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大结局(1 / 1)
柯萧弦一言不发,时间流动一下子变得粘稠起来,这样的气氛只会动摇我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趁着现在脑子里空白一片,该干嘛就赶快干完吧。
“快点吧,还要干什么?”我知道现在自己语气很不好,但我都答应为大义献身了,临了前什么样的表现都是值得原谅的。
“丫头,你真的想清楚了?”柯萧弦的语气比我自己还不确定,看样子都没见过我这么急着去死的人。
我点点头,“快点吧。”
柯萧弦也不再问,转身带我继续往前走。
“柯萧弦,这个世界新的模样会很好吧?”
“嗯。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我是真的很伟大,看不到这个世界以后的样子,但就算是柯萧弦安慰我,这样的话也能让我好过很多。
“梓苜,谢谢你。”
我有些想哭,吸吸鼻子,“不用谢。”浓浓的鼻音却还是透漏的我的情绪。
柯萧弦没有再回头看我,这样比较好。
这条暗道很长,一路向下延伸,这样的感觉很消沉,就像我的生命,似乎就要要走到尽头。
当柯萧弦在一道巨大的纯白石墙前停下脚步时,我还有些精神恍惚,抬头看这道我见过的最大的石墙,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感觉跟白塔上的那种感觉很像,怀里茹格给我的铃铛有些发热,弄得我更加精神恍惚。
就是这里了吧,我的尽头。
“我们头顶就是白塔,通天的地方。”我都糊涂了,本来方向感就不好,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神殿也是在白塔的下面,这个地方也是白塔下面,那得要多下面啊。
没想到才从里面逃出来,绕了半天,却还是死在这个地方。
“这是十四个城市重叠的地方,你知道硕博的传说吧,他用神赐的灰石铺路,被神用大石压死,但这只是传说,但他最大的罪却不是在此,这世上也没什么神鬼,故事的本源是,硕博将白石留在地下,而他白六星的儿子,在父亲死后,建立了以三白城为主体的制度,这个世界才变得凝固起来。”
一切的传说总是有它的本源,只是我没有想到过这个被我完全当成故事来听的传说,起源却是这个样子,完全背离了最初的样子,我不知道柯萧弦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个听起来更为丑陋的故事版本,但起码这个故事更符合这个压抑的石墙内的世界。
任何一个制度的建立,底下铺陈的东西都不会像传说一样光鲜神秘,更何况是这种从一开始就很扭曲的制度。
“而黄四星硕博的儿子,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白六星,叫做盘暌。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没办法判断你和弥约到底谁拥有盘暌的力量。弥约的白六星也许代表的是早期的盘暌,而你,也许代表的是最后时期的盘暌。”
“你说什么!!”我惊讶的都快抽筋了,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神经错乱的不是我,而是柯萧弦。他说的这些东西从字面上我都能理解,但从逻辑上就是完全意义上的混乱。
“盘暌不是出生在天墙外,天地混沌什么的,怎么他有变成了硕博的儿子,还是个白六星?”自从知道盘暌将所有人脸上的印记消除之后,我就一直拿他当英雄崇拜来着,怎么到柯萧弦这里,一切就又都变了!盘暌又变成最大boss了!
“这么远古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感觉跟柯萧弦说的话真是越来越玄了,他对这一切巨细无遗的了解,简直达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地步,虽然我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到这个人实在是神秘的很。
现在从我看柯萧弦的表情上,是个人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柯萧弦温暖的手掌搭上我的肩膀,有种安定的力量,“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用柯夜的神符把你们弄到这里来?”
“为什么?”还好,柯萧弦不是什么千年老妖。
“因为我自己的神符早就被用掉了。”
“你是说,你的神符被用在了这个传说上?”虽然我到现在都还没大明白那个神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现在看起来,这东西可真了不得,简直比时光机还好用。
只不过我现在更加觉得柯萧弦实在是很……
在这世界上,应该没有那个拥有神符的人会把这种东西用在了解一个不辨真假的传说上吧!
况且,硕博的这个传说,从本质上来说,也不是个什么特有分量的传说,一般人都很少提起的东西,柯萧弦居然就把他的神符用在这个上面了,这到底算是柯萧弦的运气还是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十二岁,那一年我炼化了自己的神符。”柯萧弦似乎对此很是有些自豪。
“然后,你就开始计划这一切?”
“是。”
我该怎么说柯萧弦好呢?一个改变世界的决定,一个酝酿二十年的庞大计划,一切的开端居然是这个模样。或许,也只有柯萧弦这样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关于盘暌的事情实在是让我震惊异常,但这个久远的故事的本来面貌似乎变得更让人迷惑了。
时间在不可知的传说中流淌得异常诡异,我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神权的建立和第二次神权的建立,中间起码也得隔上几百上千年,但事实上,据柯萧弦考究,这两次交替,中间不过相距短短五十年。
白六星盘暌的诞生后二十年,第一次神权建立,期间盘暌的父亲硕博在灰石层下发现巨大白石,而盘暌以此为基础建立了第一次并不完善的神权体系。
五十年后,昏日。
白六星盘暌将自己建立的这一切全部推翻,包括自己脸上的白六星标志。然后这个亦神亦魔的传奇人物用自己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构建了这个世界等级制度的基础。而第一次神权体系的失败,究其根源,依旧要回到这个世界的人,奇怪的脸上标志。
对于颜色,或许只是基于人最原始的审美观,黯淡的色彩总是适合当作道路房屋的基奠的,而对于人们脸上的星形标志,在最初的时候,随机性肯定是占主导,因而第一次的神权从根本上来说并不具有可行性。而在五十年后,盘暌那次推翻一切的大洗牌之后,事情就开始按照现在这个扭曲的模式发展。
悬浮在空中的神木是真的能当的得起这“神”这个名称的,不管是从庇佑这个世界的人免受高温的炙烤上来说,还是从给予盘暌神奇的力量上来说。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关于那段时间的传说都是模糊的,在盘暌在进行改变和建立这一切的工作的时候,编造一个适合这一切的传说,也正在进行,这个关于神魔的谎言,持续了上千年,现在是该终结的时候了。”柯萧弦的语气里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
我想我是怎样都无法看透柯萧弦这个人的,他所追求的东西或许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立意高远,回到原点来看这个人,也许,柯萧弦只是简单的想戳破这个谎言,但不管这件事的起因,其结果必定是具有爆炸式的影响的。
“那么铃铛又是怎么回事?”
“早期来看是一种简单的通信方式,其实对于外面世界的探索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但你也知道,出了昏日,外面的环境是完全不能让人生存的,盘暌用一个恶魔降生的神话将里面的人同外面的世界隔绝,但芜石城的建立却打破了这个禁忌,在地下是看不到天墙的界线的,总会有人找到出去的路,所以铃铛就出现了,但里怀里的那个不同,那是盘暌的东西,盘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钥匙。”
我说我总觉得这个铃铛鬼鬼怪怪的,原来是个上古遗物,这个版本的盘暌事迹要传播出去,我身上这东西肯定得是这世界的超特级文物,想到怀里揣着个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浑身不舒服,脑袋更疼了。
我不想在死之前再追究这些个复杂的追根溯源的故事了,过多的思考只会让大脑本能的抗拒死亡。
“我们进去吧。”柯萧弦看到我明显精神飘忽,叹了口气,双手抚上白石,脸上表情忽地又沉重了几分,低头喃喃道:“一定会成功的……”
要不成功的话我就太冤了,我就太对不起景乐了,我个自私的傻瓜。
一瞬间,铃铛又开始发热,烫手。
我赶紧从怀里把东西都掏出来,有些不知所措,心脏扑通通的狂跳,如果说我手里握着的东西是盘暌留下来的,但那个时候三白城还没有建成,实在想象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能让这铃铛像要见到老朋友般的激动得发烫。
我感觉柯萧弦只是把手放在石墙上面,大白石墙纹丝不动,但柯萧弦额头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过来。”柯萧弦低声对我说。
要我死,连刀都要我自己来磨。
我一咬牙,捏紧手里发烫的东西,一拳捶在石墙上,我以为会很疼,事实上就是很疼,手心手背都疼,这墙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石头墙。
但我们还是进来了,没想到的只是柯萧弦的表情比我还惊讶,环顾四周的样子比我还没见过世面,“果然是这样进来的……原来是这个样子……”
我连叹息都觉得费力,怎么看自己都像实验室里的傻白鼠,我还以为里面会有什么玄妙,但里面不过就是又一块石头,躺在地上一块棺材似的白色石头,和里面白色的墙面地板混为一体,几乎难以发现。
那是我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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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无影无踪,我只是愣愣的盯着石头看,一心想要把景乐抛在脑后的神经全断开了,只剩下一个念头,真想再看景乐一眼。
想起来,这一路上都是景乐在照顾我,而我就会让景乐担心,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是完全配不上景乐的,但偏偏还这么一直往前走,把景乐留在了后面。
柯萧弦也在沉默,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直到我的手心的铃铛真的烫得我回过神来,我才惊得一下撒开手来。
铃铛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了两圈,又停了下来。
柯萧弦拾起铃铛,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上面的温度,“梓苜,开始吧,很快,所有人的命运都将改变。”
“恩。”
柯萧弦指着那块白石,“丫头……”
果然,我叹了口气,乖乖上去躺好,不是说人在死之前花上几秒钟就能回忆起之前做过的所有的事,但我却偏偏脑子里空白一片,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景乐低沉的声音,就跟以前叫我起床似的,绵绵不断。
然后就是小锤子敲石头的声音,一下一下,我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柯萧弦皱着眉头,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还想不想再见景乐一面?”
想,怎么不想,但是:“见了景乐,我就不能答应你了。”
“哦。”柯萧弦跟从来没听我过我说话似的,一脸的茫然,“不过,景乐已经在外面了。”
我猛的坐起来,“什么?”
原来我不是幻听,刚才那真的是景乐的声音,我感觉贴到墙面上,果然,小锤子似的微弱砸墙的声音。
“再这么砸下去,景乐的手是肯定保不住了。”柯萧弦还是那个样子,但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我震惊。
我趴在石墙上,听着外面微软的声响,那是景乐在砸门,我都能想得到景乐是怎样愤怒的表情,我几乎能透过石墙看到景乐血肉模糊的手,一拳一拳砸在石墙上,也一拳一拳砸在我的心上,同样的血肉模糊。
两腿发软,我猛地跌坐在地上,一直溢不出眼泪的双眼,一下子就什么都看清了,被泪水弄得连睁都睁不开。
柯萧弦也不管我,只有刚点上的油灯发出兹拉的声响,映得白石红惨惨的一片,十分的应景。
柯萧弦站在我背后,拉长的黑影变成一片阴云罩在我的头顶,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柯萧弦就两手往墙面上一摁,柯萧弦永远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以为我再看不到外面的阳光了,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关键时刻我展现在景乐面前的总是最难看的一面。
我知道我这样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全糊在脸上,肯定很恐怖,但景乐现在的样子却更加恐怖。
像景乐这样的人,当愤怒全表现在脸上时,基本上就是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景乐愣了一会,随后便是更加明显的怒火,我从没想到景乐会这么对我,他一只手狠狠掐住我的手臂,我觉得疼得骨头都快断掉了,但景乐却一眼都不看我,只是一个用力,一把把我从里面拖了出来。
我疼的闷哼了一声,伸手想掰开景乐钳子似的手,但手指触到的却是一片粘腻,我白色的袖子上血红一片。
景乐的血滴落在白石的地面上,瑰媚异常,我一下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恨不得景乐能掐得更狠点。
但景乐还是放开了手,呼吸慢慢平复了下来,我呆呆盯着景乐修长的手指,这双温暖的手,总是那么温柔的抚着我的额角,但现在却紧紧握成拳,止不住的颤抖。
“你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总是骗我!”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以为我是最无私的,但在景乐看来,我却是个最自私的骗子,我对景乐信誓旦旦的承诺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却只用了几分钟就做出了背弃这些誓言的决定。
“你是要去死吗?”
我想像以前一样,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对景乐说‘我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但早在我决定把手放进景乐掌心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对景乐说这种话的资格,就算我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又怎样,我还是背弃了景乐。
看我一言不发,景乐的双拳握得更紧了,本来就血肉模糊的手背,因为用力,血流得更加汹涌,我觉得胸口疼得已经不能呼吸了,身体本能的动作,想掰开景乐紧握着的拳头,我以为我的手已经很凉了,但景乐的手指却比我的更凉。
“景乐……别握了……”我的后脖子又开始发疼了,或许也不是很疼,比起心来,这种痛又算得了什么。
“梓苜!”
“丫头!”
“梓苜!”
……
我听到嘈嘈杂杂一大堆人叫我的名字,我又没有怎么样,现在流血的是景乐啊,这血不停的流,景乐该会有多疼。
“柯萧弦!”
景乐总算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手,我一直不敢看景乐的脸,不敢看景乐愤怒的双眼,但当我决定抬起头看看景乐那张漂亮的脸时,景乐却一把搂住了我,一只手紧紧的搂住我的脖子,把我的脑袋死死摁在了他的胸膛上。
还好,景乐的胸膛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暖,让我昏昏欲睡。
景乐的手终于恢复一点温度了,暖暖的掌心,捂着我的后颈,就像以往一样。
我还以为只有人要死的时候才会一瞬间想起过往,但我发现,只要这样被景乐紧紧搂在怀里,我就能立刻想起和景乐一起经历的一切。
烈日下景乐给我戴上项链,十二城安静的生活,吃我做的饭景乐微微皱起的眉头,不停爬楼梯时景乐的背影,还有景乐温暖的掌心,温柔的嘴唇。
我有些两腿发软,我就知道,见到景乐就会变成这样,见到景乐我就忍不住犯懒,现在好了,靠着景乐,连站都懒得站了。
谁的声音,弥约?洛宁?真好,她们都不是盘暌,不用像我一样作这种痛苦的决定。
还有谁的声音,言原?柯夜?景乐说我是骗子,但真正的骗子是言原,还以为他真的背叛了我们,这人不去当演员实在是太可惜了,但言原比我好,起码他没有骗弥约,他说过要保护弥约,就做到了。
柯夜或许会恨柯萧弦很长一段时间吧,柯萧弦就这么用掉了他的神符,但至少,柯萧弦帮他找到了洛宁,真是幸福的一对。
还有谁?闾修?还有被我伤了的闾修,真是对不起……
“柯萧弦,快止血啊!快……柯夜,快想办法!”
我想我要死了,被景乐活活捂死在怀里,景乐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捂着我的脖子。
我真想说,景乐,别这么用力,你手上还流着血呢!
但真的没有力气说话,瞌睡得连意识都只剩下一点点了,似乎是被景乐抱了起来,似乎景乐的温暖的脸紧紧靠在我的额头上……
‘叮铃……叮铃叮铃……’
这是什么声音,真是吵。
景乐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我全身都那么冷,尤其是后颈仿佛身体里的能量从后颈打开了一个缺口,在一阵阵嘈杂的‘叮铃’声中离我远去。
唯一还有一点温度的地方,似乎是心脏,那里好像有一颗种子,正在发芽,温度来自种子的脉动,但这可种子却也在飞快的吞噬我剩余的力量,让我更加觉得寒冷。
这颗种子要发芽,然后呢,它要带着我的力量,长成什么样子?
随它去吧,什么样子都好,我真的要睡了……
但身体里还在游动的那一丝不肯屈服的暖流又是什么?
命运的安排总是没有什么道理。
“你是谁!?”
“小姐,你醒了!!!”
“这……这又是哪里!!!”
“将军!将军!……王爷!王爷!……小姐醒了!”
这丫头到底要叫多少人来!
天幕下一片晴朗,佑浮十四这一年的春日格外的美好。
这一次命运的安排,怎么都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