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芯儿，你在想什么？”欧阳霁司在我面前晃动着他那五根修长的手指。
“啊？我没想什么。”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叫我小芯，而叫我芯儿了。我是不反对啦，毕竟芯儿还是比小芯要来得好听一些。不过，那过于亲昵的口气却不得不让我对他产生怀疑，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最近老是看你望着远方发呆，你有什么心事吗？”他关心地问。
“有……有吗？”我有些心虚，“我只是在想明天要干些什么而已。”
“说谎！”他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还需要费神去想吗？而且，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每次一说谎，耳垂都会变红，我观察好久了哦。”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耳垂，却见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骗我？”我瞪着他，我就说嘛，我自己有什么特征，我会不清楚？
“哈哈，如果我不骗你，你会不打自招吗？”他笑着搂了搂我，“有什么心事不能让我知道呢？”
我离开他的怀抱，知道如果不给他一个答案，他是不会死心的。“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我最近觉得比较无聊罢了。我到开封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好好的逛过一次街呢。”
“哦，原来是这种小事啊。”他松了口气，“这好办，明天你陪我去巡视店面，完了之后呢，我就陪你好好地看看这开封府的繁荣景象。你说怎么样？”
“好啊。”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我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咯。
于是第二天，我就陪着他一起去巡视店面。
我从来不知道他工作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只见他认真地核对帐本，时而拿起算盘拨算一下，时而询问一下掌柜，讨论一下过后几天的计划。当他不满意掌柜的回答时，就会皱起眉头，还会瞪人家，但是当掌柜的建议和他的相符时，他也会扬起嘴角微笑，高兴的时候还会拍拍人家的肩膀。我觉得他这个样子比他平时要来得更吸引人一些。难怪人家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时候”，看来是真的。
“芯儿，在看什么呢？瞧你都呆住了。”他的俊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吓得我身体往后一仰，幸亏他及时接住我，否则我非摔个四脚朝天不可。
“吓死我了。”我拍着胸口瞪了他一眼。
“你才吓死我了呢。”他拍拍我的头，“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看你啊。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你工作的时候还是蛮有魅力的。”我笑道。
“只有工作的时候才有魅力啊？”他比了个自认为很帅的动作，“你不觉得其实我平时也是很有魅力的吗？”
“有吗？”我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我怎么没看出来？”然后我转向掌柜，问道，“你看出来了没有？”
掌柜不敢回答，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实在是痛苦。
欧阳霁司瞟了他一眼：“你想笑就笑吧，小心这样憋着得内伤。”
掌柜得到允许，这才放开嗓子大笑起来：“老天，少爷，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幽默感的，哈哈，笑死我了！”
欧阳霁司黑着脸看着他：“哼，笑死了也没关系，我会替你买棺材的。”然后拉着我就走，留下一脸错愕的掌柜，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喂，是你要人家笑的耶，现在又出言威胁他，真难伺候。”我甩开他的手，为掌柜打抱不平。
“我只允许他笑，又没让他说那么多废话。”他别扭地撇着嘴说道。
哦，原来这家伙是不好意思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把气全出在人家身上。唉，我真为掌柜悲哀啊，跟了这么一个别扭的老板。我转过头，闷闷地笑着。还是不要让他看见好了，免得他更别扭。
突然，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前面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金发碧眼的人。没错，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洋人！
欧阳霁司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笑道：“哦，原来你是看见金毛人啦。自从上个朝代以来，就陆续出现了一些和我们外貌不同的人，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大家从一开始的很惊恐，到后来的慢慢接受，虽然他们说的话我们听不懂，但是他们出手很大方，我们也乐于和他们做生意。不过，像他们那种人，身边一般都会带几个会说他们那里和我们这里的话的人，像他这样独自一个人的情况，我还很少见。”
我听完他的话，心里便有了底。没等他叫我，便独自一个人向那个洋人走去。我走近的时候，才听到原来那个洋人一直在和别人打听地方，可是别人又听不懂，所以只好在那里干着急。
“你好。”我微笑着上去和他打招呼，当然是用英文的。
他突然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用英文跟他打招呼，先是一愣，然后便惊喜万分地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能够听懂我的话的人了。”
我还没说话，欧阳霁司便冲过来，一把拉开我们，然后瞪着他：“你拉着她干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拜托，一个人遇到困难时，突然出现一个帮他的人，他会抓住对方是理所应当的好吗？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他听了不再说话，但还是紧紧地盯着人家。
我抱歉地朝洋人笑了一下，替他和人家赔礼道歉，然后问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哦，事情是这样的。我是英格兰人，我叫占姆士，我本来是和翻译一起来到这里做生意的，但是现在我却和他走散了，我又不知道这里的语言，所以才在这里惊慌失措的。感谢上帝，让我遇到了你这位美丽的小姐。”他绅士地朝我行了个礼。
虽然古英文的一些语法和词汇与现代英文有所不同，但大致上我还是听懂了。而且从他的言辞和举止上来看，他应该是一位涵养颇高的人。
“这没什么，能帮到您我很荣幸。”我朝他笑笑，“请问您打算去哪儿呢？我们可以送您一程。”
“哦，那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占姆士非常高兴地告诉我们，他要去福亨绸缎庄。
耶？我看看他，又看看欧阳霁司，福亨绸缎庄不就是我们刚才出来的店铺吗？不会这么巧吧？
“占姆士先生，我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因为站在您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福亨绸缎庄的老板。”我笑着说。
“这是真的吗？”占姆士惊喜地看着欧阳霁司。
欧阳霁司则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们，完全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
“喂，你说巧不巧？他叫占姆士，是英格兰人，他和他的翻译走散了，而他们本来是打算去你的福亨绸缎庄的，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我们。”我惊喜地告诉他。
“那又怎么样？”他哼道。
“拜托，人家是你的客人耶，你不应该送人家去吗？”真是的，哪有老板这样当的啊？
“那是掌柜的事。”他还是不肯。
“喂，现在他遇上的是我们耶，难道你就丢下人家不管啊？”我瞪了他一眼，“你不去我去。”
他看着我，好一会儿才不高兴地说道：“我们走吧。”
“占姆士先生，我们老板说他现在就可以陪您一起去过去。”我笑着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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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又回到了店里，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假洋鬼子迎了上来。
“感谢上帝，您平安无事就好。”他握着占姆士的手激动地说。
占姆士拍拍他，为我们互相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翻译先生，杰克•李，这两位是福亨绸缎庄的老板，幸亏我在街上遇到他们，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杰克•李听了伸手过来向我们致谢，我客气地和他握了一下手，又被欧阳霁司瞪了一眼。
“你干嘛？这只是人家那边的礼节而已，你不要表现得这么差劲好不好。”我好笑又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他干嘛像个吃醋的丈夫一样？吃错药！
杰克•李也连连点头：“是的，刚才那只是西方的礼仪而已，我没有其他意思。”
欧阳霁司看了他一眼，哼了一下。
“好了，你不要在这里哼来哼去了，去谈你的生意吧。”我拍拍他，转身就要离开。
他连忙拉住我：“你要上哪儿？”
“回去啊，不然还能上哪儿？”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不是不准女人干预朝政的吗？说什么‘牝鸡思晨’？那我当然要回避啦，我可不想被人误会。”
“谁敢误会？”他瞪着我，“总之你别走，我说了会陪你逛街就会陪你逛街的，你等我一会儿。”他说着转身对掌柜吩咐道，“这里就交给你了。”然后拉着我就要走。
我甩开他：“你没事吧？放着这么大一个客户不管，你跑去陪我压马路？”他知不知道什么叫顾客就是上帝呀？
“掌柜会处理的。”
“可是人家已经和你打过招呼了耶，你现在把人家丢下不管，有没有礼貌啊？而且看他那样子，肯定是个大客户，你无论如何都要在场的啊。”真不知道他怎么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我不理他，尽自去招呼占姆士他们去内堂。
他见我这样，只好跟着我一起进去。“不过你不许先离开哦。”
“行了，你先顾好你的生意吧。”我白了他一眼，找了个凳子坐下，并不打算参与这件事。
他见我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才拿出老板的态度出来和占姆士谈生意。
我百无聊赖地随便拿起一本书翻着，虽然没有特意去听他们说话，但是他们的声音还是时不时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听着听着，发现了一件可疑的事情，就是在每次讨价还价的时候，那个杰克•李都会把欧阳霁司开出来的价格抬高一点报给占姆士，而把占姆士还的价格压得更低一点再转达给欧阳霁司，整场交易就看到他一个人在那里耍手段。虽然前后只差几两银子，但是如果交易的数目很多的话，那他岂不赚翻啦！只有欧阳霁司和占姆士两个人还被傻傻地蒙在谷里，忙着为他人做嫁衣呢。
我打量着那个道貌岸然的杰克•李。看不出来他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想不到竟然这么黑心的，按道理说，他的中介费应该捞了不少啊，为什么还要这么贪心呢？真是个“衣冠禽兽”！
我见他们站起来，忙迎了上去：“生意谈得怎么样？”
“成交了。他向我们定了五百匹丝绸，五百匹棉布，和一千匹绢。”欧阳霁司简单地告诉我。
我听完他的话，在心里暗自算了一下，如果那个杰克•李真的在每匹布上私扣五两银子的话，那么总共加起来不就是……一万两银子！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还真敢吞啊。想不到占姆士养了这么大一条蛀虫在身边。
“芯儿，你怎么了？”欧阳霁司看我表情惊讶，忙关心地问。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占姆士面前：“我能和您单独谈谈吗？”
占姆士还没做声，杰克•李已经惊讶地叫了起来：“你会说英文？”
我笑道：“怎么，您很吃惊吗？”
“为什么您不告诉我？”他转向占姆士，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占姆士奇怪地问：“您不知道吗？我以为您应该知道的啊。”
“是啊，是我们带他来这里的，如果我不懂英文的话，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我朝杰克•李笑笑，“李先生为什么这么紧张呢？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脸色一白，急忙辩解道：“你……你胡说！”
“胡不胡说，我们待会儿就知道了。”我看向占姆士，“您方便跟我单独谈谈吗？”
占姆士虽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是从杰克•李的表情中也猜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点点头。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不明白？”欧阳霁司拦住我们，吼道。
“别急，等我们回来之后，你就明白了。”我安抚他道，然后就请占姆士出去了。
“小姐，您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吗？”占姆士随我出来后，便非常有礼貌地问道。
“您别叫我小姐，叫我安就可以了，这是我的英文名字。”我朝他笑笑，然后严肃地说，“有件事情，我想您应该有权知道，就是……”我把杰克•李从交易中牟取暴利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了沉默不语。
“占姆士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理？”我看着他。
“其实，以前我在这边的生意都是交给他处理的，我一般不会过问，但是我在英格兰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样的东西，别人买回来的价格就是比我的要便宜一些呢？我以为是商家的问题，所以这次我才亲自过来一趟，想说找对方谈谈，看能不能优惠一点。没想到竟然是他在从中搞鬼！他跟了我五年，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他的表情十分沉痛。
“那是因为您对他的尺度放得太宽了，过于信任他，才导致他如此的贪得无厌。在金钱面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坐怀不乱’的，贪念一旦萌芽，那所谓的忠诚和道义就只能靠边站咯。”这种现象在二十一世纪我是看多了的。
“安，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那样的。”他摇摇头，不赞成我的话。
“也许吧。”我笑笑，要不每年那么多的十佳奖、感动中国奖要颁给谁去呀。“那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我不想再追究他以前的事情了，但是我也不可能把他留在我身边继续骗我的钱。麻烦你跟老板说一声，这笔生意我们下次再谈，我先告辞了。”他说着绅士地向我行了个礼，然后就走了。
他真是一个好人。我看着他的背影，得出这个结论。
回到店里，欧阳霁司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不就是某条蛀虫贪得无厌，结果被啄木鸟揪出来咯。”我看着他，眼角却瞥向那条蛀虫。“哦，对了，占姆士先生要我跟你说一声，这次的交易作废，他会再约时间见你的。”
“怎么回事？他人呢？”
“走了。”我耸耸肩，看向杰克•李，“哟，您怎么还在这儿啊？占姆士先生已经走了呢。对了，他说很感谢您以前那么‘帮’他，以后就不再麻烦您了。”我故意把那个‘帮’字说得很重。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着我的眼睛透露出凶光，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时绅士的模样。“你给我记住！”像所有的孬种一样，他撂下这句狠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会记住的！”我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
欧阳霁司扳过我的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我装傻。
“解释为什么你会说他们的语言，为什么已经谈妥的交易又不算数。”他看着我，眼中有些我看不懂的情愫。“现在我才发现，我对你其实一无所知。”
“呵，呵呵。”我干笑两声，糟了，该怎么说呢？“呃……那个，你不是知道我是一个流浪的人吗？那我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咯，那当然就会说他们的语言啊，其实我不但会说他们的语言，我还会说其他地方的哦，像什么日本啦，韩国啦，香港啦……”反正我有的没的都乱掰一通，“还有，你不是知道我叫秦芯，是个孤儿吗？那就行啦。”
“可是，我想更了解你。”他认真地看着我。
“要了解我有的是时间嘛，干嘛这么着急呢？”我拍拍他，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陪我逛街的吗？那还不走？”
“哦。”他不再多问，默默地和我离开了福亨绸缎庄。
几天之后，我们再次见到了占姆士，意料之中的没有看到杰克•李，一问之下才知道已经被辞退了，他原是中原人，估计现在已经回家乡了吧。当占姆士得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时，觉得非常可惜，他邀请我和他一同回英格兰去，我当然也想去古代的英国看看啦，可是某人一听就板起脸来，二话不说就要赶人，没办法，我只好又在中间做和事佬，并再三保证不会和占姆士走的，这才保住了这摊生意。不过我想占姆士已经被他列入了拒绝往来客户的黑名单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