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岂有此理,这岂不是……”
“所以我说,他们抱成一团,想要扳倒张家,就必得将这些毒瘤一个不剩、从上到下连根拔起不可。”
这也正是殷风澈对江陵官员彻底失望的原因,自己学艺未成之前没少吃过苦头,深知其中官官相护。
因此,在那一日,南漓重伤之时拜托自己去府衙,他本不想理睬。不过,幸好后来改变了主意,否则,自己失一挚友,而江陵,则更失一好官。
眼见他神色充满讥讽,言语之中又对做官的全无好感,不禁再想起初见自己时那表面彬彬有礼、热情相助,暗中却分明有种距离感的神态,燕南漓心思细腻,随即便感觉到了几分。
倘若当时,自己不是先要他去开仓赈灾,而是求他救命,只怕风澈,也说不定会见死不救吧。
虽然告诉自己这情有可原,而他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心里却不由自主,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燕南漓自小到大,早已惯于隐匿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风澈是他的恩人、好友兼搭档,他不该让这些已经过去的东西,来影响两人之间的友情,不是吗?
而殷风澈性情豪放,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就方才的话题往下说道。
“后来,也就在前年,不知谁又在张仲面前乱嚼舌根,于是张仲便又看上了龙母庙的那块地。当地的县令借口有人对他不满,明向上天祈福祭拜、暗则行诅咒之事为名,抓了不少村民,还将那块地白白送给了张仲。张仲紧接着便大兴土木,打算盖一处陵园,将在外地的祖坟迁过来。”
“这,简直胡闹!”
虽然燕南漓不懂风水之术,但也知道凡是朝拜、祭祀之所,必由高人择风水兴盛之地,三牲九礼、庄重祭奠,祈求神人庇佑。更何况是数百年的龙母庙,身系万民福祉,张仲纵然胆大妄为、亦或者不信鬼神,也万万不该如此亵渎神灵。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阻止他?”
“南漓,你若知道他为此杀了多少人,就不会这么问了。那一年,前朝遗留的‘暴民’无缘无故不知多了多少倍,官府‘平乱’之后,许多人满门遭祸,可全城封锁、连真实消息都传不到外面去,余下的百姓胆战心惊,哪还敢多说半个字。”
“混账!竟为了一己之私,如此大开杀戒,眼中可还有王法?!”
“在江陵,张仲就是王法。”
看燕南漓的样子,也知道这种残酷的事,在心地善良的他眼里,是非常难以接受的。殷风澈不由得冷笑一下,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义愤填膺,听说之后便要下山刺杀张仲、为百姓除害。但是师兄不许,口口声声说什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张仲作恶多端,自会有人来收拾他,还说修道之人以救人为己任,切勿妄动杀戒、扰乱天道,否则,只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所以殷风澈一气之下,宁愿到处奔波去捉妖,也不愿再待在江陵无所事事。直到两个月前察觉到此处有妖气,才重又回来,调查灾民失踪的事,也因此由于追杀蝎妖而中途遇上了南漓。
一系列的巧合也许正如师兄所言,因此他便相信,这一次真是老天派人来收拾张仲。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会尽力帮助、保护燕南漓。他要让这个有心改变江陵的好官,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施展自己的才华,让这里的百姓,能够再度过上好日子。
“南漓,以张仲的地位,以及多年来事事顺心所积累的狂妄,或许令他并不相信报应之说。他也不像你一样,觉得为官,就应该为老百姓做什么。他只想要满足自己的私欲、永享荣华富贵,我曾经去看过,龙母庙附近的确是天下罕有的吉运之地,无论建宅还是迁坟,都能够庇佑子孙福寿连绵。不过,也许是他弄得天怒人怨,老天也看不过眼。就在他动工不久之后,却意外地挖断了地下的水源,顿时吉穴转凶。大水喷发十余日,死伤千人,淹没良田无数。而从那之后,便是两三年的大旱,江陵从此颗粒无收。”
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燕南漓于是就明白了,难怪张仲藏着捂着,就是不敢将真实状况上报给朝廷。因为一切本就是他的贪欲引起的,皇上若知道了,还不得立刻斩了他?
只是可怜了那些百姓,跟着无辜受苦,甚至家破人亡。
但燕南漓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要告到皇上那里,除了真相,还得有确实的罪证才行。百姓被张仲吓怕了,想要取证殊为不易,而且自己初来乍道、还未有任何政绩,他们又岂会相信自己真会为民做主。
更何况,若不先夺回实权,有能力保护受害百姓,纵然他们说了真话又有何用?在张仲一伙人的势力之下,不过又多了几个牺牲品而已。
所以,自己必须先解决旱情,让老百姓能吃得饱饭,然后才能再想其他的。
“风澈,我想要去龙母庙看看,不知你能否陪我?”
“现在?!”
殷风澈愣了下,此时天色已晚,南漓连饭都还没吃过呢。
“这件事也急不得,你真有兴趣,我明日一早陪你就是。先把饭吃了,好好休息,你整日陪那些混蛋周旋,不保重身体怎么行。”
他不由分说,将筷子塞在燕南漓手里。一番好意,倒让燕南漓不好拒绝了。
也罢,那就明早再说吧。
风澈连日奔波,还没喘口气,却反而要担心自己。如果自己还要拒绝,那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于是淡淡地笑了下,便捧起碗来,与好友一同进餐。
第二十二章祸患
御史府——
所有人胆战心惊地望着自家老爷气疯了一样地狠狠给了儿子一个耳光,然后胸膛剧烈起伏,尤不解恨地将名贵的茶具倏然扫落在地。
“你,你这个无知的混账!你居然……”
他气愤地涨红了脸,指着逆子半天说不出话来。本来兴高采烈献宝,哪知却莫名其妙被打的张世观也无疑非常委屈,捂着脸颊,不明白父亲到底是怎么了。
“爹,我知道我一声不响花了那么多银子,是让人心疼。可是您仔细瞧瞧,这一对‘龙珠’,当真是物有所值啊,我跟那辽国人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
此时杵在大厅里的,无一不是自家心腹,见状便赶忙替少爷求情。当时他们也有几个人在场,亲眼目睹了状况,因此便随声附和,将所见情景添油加醋、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番。
张仲憋着火,也知道儿子从来自命不凡、在外得意威风,其实骨子里却是刚愎自用、无知无畏。他没好气地从锦盒里取出珠子,压抑怒火,冷冷问道。
“你既知此物名唤‘龙珠’,也知太祖皇帝也只得两颗、可谓价值 连 城,那么,你又知不知道宫里的那两颗现在何处?”
“啊?这……”
张世观一头雾水,不由得更加疑惑,这种事他怎么会清楚?难道,那珠子……已不在皇帝手里?
“爹,您知道我年纪轻,对这些事都不懂的。您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就直说好了。”
“哼,当年两颗明珠,太祖皇帝的确非常喜爱,日夜把玩、从不离手。不过后来,宋辽战事一起,多年来两国交兵、死伤无数,于是便命人分别刻上‘文以安邦’‘武以定国’,赏赐给了当时最倚重的两位大臣。那燕老头子乃文官,得到绯珠,受宠若惊、感恩涕零,据说斋戒三日,将珠子供奉家庙,视为传家之宝。而武将那颗,因即将远赴边关、惟恐有失,再加上与燕家原乃是姻亲,便也一并交给了燕老头,后来战死沙场,遂不了了之。所以这两颗‘龙珠’,一青一绯,如今便都落在了燕家这一代主人燕南漓的手里。”
话毕,对光一照,璀璨的光华之中,的确隐隐显示出几个小字。这字,张世观本也见过,只是那时酒喝得正酣,浑然没瞧清楚,更没往心里去。此时一看,不禁面色大变,一瞬间仿佛已明白了过来。
“难道这珠子,就是太祖皇帝赏赐的那对?!也就是燕南漓的!”
“你这逆子,现在知道了?!你得意忘形,竟亲手捧了几千万两银子白白送给对方,我多年心血,被你一下子毁个大半。那知府衙门此时库银充裕,莫说燕南漓有了足够的本钱招兵买马,倘若他上奏朝廷,说你贪墨皇家之宝、别有居心,你就得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我数次叮嘱你莫小看了此人,你就是不听,现在,可知闯下大祸了?!”
张仲气得狠狠踹了不成器的儿子一脚,他要是有燕南漓一半聪明谨慎,自己这个当爹的就真该心满意足了。
“爹,是我错了,现在怎么办?”
张世观一把抱住父亲的腿,诚惶诚恐地看着自家老子,至此,他已经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于是也气愤地咬紧牙。
“那个混蛋,竟然跟我玩阴的。要不,我们把珠子扔了?叫他想告也无真凭实据。”
“愚蠢,此珠价值 连 城,你花了几千万两银子,就为了买回来丢了?”张仲狠狠白他一眼,“再说,你人前斗富,满城皆知,你还以为能瞒得了?要是皇上一道圣旨,叫你交还‘龙珠’,你又要到哪里去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