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蜀中唐门，一片冷寂。唐门现任掌门末晞坐于椅上，身形颓唐。五年了，她守着这空荡荡的唐门已经五年了。没有欢笑，没有苦痛，有的，只是无尽的孤独。似有冰冷的气息将她紧紧锁住，令她呼吸困难。“竹儿。”末晞张口，语调平板。“门主，有何吩咐。”唤名竹儿的女子走近末晞，语调一致，只是略显老成。“你说，师父让我守着这空壳子有何用？”末晞淡淡的说着，，夹杂着一丝嘲讽。“等待。”竹儿没有犹豫，说出每一次不变的回答。“等什么呢？”末晞脸上是无尽的迷惘，却不再开口，因为，竹儿从来没有给出她答案。
“门主，有人闯进来了。”一个同竹儿打扮一致的女子急忙跑了进来。“菊儿，慌什么？”末晞不耐烦，却也好奇有人会来这里。菊儿刚想答话，一黑衣男子如风般闪进大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来人正是彦恻。“你们也太不济了。”末晞摇头，却没有起身，只是懒懒的看向面前冰冷的男子，蓦地，唇角扬起，“你来做什么？”仿佛谈天一般。言辞眸子滑过一丝不解，转瞬即逝。“宝石珠。”冰冷的调子，一如他的人。末晞一愣，似没想到。“宝石珠？我这个门主都不知道有如此宝贝呢！”彦恻脸色一凝，是她在撒谎，还是线报有误？末晞突然玩性大起，她要捉弄这男子一次。起身，利落的在彦恻周围绕了一圈，又回到椅子上，笑容大大扬起，一脸稚气未脱的可爱样儿。彦恻突然觉得眼前女子有些眼熟，她应该是唐门已故掌门林瀛寰的弟子，应该也是昕泽的师妹吧。五年前，他第一次出任务，就是帮师父灭唐门。那时，见过她一次。“你不信？”末晞拉回彦恻的思绪，大方的展臂，“随你看，若找得到，分我玩玩。”彦恻闻言，便可确定她未撒谎。是了，唐门早已是一具空壳，那么贵重罕有的的东西，怕是不会有了。线报有误？难道宫内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他要快些赶回锐宁宫。如他来一般，转瞬不见。末晞突然笑出声，她知道，这个冰冷的男子一定会再来这里的。他，真的好好玩。菊儿和竹儿看到末晞的反应，奇怪不已，却也不问。她们，只是为了护她周全，陪她在唐门...等待。
翎落昏沉沉醒来，看到廷轩托腮跪在床边盯着自己，一时间有些好笑，坐起身来，摸着廷轩的头，“轩儿，怎么了？”廷轩站了起来，挨着姐姐坐下。“姐，你很累么？”他已经进来很久了，姐姐都没有醒来。“嗯，睡醒了就不累了。那些东西喜欢么？”“喜欢！”廷轩扬起双手，开心不已。都是他没见过的小玩意呢。翎落也笑了。“姐，爹说晚上一起吃饭，招待什么什么公子的。”廷轩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翎落一愣，也就是说，门禁解除了？“轩儿先去，姐姐随后就来。”廷轩不甘被撵走，又说：“姐，那个什么什么公子的人好奇怪。”刚才他看到二姐和那人在一起，总觉得不舒服。“怎么了？”翎落知道应该是说赤焰，只是有些好奇小弟的意思。“他总是看咱家的东西。”“可能他觉得没见过吧。”翎落倒是不以为意，把廷轩推出房门，开始梳洗打扮。哎，也不知道父亲见到赤焰是什么情况。
晚宴，菜色丰富且半数是瑭萦所爱。瑭萦用眼神示意翎落，抑制不住笑容。翎落会意，只当一切顺利，自是为妹妹开心。“爹，我要吃红烧狮子头。”廷轩不满的嘟着小嘴，爹真偏心，二姐回来，饭桌上都是二姐喜欢的。他故意要离自己最远的菜。“轩儿，不可胡闹。”程靖沉下脸，很是不悦。“轩儿乖。”翎落赶紧把廷轩最爱的糖醋排骨夹入他碗中。廷轩有些委屈，哼！还是姐姐对他最好。“赤公子，你一路送小女回京，区区一千两，不成敬意。”程靖见赤焰目光一直未离开瑭萦，心中更是恼火，开口，转移赤焰的注意力。赤焰忙起身推辞，“程老爷，晚辈不敢当。”心中却是想，程家，果然家财万贯，一千两，给的如此容易。“哦？难不成赤公子嫌少？”程靖不信。“程老爷，晚辈只求您将令千金瑭萦许我为妻。”程靖脸色一变，音调拔高，“小女已有夫家，怎能再许你为妻。”“爹爹？”瑭萦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爹爹说过舍不得自己，会再留她两年，又什么时候将她许了他人。“程老爷，您是觉得晚辈配不上令千金？”赤焰猜到结果，面色不变。“我程家千金怎可许给来历不明的江湖人？”程靖说得明白。“爹爹，我除了赤焰，谁也不嫁。”瑭萦哭着跑开，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不为她考虑，只在乎那些门户之见？“萦儿！”翎落忙追了出去。饭厅中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赤焰突然挺得笔直，展开自信的笑容：“程老爷，总有一天，您会同意的。”语气自满。说罢，径自回房。程靖半响才回味过赤焰的话，唤来老管家，“程洪，好好看住萦儿，若出了事，唯你是问。”“是，老爷。”程洪暗暗叹息，领命而去。一旁，廷轩愣愣瞅着发生的一幕，他觉得害怕...
“萦儿，开门。”翎落在门外敲了许久，仍不见房内有动静。“大小姐，别敲了。”程洪不知何时站在翎落身后，出声劝说。“洪叔，是爹让您来的？”翎落明白父亲的用意，洪叔是她们家最老的人，也是她们最敬重的人，她们，自是不会因为自己的事去为难洪叔。“那年轻人也真是，最后竟然顶撞老爷。”程洪连连摇头。“洪叔，辛苦您了。我先去看看赤焰。”翎落有些不放心再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眼下，她还是先找赤焰，以免他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
敲响客房的门，赤焰见是翎落，表情有些无奈。“赤焰，你怎能顶撞我爹，这样，他更不会同意了。”“我会带萦儿离开。”赤焰说出想法，却隐没了目的。“不行，你怎么能让萦儿无名无分的跟着你。”翎落断然拒绝。“那怎么办？等你爹回心转意？”赤焰气结。“爹最疼萦儿了，他现在在气头上，等他气消，自然会同意的。”“是么？翎落，你太天真了，你爹根本瞧不起江湖人士。”翎落语塞，是啊，赤焰说的没错。“难道你要放弃？”“若我放弃，就不会想着带萦儿离开了。”翎落没想到赤焰一点也不为瑭萦考虑，事关女子名节。难道说，他料定程家丢不起这脸，所以一定会成全？看着他志在必得的表情，翎落有些迷惑，他是真喜欢瑭萦，还是觊觎程家的产业？但是，在江南的一切，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压下纷乱的情绪，翎落缓缓开口：“再等几日可好？”语意恳切，赤焰不忍拒绝，点头，也罢，他就再待几日吧。
见赤焰不再有异议，翎落又劝慰了几句，便打算回房。路过正厅，被正在喝闷茶的程靖喝住。“爹，您有事？”翎落勉强打起精神。程靖把茶碗重重一撂，“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同意，还带回不三不四的人。”程靖满满的怒火正无处宣泄。翎落虽已经习惯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但每次听到，心中还是难言苦涩。深吸一口气，逼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若赤焰是我带回来的，恐怕爹早就骂我不知廉耻，赶出家门了吧。”“你...”程靖更是气急，同一天，被翎落顶撞了两次，刚想发作，翎落依旧说着，“难道，我真的不是您的女儿么？还是我真的不好，不配得到您的爱？为什么萦儿轩儿缠着您怎么闹都行，我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为什么，您连一点点爱都不肯给我？爹，您本是我最亲近的人，为什么，我都感觉不到？”程靖愕然，只看见泪水顺着翎落眼眶流出，似止不住般，转眼满脸都是。那句“最亲近的人”刺得他心中一痛，他真的从来没把她当女儿么？他...有！只是，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翎落已经长大。稳重，懂事，甚至是...贴心。他不止一次听见廷轩说翎落的好，那时，他心里也有骄傲的。那是他的女儿，他...忽略了十九年的女儿。他记得，翎落每次见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的意思，有时，他甚至希望萦儿也能如此听话。但，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女儿相处，他只能纵容廷轩对她的好，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亏欠的弥补进去。只是，这从来不是翎落想要的啊。原来，他真的很残忍。翎落站在哪里，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彦恻让她学会释放真实的自己，只是，她好想念他的怀抱。程靖起身，靠近翎落，略显僵硬却没有犹豫的将翎落抱在怀中。这是他第一次抱这个女儿，翎落不敢相信，却把头埋得更深，原来，父亲的怀抱，真的真的，好温暖。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翎儿，是爹对不起你。”程靖亦是第一次如此唤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晚的。
一夜好眠。
天明，待翎落起来，丫鬟来报：“大小姐，老爷说，明日翊王爷来，让您好好准备。”翎落还沉浸在昨日父亲予她的温暖中，良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翊王爷？来她家做什么？想到瑭萦的事，心里有了主意。
“萦儿，开门。”翎落叩门，却依旧不见任何动静。“洪叔，找人把门撞开吧。”翎落焦急不已。程洪离开，不多会儿，来了几个家丁，将门撞开。翎落走了进去，吓了一跳。瑭萦坐在地上，无力的靠在床沿，眼睛红肿，也不知道她哭了多少次。“萦儿，先起来。”翎落努力撑起瑭萦的身子，将她扶到床上坐好，瑭萦只是没有反应的任她摆弄。“哎...”翎落无奈叹息，将明天家里要来的客人和她想好的的方法缓慢的说了一遍，终于，瑭萦的眸子有了神采，扑向姐姐的怀抱，低低的哭了起来。翎落只是轻拍着妹妹的后背，任她把一晚上的委屈发泄出来。可她自己更加迷惘，又开始思念彦恻了。
隔天，程靖一家早早就起床收拾起来，迎接翊王爷的到来，接近晌午时分，终于听到有人来告：“翊王爷到。”一家人慌忙跪倒，高喊：“草民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免礼，免礼。”翊王爷亲自扶起程靖，程靖受宠若惊，连连道谢。“本王奉皇命出行，京城各家商行果真不错啊。”声音温润如玉，令人心生亲近。程靖又忙着谢恩。翊王爷连连摆手，注意到程靖身后两个低眉顺目的女子，“这是令千金？秀美端庄啊。”“是小女翎落和瑭萦，让王爷谬赞了。”程靖虽如此说，心中也不免骄傲。“程老爷好福气啊。”又寒暄几句，程靖才招呼着翊王爷及其随行入席。
宴席让翊王爷赞不绝口，一派宾主和乐。瑭萦见父亲和翊王爷相谈甚欢，又看向翎落，待翎落点头后，起身离座，突地跪在翊王爷面前：“王爷，民女有事相求，望王爷成全。”程靖脸上一沉，没想到萦儿竟如此做，早上安静的模样，就为了等这一刻。翊王爷一脸疑惑，见程靖面色不佳，料到应是家务事。顺势扶起瑭萦，“何事，说来听听。”“请王爷稍等。”瑭萦匆匆跑开，不多会儿，拉着一男子回到饭厅。未等瑭萦开口，赤焰已经出声，满是不敢相信：“大哥？”众人皆是一愣。翊王爷却是笑容满面，心里已经可以笃定：“程老爷，把令千金许给本王焰弟如何？”“王爷认得他？”程靖有些不信。“他是本王结义兄弟，怎么，程老爷认为他配不上令千金？”“草民不敢。”程靖虽不愿，却知道他改变不了了。“那本王就做主了，把令千金许给焰弟了。”“谢王爷。”程靖也只得谢恩了。瑭萦又惊又喜，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如此好运。“谢王爷成全。”翊王爷连忙扶住又要谢恩的瑭萦，示意他们坐下。目光扫过程家人，程靖明显压抑着不悦，程夫人满脸笑意，程家大小姐？淡然的表情，但眸子望着妹妹，却是满满的祝福。蓦地，他很想珍惜那样的表情。“程老爷，可为大小姐许了人家？”想着的同时，话已出口。“尚未婚配。”程靖接口，似明白了什么一般，“王爷看上小女了？”“哈哈哈，给给本王做侧王妃如何？”翎落一惊，慌忙站起：“王爷不可，民女怎么配上您？”谦卑的话，却让翊王爷觉得她无比倔强。“你敢拒绝本王？”他微恼。“民女心有所属，王爷既然能成全小妹幸福，为何不一并成全民女呢？”语气已是不卑不亢。“本王要定你了！”翊王爷怒极，竟敢忤逆他！“王爷求您。”翎落跪下声音开始颤抖，她不要嫁给王爷，她爱的是彦恻。“你若不从，程家会因你获罪。”翊王爷威胁，语气再无玉的温暖。翎落身子一僵，半响，抬头，直视翊王爷，“我嫁。”眼泪冲出眼眶，一瞬，模糊了视线。“谢王爷。”又是程靖的声音。其他的，她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