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7章 二人世界（1 / 1）
开学第一天的下午, 瓶瓶与张良冰约好一起去图书馆, 站在木棉树下等他, 人群中见他走来, 白色的毛衣, 深蓝的牛仔裤, 边走边跟沿路的同学打招呼, 笑容飞扬。
瓶瓶仰起头, 蓝天白云悠闲, 阳光金黄灿烂, 木棉花蕾红艳艳, 她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而动, 不知是因为见到他才动, 还是因为生平第一次敢违逆爸妈的意愿而感到兴奋。
“你不信爸爸也可以, 但张良冰那小子, 不准你在毕业前跟他拍拖, 更不准跟他搞出事来要结婚!” 这是瓶爸在瓶瓶三天不跟他说话后做出的让步, 心里打了如意算盘, 离毕业还有两年多, 这其间多制造机会让她跟张家彬亲近亲近, 最好亲近出个开花结果来……瓶瓶想的却是, 说结婚言之尚早, 说拍拖……嘿嘿……见面不算拍拖……
校园青草菁菁, 树间有鸟欢唱, 张良冰向她伸出手: “等了很久了?” 瓶瓶低下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 小声嗯了嗯, 羞涩悄悄爬上脸, 拖手算不算拍拖……不过……算了……没有kiss就不算拍拖……
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向图书馆, 沿途路人三三两两走过, 都向他们看上一眼, 男孩的笑容志得意满, 女孩腼腆低头, 欲说还羞, 路人相对眨眼, 会心一笑, 甲向乙说: 今天餐厅新推出的下午茶真不错! 乙回说: 是啊, 芝士蛋糕真好吃!
“等一下去吃芝士蛋糕。” 张良冰侧过脸, 看见她马尾辫下露出一截白色的脖颈, 发脚细幼地竖起几根绒毛, 令他想起以前在乡下看到的春天孵出的小鸭子, 伸出手想去摸一摸, 半途脸红了一下, 又缩回手。
“我爸说不定等下会来学校接我。”
张良冰撇嘴, 瓶瓶爸爸还真把瓶瓶当小孩看着了, 老鸟护雏鸟, 能护到几时? 雏鸟羽翼丰了还会想飞呢, 更何况......嘿嘿......老鹰来了, 雏鸟......难逃鹰爪!
“那......明天下午你有课吗? 我请你去吃全港最好吃的芝士蛋糕。”
瓶瓶点点头, 把被他握着的手抽回来, 向前快走几步, 低着眉, 不敢抬眼, 张良冰在她身后, 隐隐约约瞧见她的后颈泛成红色, 正纳闷不解, 大楼门口传来一声口哨, 门边立着几人, 有男生有女生, 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张良冰认得当中有两个男生是瓶瓶班上的, 立即加快脚步, 赶上瓶瓶, 与她并肩, 在与他们擦身而过时, 突然伸手揽住瓶瓶肩头, 嘴角向上挑起。
“她是我的”这种宣布所有权的幼稚动作由这个风靡校园的足球明星做来还真的挺幼稚, 男生女生们嘻嘻哈哈地笑开, 一个女生玩笑地向瓶瓶喊: “瓶瓶, 帮我要张签名!”
瓶瓶脸上害羞, 心里欢喜, 昔日的截拳道虎虎生威, 今日的绿茵场上英姿飒爽, 昔日的今日的......他都是我......一个人的......
进入电脑室, 瓶瓶拿出课程表递给张良冰。
张良冰看了, 呵呵地笑: “跟我这星期的课程时间差不多。”打开电脑, 把课程表放在屏幕前, 一起研究怎么把没课的时间填上有课, 怎么填得有技术才不会被瓶瓶爸妈发现课程表被做了手脚。
张良冰先用铅笔在空位上填上时间和教室编号, 瓶瓶挺担心: “要是没课的时间我爸跟着这表上写的教室搞突击检查怎办?”
“就说临时换教室了, 教室这么多, 他也不可能一间间去找。”嘿, 最好找到了, 发现雏鸟不见了, 总该知道雏鸟也有羽翼丰满的时候。
用电脑完成了一张新的课程表后, 两个人羞涩地相视一笑。
张良冰想, 一星期有几个下午, 加起来有几十个小时, 都在一起, 可以去山上看夕阳, 可以去海边看潮落, 可以在无人寂静的山头、岩石后......呵呵......
瓶瓶想, 接着一星期的下午, 呵呵......每天都去吃芝士蛋糕, 喝珍珠奶茶......
走出图书馆, 太阳已是西斜, 两条长长的影子拉上红色的墙角, 綠色的蔓藤爬在上面, 缠缠绕绕, 张良冰牵住瓶瓶的手, 期期艾艾: “瓶瓶你......我们再走一会?”
沿着石径慢慢地走, 夕阳照在身上烘烘的暖, 紫荊花瓣在身后纷扬地飘落, 旁边露天球场上人声鼎沸, 张良冰想起之前的几年常常在放学的黃昏到瓶瓶旧家的小区蹓躂, 总是期望在紫荊花开的那扇窗口, 或在球场中奔走跑跳的人丛中寻到她的身影, 一朝一夕, 几年的时间漫漫苦长, 但现在, 都过去了。他侧过头, 她的脸就在他的肩下, 酡红中闪着金黃的光, 是他梦中常见的那朵花, 以前是含苞未放的, 现在花开了, 他喜悅地笑, 真好, 她就在我身边!
球场中传来一声哎哟大叫, 阿欣摸着脑袋指着一个男生大骂他不长眼, 男生手在额头挥了挥频声道歉, 阿欣犹不解气, 几步一回头骂骂咧咧地跑到瓶瓶跟前, 瓶瓶抽回被张良冰握着的手, 拉开几步, 不好意思地向阿欣笑: “跑得这么急, Ron在前面等你?”
阿欣喘气指着球场另一边: “我刚看到你爸了!”
啊! 瓶瓶看了看张良冰, 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躲起来！四处张望, 发现有张长凳, 跑过去就要蹲到凳子后面, 张良冰把她拖住, 笑: “那里躲不了, 我去躲!” 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转身跑进球场。
瓶瓶愣站着, 脸颊上火烫又冰涼, 伸手摸一摸, 有点湿, 是他的口水, 好像电视上有說过, 情人的口水也是香的, 口水怎会是香的? 骗人的吧! 举起手指, 很想湊到鼻子跟前聞一聞。
阿欣吃吃笑, 啧了几声: 发展挺快的嘛! 捅捅她: 那个了沒有?
去! 瓶瓶手向她拍去, 到中途又缩回去往自己脸上抺一下, 才一掌落到阿欣身上。
几步后，瓶爸从另一条石径穿出来，看见瓶瓶，先向她身周四处望了一遍，看不到张良冰，脸上才露出笑：＂瓶瓶啊，爸爸刚好经过这里，顺便接你回家。＂
瓶瓶和阿欣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阿欣說Uncle你来得正好，正想找你看看手相。瓶瓶說我肚子好饿啊我要去吃饭。偷偷回头朝球场上望，张良冰脚上叼着球避开人群的围逐，一发劲，球入龙门，再潇洒地一转身，向她挥手，瓶瓶也举手朝他挥了挥，转头见到爸爸怀疑的眼神，心里有种猫偷吃了鱼腥的快乐。
快乐不知时日过。两个星期后，瓶瓶在旺角街头跟张良冰一人一根香辣鱿鱼吃得鼻头通红、眼泪齐流的当头，忽然遇见了小梅和张家彬，心里立刻闪过了这句话，恍然想起不知不觉竟有两个星期沒跟他们两人联络了。
两个星期，两人的世界，快乐真的不知时日过。
沒有课或者逃课的时候两人总在一起，哧溜溜地去哪里玩一转，吃一圈，再哧溜溜地赶回学校等瓶爸来领人。
阳光大好的时候，他们去踢球，张良冰下场，瓶瓶在看台上当啦啦队。张良冰总是踢了不过几个回合，就向她跑来，一额的汗亮晶晶，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趁她不备偷亲她一下，而后在底下一片哄笑声中又跑回去廝杀。有时也去沙田的单车径，一人一辆单车，瓶瓶跟旁边的中学生比赛，谁先骑到前面那个邨口谁就可以得到一套Hello Kitty徽章，瓶瓶在前面使劲蹬，张良冰在后面握着拳头大喊加油，最后真的赢了，她兴高采烈地把徽章別了他满襟，照了张相片留念后，又把徽章全部还给中学生，失而复得的中学生俏皮地指着桂树喊了句祝你们早生贵子，红色的夕阳中于是有两张脸红彤彤。
遇着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去逛商场，张良冰恨不得把整个商场的东西都买给她，瓶瓶却不贪了，有点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的心疼，偶尔要个Hello Kitty的电话套，吃个贵一点的Hello Kitty cake, 再一起去照张有Hello Kitty花边的大头贴，照片上两个人的笑容都很傻，他指着墙上阿Sa的宣传相片說你样子跟她一样傻，但人家唱歌比你好听。不服气的她开始大唱她唯一记得全部歌词的那首歌：＂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过往行人皆侧目，她依然自得地自娛自唱，最后歌声被张良冰俯身下来堵住，歌声停歇了，口哨声却响起，商场天幕上的星星真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晃眼两个星期过去了，瓶瓶看见从前面大廈门口走出来的小梅和张家彬心里挺愧疚，日子过得太开心竟忘了想起他们。张良冰来不及阻止，她已扬手大声說: “嗨!”
前面那两人走过来，大家相对有点无言，瓶瓶傻愣愣地扬了扬手中的鱿鱼串：＂你们......吃饭了吗?”
张家彬挑眉笑了笑：＂还沒有，你请?”
“哦......嗯......好啊。＂瓶瓶从旁偷偷地打量小梅，张良冰攥紧她的手，脸黑黑地捏了一下，看见她鼻子上沾着辣醬，又笑，取出纸巾帮她抺掉。
冬天天黑得早，街灯早早地亮起，四周喧嚣，人群拥挤，前面张良冰的手搭在瓶瓶肩头，后面小梅向旁侧头，灯火是黃色的，像多年以前后山黃昏时的顏色，他在那片黃色中一举手一伸足都带着朦胧的光晕，但他一回头一抬眸，看见的却不是她，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灯火阑柵的那处，他回头找的那人从来都不是她吧? 她也从来都沒有机会向他說我喜欢你，但他是知道的吧?
黃昏的旺角街头是情人的天地，迎面而来都是勾肩搭背的情侶，有大胆的男孩捧着一束红玫瑰，当街跪下向女孩掏出一颗红心：＂我爱你!” 女孩羞红了脸，抛下男孩鉆入人群。男孩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膝头，向围观的人们比了个V字手勢，撥腿追向女孩。
勇气可嘉啊，小梅自问，为什么我沒有这样的勇气?
张良冰向远去的男孩大喝一声“加油!”，回过头在瓶瓶耳边說了句什么，瓶瓶掄起拳头打了他一下，呼地向前跑去，張良冰呵呵笑着在後头追。
张家彬走在后面想，这样快乐的张良冰真少见，看着真令人快乐! 人群也是快乐的，元旦刚过去，春节快來了，人人手上大包小包，即使你推我撞，依然笑容洋溢，張家彬却有点疲累，空氣太差了，一定是空氣太差了，真想回家一觉到天亮。
四个人四种心思，走过长长的街道，前面有三个街口，去哪里吃呢? 四个人本來有四种意见，但張良冰人高大气势也比人大，最后是他說了算，張家彬深沉地說了句：＂吃饭吃岔了不要紧，路走岔了回头可就难。＂瓶瓶似懂非懂，但也深沉地回了句：＂人生本就多岔道。＂
人生本就多岔道!
谁也沒想到，岔道早就在前边笑，嘿嘿，来吧! 在我的路上有鲜花有荊草，跑过了, 鲜花就是你的，跑不过, 你就蹲在荊草中哭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