来洗把脸。同时还颁下了命令,府衙之中,再不许殷风澈暗中驻留。到处都加强了戒备,一旦发现了此人的踪影,便当刺客论处。
只不过,殷风澈后来早已返回枫霞山,对此一概不知罢了。
“难怪,我这次回来,便看到那么多人都在针对我。”
殷风澈黯然地垂下眼,心里压抑不已。打从自己一偷偷进门,就立刻注意到原本布在府衙四周的天兵天将图不见了。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闯进里面去,却看到房间里人去屋空,而一队队的侍卫走来走去,巡逻得异常严密。
所以他才暗中留书给叶曦生,找对方出来询问究竟是何原因。
叶曦生叹息着摇摇头,虽然一开始也震惊于殷风澈的“恶行”,但是他确实对燕南漓情深意重,倒也不忍再苛责什么了。这人世间真情可贵,怪只怪老天弄人,竟让他们俩同为男子。此时见他们为情所苦,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受尽折磨,又岂能不帮忙排解,助他们早日走出斟境。
于是便拍了拍对方的肩。
“殷公子,你也无需难过,大人虽看似绝情,但凡事你所赠之物,他还是有命我好好收着、绝不许损毁。所以依我看,大人只是在气头上,再加上最近事忙、诸多烦心而已。等时间一长,气也消了,再出去散散心,他多半还是会记得你的好,会想要打听消息,找你回来的。”
“是吗。”
殷风澈淡淡地弯起唇,可不敢凡事都想得太乐观。就算南漓心性心软,但他实在太清楚这一次对其而言究竟是个怎样的打击。更何况,当日自己不在时雷邡煜大闹府衙,说得那么过分难听。想必南漓一定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丘之貉,故而才会做出颁下种种的命令来。
可是不管如何,自己还是想要为对方做点事。想到这里便一改颓废,展露笑容问向叶曦生。
“对了,你说南漓最近事忙烦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是这样,近半个月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儿人,专门劫杀妙龄女子。黎捕头追查了这么久,到处找遍了也仍然毫无收获,受害者的亲人由催着府衙尽快揪出凶徒为死者讨回公道;而张仲那些人却分明袖手旁观,等着看好戏。你也知道大人身子弱,无法亲力亲为,因此这心里面难免焦急担忧,已经好几天不眠不休了。”
“那怎么行,他这不是在糟蹋自己?师爷,你带我去看看尸体,或许能发现什么。”
“好,我们马上去义庄。”
殷风澈肯帮忙,叶曦生可是求之不得。两人事不宜迟,便随即赶了去。由于燕南漓向来有暂不下葬、以便查案的习惯,所以除非尸体即将腐烂,否则全都停放在义庄处,等待仵作随时检验。
他们不惊动任何人,悄悄潜了进去。拉开覆盖的白布,一具具仔细查看。没过多久,殷风澈便直起身子,在他的手上,惯用的银针与尸体之间拉出一道透明的细丝,不仔细瞧的话,还真的不易察觉。
“这是……”
叶曦生看呆了,讶异地望着殷风澈。自己与仵作来过无数次,却从没有发现过这东西。
殷风澈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是妖毒,这些人,是被妖怪咬死的。”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妖怪。并不毁坏人的身体,而是直接吸食脑髓与生魂。
这让他大为不安。
“这几日,师兄也命我追查一个妖道,同样神出鬼没,以杀人修炼为生。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不过叶师爷,再我查清两者之前,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哎呀,糟了,黎岳已经以夏祯为饵,布了天罗地网,意图诱捕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