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我说,这不是一样的吗?
陈一民说,不一样呢,原来的压路机压实路面靠的是自重和振动,我们设计的还加了滚轮边受重力下落后的压力。
我说,这样的压路机能跑得动吗?
陈一民说,可以呀。然后引用了一大套理论来说服我,把我听得头晕晕的,赶紧了跑开去。
我找了本压路机原理来看,可发现看了大半天却一点都搞不明白,只好放弃。最后,我决定不搞设计了,干脆等答辩前几天拷贝一份陈一民的设计算了。
这几天开始陆续有不少用人单位到学校招聘。何颂、欧阳伟、朴夏他们三个做了二十来份简历,然后天天揣着往招聘处跑,张口闭口就是合同年限、薪酬、户口、福利。听说今年来学校招聘工程机械的单位明显地少于往年,所以他们都不敢怠慢,全身心地扑到了应聘上。
很快,何颂就签了中国路桥总公司。合同约定,毕业正式报到后,何颂就将被派遣到非洲埃塞俄比亚做道路施工机械管理,为期四年。
欧阳伟、朴夏因为成绩不如意,一直没有找到合适单位。
毕业答辩前几天,我借来了陈一民的设计方案,在他的帮助下,把那些蟹行机构、静线载荷、电液伺服、侧传动、振动轴承、动力选配、气路控制及操纵等术语一一做了最简单的了解,随便改了设计书上的数字,最后把他的设计CAD图拷贝过来,改上自己的名字,跑到校外出了图。等一切都忙完的时候,已经马上轮到我答辩了。
我站在讲台上,看了看台下三位答辩老师,按照陈一民事先教我的开始讲解设计思路、设计过程。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一紧张全说乱了,把老师们听得直皱眉。随后的答辩过程,我更是一问三不知,老师们见我的窘态,终究不好太过执着,最后只好无奈地对我挥挥大手,签字放行。
74、爱。春。秋。
研究生入学考试分数终于出来了。我的总分比面试分数线高了整整三十分,却因为英语以四分之差没有过最低单科分数线,遗憾地与理想中的学校失之交臂。
苏柔得知这个消息后,频频打电话来安慰我,让我不必灰心。
我用轻松的语气说,没事,这也是预料中的事。
苏柔沉默了一会,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说还没想好,现在什么都不想,先几天再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我每天独自一人跑去一条街喝酒,然后跑到宿舍楼顶抽烟,对着对面的女生寝室发呆。我记得以前我和秦夕也常常跑到套房的楼顶抽烟,然后对着夜空说些不着边际的无聊话题。想到这里,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在惦记着秦夕。
我意外地接到了上海一家网络公司的邀请,邀我去其主办的文学网站担任编辑。朴夏和欧阳伟也分别签了北京某路桥公司和云南一家工程机械厂。
从毕业答辩开始,我们毕业班宿舍楼就每天不断传出东西被砸的声音,饭盆、草席、热水瓶、书桌,除了自己和舍友,所有可以砸的东西几乎都被砸了个精光。
毕业答辩后的第三天,忽然有一封信寄到了我们宿舍。朴夏拿过一看,竟然是写给赵亚东的。我们犹豫了很久,还是拆了开来。信是陈佳寄的,那个赵亚东一直暗恋的女孩。她在信中说,她工作后一直很想念他,知道他也一直都很关心她。虽然彼此相互倾慕,却一直没有机会走到一起。
信的末尾,她说,现在,你也毕业了,所有的顾虑和压力都将消失。我真的希望能和你再次相见,并且彼此珍惜。你能来上海吗?亚东,我等你。
75、宴席散了
离校的前一天,我把行李搬到了学校安排的行李托运处,寄到了苏柔租住的公寓,然后去了后山。我和苏柔一起种的栀子花已经开了,纯白的花朵散发出清淡而迷人的香味。我借了铁锹,小心地把这两株栀子连根挖起,在根部包上泥土。在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里,它们将陪着我一起颠沛流离地前往遥远的上海,和那个爱我的女孩相见。
回到宿舍,我和朴夏、欧阳伟、何颂四人把寝室里的书统统卖掉,看看只有可怜的四十多元,于是大家再凑了些钱,大家一起喝了个大醉。即将宴尽人散的时候,朴夏忽然抱着我哭了起来,我排了排他的肩膀,说,没事儿的,说不准过几年就能再见了。
晚上睡到半夜,忽然被电话铃声惊醒。我模模糊糊地接了起来,竟然是秦夕打来的。
秦夕开口就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说还行,然后迫不及待地问他在哪里。
他说他在广州一家跆拳道馆当教练呢。
我说挺不错的嘛。然后我又把考研和工作的事儿和他说了。
他说他刚打电话给韦欣,从她那里知道了我的情况。
随后我们又聊了好长一会儿才挂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头还一直在痛,想起昨天晚上的电话,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中午一点,我提着行囊走出了校门。朴夏、欧阳伟、何颂来送行。何颂下午也要奔赴北京报到,朴夏、欧阳伟却因为还要参加毕业补考,要七月中旬才能走。我在校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向他们挥手告别。他们身后,是那所曾经见证了我所有欢喜与忧伤的大学。
尾声
一年半之后,我终于从上海那家网络公司出来,到了厦门一家杂志当编辑。彼时,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满街的凤凰木开得荫凉满城,红花簇簇,花色艳红中带着黄晕,枝叶繁盛,树形优美,满树如火,遍布树冠,犹如蝴蝶飞舞其上,红红火火地涌动着火热生命的味道。每年凤凰花开的时候,就意味着毕业生们已经离别在即了。那时,我想,对于他们而言,火红的凤凰木和难忘的大学生活或许更像是一种初恋似的记忆,美丽、永恒,虽然藏着淡淡的忧伤。
六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和朋友在厦大校园漫步,一群学生迎着我们走来,擦肩而过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唱许巍的《那一年》:“那一年你正年轻,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那理想世界就像一道光芒,在你心里闪耀着。怎能就让这不停燃烧的心,就这样耗尽消失在平庸里。你决定上路就离开这城市,离开你深爱多年的姑娘。这么多年你还在不停奔跑,眼看着明天依然虚无缥缈。在生存面前那纯洁的理想,原来是那么脆弱不堪。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歌声中,我仿佛看到了一年多前的自己,那时的我,也像他们这般忧伤和彷徨。
2004年11月,我带着苏柔去北京参加了我们宿舍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到场的还有秦夕、韦欣、朴夏、欧阳伟。
秦夕已经在一年前承包下了他所工作的跆拳道馆,并于今年7月把它彻底买下了,扩大了规模,接着又把韦欣接到了广州,两人一起把那家跆拳道馆经营得有声有色,并且在上个月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另外,秦夕大学时写的那本书在出版社朋友的帮助下也顺利出版了,据说首次印刷就达十二万册之多。
欧阳伟离开了那家工程机械厂,进了昆明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目前正在追公司里的一位女孩。
我也顺利地做到了杂志编辑部主任的位置。苏柔所在的德资公司在厦门开了办事处,特意把苏柔调过来负责这个办事处,我们打算春节就把婚事办了。
朴夏还在毕业时的那家路桥公司干,听说可能明年会调到上海开发一个新项目,现在和今年刚毕业在北京一家著名报社当记者的赵亚东妹妹打得火热。
一向以“皮肤白皙”作为选妻标准的何颂以实际行动让我们大吃一惊,听说他已经在埃塞俄比亚找了个黑人老婆,明年即将调回北京总部工作。
朴夏说,没有想到我们寝室现在只有何颂还在做本行,我们在大学里浑浑噩噩,都学到了什么?我说,改行也正常嘛,更何况只要有好的发展,管他做什么。虽然我们的大学生活并不十分如意,但混到今天这样,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挺好的结局了。
从酒吧出来时,正好看见一群工人往广告牌上贴某大学的大幅招生广告。那高大张扬的广告,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高高在上肆无忌惮地盯着我们。秦夕走上前去,定定地看了良久,突然把手中的罐装啤酒瓶摔在了上边,然后狠狠地骂了一句,狗日的大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