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第九十五章(1 / 1)
似乎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脸,眼前是漆黑一片,连气都喘不过来。江清芷拼命呼吸,却还是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一个激灵,她醒了过来,自己依旧躺在床上,原来是做了一个不安稳的梦。她喘了几口气,才发觉额上冷汗密布。
“做恶梦了?”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江清芷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四周漆黑一片,幸好这个声音是她熟悉的。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瞪着黑暗道:“半夜三更,你为何在我房里?”
灯亮了起来,尹陌递了杯温茶水给她,然后坐在她床边,道:“只是要走了,一时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
“要走?你要去哪里?”江清芷心中一惊。
“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非办不可,要花一个月时间”,尹陌看她将茶水喝下,缓缓道:“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天舒再待一个月。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
“可是我——”江清芷欲言又止。
“没事,罗密会帮你。如果你在这里等我,说不定我能早点回来。”尹陌笑道。
“危险吗?”沉默了一会儿,江清芷突然问道。
“恩”,尹陌思索片刻,挑眉笑道:“这么不相信我?”
“你连一个贼都抓不住。”江清芷平静陈述道。
“这件事你怎么还记得?”尹陌颇有些无奈。
“当然记得,以后说不定也会一直记得。”江清芷声音里带了笑意。
“那就记得吧。”尹陌摸摸鼻子嘟囔道。
“刚刚做恶梦了?”他再次关切询问。
江清芷回想,却一点也记不得梦境里是什么,只有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依旧鲜明。“大概吧,我也记不得了。”她模糊道。
月光沿着窗格静悄悄爬了上来。窗前有簇晚香玉静静吐露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心思。
尹陌单手撑着脑袋,似乎陷入了沉思。月光打进他黑曜石般的眸子,便似融进了无数星光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光线一点点临摹过他的眉、眼、鼻梁,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的唇微微抿着,带了点任性和稚气。
他在她面前,有时确实如一个撒泼耍赖的少年,就因为这样,她才老是没办法真正和他置气。
“好看吗?”他勾着半边唇角,含笑的眸子斜斜看向她。
这一瞬间,幻想中的任性少年变成了邪肆男子。
“有什么好看的。”她收起脸上赧然之色,掩饰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月亮难看的。”尹陌撑住下巴笑道。
“谁说月亮难看了,我是说——”,她解释不能,气急败坏道:“我不说了。”
他趴在桌子上低低笑了,月光在他眼中似乎都化作了水。
“你曾经想过要得到月亮吗?”他伸手缓缓举向天空,眼睛却斜睥向江清芷。
“没有”,江清芷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人能得到月亮,就算你整晚盯着,它也不可能是你的。这不过是一个幻想而已。”
“我曾经一直想要得到月亮”,尹陌目光深邃,道:“无论我拥有什么,我都觉得它们没有月亮好。”
“是因为得不到才一直觉得好吧。”江清芷调笑道。
尹陌摇摇头,笑道:“如果月亮能拿在手中,你觉得它应该是什么样?”
江清芷收起了玩笑的心,认真思索,应该是什么样?是一团温暖的光?一汪冰冷的水?一块晶莹的玉?一朵馥郁的花。。。。。。也许不拿在手中,就永远不会明白。
“因为不明白是什么样子,所以就算有一天拘月在手,你也不会知道拿在手中的就是天上的月”,尹陌在虚空握了一下,转头道:“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你握在手中的月呢。”
月亮只不过是承载人们思念和喜欢的载体,它也许是花,也许是酒,也许是金银珠宝,也许是权势名利。。。。。。它千变万化、化形无数。当有一天你得所最爱的时候,便应该第一时间清楚这是天上的月幻化而成。
江清芷倒了一杯茶水,晃了晃杯子,里面飘浮的小小月亮便跟着摇晃。“喏,我的月亮”,她将那杯茶向尹陌展示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笑道:“是我的啦。”
尹陌在自己身上找了半天,摸出一颗夜明珠,得意道:“这是我的月亮,得其光,得其形。”神态间大有炫耀之意。
江清芷不甘示弱,在屋内寻了半天,搬了一具琴,弹了一段《清风明月曲》,嚷嚷道:“我的曲子得月亮之韵,月亮便该是这首曲子。”
尹陌看到窗前那朵晚香玉,信手擒来,自得意满道:“此花专在月下开放,一定是月光幻化而成。”
“哎,你怎么将它摘了!”江清芷惋惜道:“让它开着多好。”
“你不喜欢它吗?”
“喜欢,——可是也不能摘啊。”
“我明明记得你小时候都会把喜欢的花摘走,再不让别人看。”
“不可能!”
——
一觉睡醒,天光大亮。
江清芷恍然如做了一场梦,只是这次的梦,是月光般的温柔美好。在梦中,她忘记了初恋爱人将自己完全遗忘的痛苦,忘记了被强迫、被下毒的烦恼。
徐筱筱倚在门框道:“听说尹陌已经离开天舒了。”
江清芷恍恍惚惚应了一声,徐筱筱走进来,道:“他既然已经不在天舒,你就不用担心中毒的事情会被他知道。因为据说连他首席护法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正说着,罗密领了几个侍女进来,说在尹陌回来之前,重要事务都会向她汇报。
看来,天舒宫的主人真的已经暂时离开了。
徐筱筱真的拿这两个人没辙,她只是来救人的,却偏要陪着这两个人互相欺骗对方。
江清芷明知自己中毒,却偏要瞒着最着紧她的那个人。尹陌明明早已知道,却非得假装不知情,为了不让她在路上颠簸,还假装自己有事要出远门。
中毒的症状一天天显示出来,疲倦、乏力、头晕、耳鸣、记忆力衰退,甚至还有咳血。
一堆堆汤药灌下去,收效甚微。
有很多时候,江清芷都躲在房内离群索居,竭力向众人隐瞒她的状况。只有徐筱筱来的时候,她才有机会讲些话。
“你去园中多坐坐,在屋子里呆久了对病情没有好处。”徐筱筱劝道,尹陌已经将她周围所有不相干的人都遣走,彻底打消她的顾虑,却不知她还是瞻前顾后,尹宫主在一旁心疼的要命,却不敢突然跳出来劝她。
“我现在这样就好”,江清芷推开窗子,便有稀疏的阳光照了进来。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一把匕首。
徐筱筱不经意看到那把匕首,问道:“你喜欢这个?”
“是朋友送的,他还曾经送过我两把。”匕首在阳光下发出不甚耀目的反光,让她的眼底开始微微潮湿。
“什么朋友这么大方?这样名贵的匕首都可以送两把。”徐筱筱语气发酸。
“李晚郁——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我还见过呢。”徐筱筱调笑道:“怎么?这是他给你的定情信物?”
“你若是知道这是谁的信物就不会这样说了”,江清芷看着那把匕首,神情复杂。
“谁的?”徐筱筱随口问道。
“豫侯。”
“是那个□□首富豫侯?”徐筱筱神情激动,满脸放射着光辉。
“是那个一直派人追杀你的豫侯。”江清芷毫不留情打破了她的发财梦。
“那,李晚郁便是豫侯?”徐筱筱猜测。
“除了他,谁还有这种匕首呢。”江清芷拨弄着匕首,喃喃道。
“谁有这种匕首,谁便是豫侯”,徐筱筱轻声哼道:“你自己也有这种匕首,谁知道你是不是豫侯。”
江清芷噎了一下,有气无力道:“我若是豫侯,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若是有人偷了他的匕首,或者造了同样的出来,你岂不是都算在李晚郁头上?”
江清芷靠在窗格上,脸色被阳光照得苍白。
这边徐筱筱出了屋子,便向药房走去。
打开房门,一个身着银白衣衫的男子站在房内,他拿了桌上放的药方,眉头紧锁。
“她怎么样?”
徐筱筱摇摇头,然后道:“也许我的猜想还有些失误。”
“不过这次我倒有个消息要卖给你。” 她看着尹陌阴沉的面色,道:“清芷是我的朋友,我救她理所当然,但是这个消息却与你有好处。”
“与她无关的事情,我现在不想听。”尹陌目中带了痛苦和疲惫。
“有关豫侯的事情你也不关心?清芷告诉我,李晚郁便是豫侯。”
徐筱筱已经走了很久,江清芷还靠在窗格旁。
就连这阳光仅存的一丝暖意也不能温暖她,她突然发觉自己错了,只怕是大大的错了。
徐筱筱刚刚那番话句句在理,她与李晚郁儿时便是朋友,如果他真是一个阴沉难测、心狠毒辣的人,在大家刚认识的时候便会露出端倪出来。就算一个再会伪装的人,也不会在儿时便心思叵测。
他们朋友之交多年,她就如此轻易地怀疑他。李晚郁一心维护几个好友,数年不变。她上次冷嘲热讽,他一定很失望。想到此,江清芷心中酸涩不已。
这把匕首珍贵罕见,李晚郁统领西北八十万骠骑大军,是平王麾下第一精英元帅,他本身又是小王爷,谁能从他手中偷得匕首?又有谁会甘冒大险,只为偷这么一把匕首?
心中不愿深究的预感益发明显,她努力蜷成一团,却依旧不能打消心里的猜疑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