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韩陌衣把一根柴火丢入火堆，眼神有些恍惚的盯着不断窜起的火苗。
欧阳耀日看她奇奇怪怪的，拍拍她的肩膀，“陌衣，你想什么呢？”
韩陌衣自嘲似的笑了笑，“本来还对云萱有一些想法。现在看来，其实自己也就那么回事。”
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欧阳耀日是听不懂的，“云萱是个好姑娘。你也不错啊。”
韩陌衣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这样。耀日，你在生意场上可以所向披靡，但是在江湖里，不会有人和你讲诚信。你是个本分的生意人，根本不知道江湖上险恶的人心。”
“至少我觉得，你和云萱都不会害我的。”欧阳耀日笑得很纯粹。
“云萱……她似乎不会害任何人。但是那样深不可测的实力，又有人能够看透么？我一直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韩陌衣蹙了蹙眉，想要否定自己内心的不安。
“谁？”欧阳耀日疑惑的看着她。
“你见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不过应该是我多心了。云萱温柔而且不懂武，和她并不一样。况且那人，我也只是有幸曾远远见过。”想起那人高高在上，浑身散发出的一种威慑力，至今令人肃然起敬。
“不要总想那么多。简简单单的过一天是一天不是很好吗？”欧阳耀日十分没有心眼的说。
韩陌衣转过头来，对着他那双干净的眼，微微笑了，“你说的对。”
但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她根本无法再像他一样无心机的活着。
火光照映在韩陌衣英气的容貌上，熠熠生辉着异样的美丽。
欧阳耀日一时间有些失神，尴尬的脸红了起来。
韩陌衣没注意那么多，她又把视线移到火堆上。
破庙里欧阳明月睡的很沉，手还环抱住云浅不放。
云萱靠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
云萱闭着眼，雪白的衣衫，雪白的面容，美好的不似属于人间。
云浅半眯着眼，笑着凝视她。
一直以来，云萱都太耀眼，耀眼的不敢让人直视。
也只有像如今这样，可以凝视着她在夜色中的静谧。
正巧这时，云萱睁开了眼，视线笔直对上了云浅的眼。
云浅不慌不忙，笑意加深，温柔之极。
云萱深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抬起手，几片梨花瓣从衣袖中飘落。她盯着地上，逐渐失神。
那么的熟悉……那样的眼神……
曾几何时，他用这样的眼神凝视她许久。现在，为何看不到了呢？
他已会收敛自己的感情。还是，他早已不愿对她付出感情了？
他是她的……兄长么？
世上有哪一个兄长会对自己的妹妹露出这样的眼神？
……情人？
可他却能同欧阳明月那么亲昵。甚至不在意自己和欧阳耀日的暧昧。
有时……他们竟如同陌生人一般……
云浅啊云浅，你曾说过我让你看不透。你却用同样的方法回报于我。
“嗯……”欧阳明月呢喃出声，抱着云浅的手紧了紧。
云萱顿时回神，不知不觉中，她竟被云浅牵动如此？
回头望去，云浅轻拍欧阳明月的头，安抚她入睡。
有什么不一样了？有什么触动了？有什么已完全颠覆了？
又似乎……坠入了某一个深渊。
为什么她会有那种，属于自己的哥哥被人抢走的感受？原本视线只围着她打转的哥哥，已经不再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如此幼稚的想法，不该是她所拥有的。
云萱笑了笑，此刻好想见欧阳耀日，心里突然觉得空。这也是从未有过的感情。
天色慢慢变亮，欧阳耀日和韩陌衣也并肩走入破庙。
一阵轻风抚过，云萱已经将自己投入欧阳耀日的怀抱。
这一个举动简直令人观之色变。
欧阳耀日更是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耀日，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此刻如此紊乱。为了谁？
眼前这个男人，稚嫩单纯，却能让她有安全感。
这样的男人，可以托付，是么。
在座的只有云浅知道，云萱从不愿让人靠近她，更别说主动碰触别人。现在是不是说明了，欧阳耀日对她而言，不一样？
云浅垂下眼，若有似无的笑了。
欧阳耀日眼中露出爱怜，笨拙的用手轻拍她的背，“怎么了？”
“有点担心你。没什么了。”云萱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静静退出他的怀抱，维持安全距离。
方才，是不是恍惚听见，是云浅在慰问她？
多少年来，每每在她疲乏不堪的时候，云浅会强势的逼她休息。
一句话，一杯茶，一抹笑颜，无时无刻不围绕着她。
如今真的要，分给了别人么？
云萱抬起头，看向欧阳明月。
欧阳明月的手从未离开云浅，视线也一直围着他打转。
是了。在欧阳明月心里，云浅应该是第一。
而在她云萱心里，云浅又能排上第几？
先是天地，再是国仇家恨，后又有四大家族……
算来算去，这个不算哥哥的哥哥，真的没了什么地位。
欧阳明月既然能够一心一意对他，那就促成他们的好事吧。
现在她该在意的，是眼前这个活的纯粹的男人。
“哥的伤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我们上路吧。想要再回到峰城，怕是不容易。”云萱又回到过去那个无心无情，淡然无欲的女子。
“萱姐！云浅大哥受的是很重的内伤，怎么可能没什么大碍？”欧阳明月显然以云浅保护着自居。
云浅拦下她，“我的确没什么事了。不能让我拖累你们。”
云萱伸手抚过欧阳耀日的发，“耀日，守了一夜累么？”
欧阳耀日觉得这样的云萱很怪，但也很可爱，“不累。我还可以赶路。”
“那我们就走吧。路上要多提防一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云萱对着欧阳耀日微微一笑。
这可是把欧阳耀日迷的不知今昔是何夕。
旁人怕是以为这个云萱受了什么刺激，或是精神分裂了吧。
走了几个时辰，路过一个小镇，暂时住了下来。
总不能一直露宿荒郊野外，这也有辱武林盟主的威名。
云萱刚刚到房里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
门被推开，云浅拿着一壶茶走了进来。
他……还是这样细心。
云萱若无其事的请他坐下，“找我，是有事么？”
云浅替她斟茶，放入梨花瓣，“萱儿，你在计划什么？”
云萱抬眼，“哥认为呢？”
“你是在算计欧阳耀日，还是……真的在意他？”云浅的语气极淡。
“我在意他。这是事实。这不是你亲自验证过的？”云萱含有丝丝讽刺的回答。
云浅微微一笑，“萱儿聪明绝顶，根本没有什么能瞒过你。那么，你是否看透了我的心？”
云萱抿唇看着他，“哥的心，不该让我来看。”
原本的无微不至，却发展到如今的猜忌盘算。
云浅，我已不想再过问你千回百转的心思。
“我倒是忘了，你已然把我送给了欧阳明月。”云浅似无奈一般笑着。
云萱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抓紧，“这不是哥所希望的么？”
“萱儿，我以为我们相处多年，你已然了解我。”云浅遗憾的说着。
“你认为我了解么？而你，又了解我多少？”云萱第一次用了冰冷的语气说话。
云浅一双清澈的眼直直凝视她，“我了解。所有你想让我知道的，和你不想让我知道的。”
云萱抿了抿唇，“哥。我们之间……没有兄妹情。”
“从来没有。我从未把你当妹妹。”云浅神态自若的说。
云萱轻笑，“从我被送进云家。我就一直在瞒你。但我从不认为，聪明如你会被我所骗。”
“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在迷茫什么？”云浅探过身，和云萱拉近了距离。
云萱扬起头，眼神淡漠，“哥，你该和欧阳明月在一起。她喜欢你很深。”
云浅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萱儿，如何才能揭下你的面具。如何才能让你卸下心防。如何……才能接触到你的心？”
“哥，这些，不需要你操心。”云萱淡淡笑着，明显的拒绝。
“罢了。欧阳明月，确实待我极好。”云浅叹口气，笑得有些牵强。
“她……该是到你房里去找你了。快去吧。”云萱说出这话的同时，却深切的后悔了。
云浅点点头，“那自然是，不能负她了。可不能如你一般，那么冷静那么漠然的拒绝一切。”
“……哥是个温柔的人，我想你也不会。”云萱垂下头，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味道。
原本醇香爽口的茶水，为何会如此的苦？
在镇上打听一番，才知道已经有多个门派的掌门和门人被人暗杀。
他们的死因各不相同，应该是一个组织派人四处作案。
其中最诡异的就是无法查明死因的死者。多为年轻美貌的少男少女。而且死后都被人割腕放血。
“呃……这也太恶心了。难道有食人魔么？”欧阳明月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云萱淡淡瞟她一眼，“江湖上早有传言了。寒水宫的萧艳樱被誉为血魔。你们没听说过么？”
“呯”的几声响，欧阳兄妹手里的杯子掉在桌上。
“就是那个血魔？当真是这么回事？她是喜欢杀人见血，还是有……喝血的癖好？”欧阳耀日脸色已经发青了。
云萱摇了摇头，“那是要问本人了。”
问题是，谁敢去问？
“萧艳樱一人也无暇分身那么多地方。以那种死法的全是少男少女，也不一定是有名望的人。倒是其他人，多为掌门或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云浅拿出手帕为欧阳明月擦拭手上溅到的茶水。
欧阳明月脸上一红，低下头来。
云萱转过头看着欧阳耀日，“那你更是要小心。无论是不是冰焰教派出的杀手，江湖上把矛头指向武林盟主的可不在少数。”
欧阳耀日点点头，“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不会让你为我受伤的。”
云萱微微笑着，“我想，如果藏宝图的事情是冰焰教放出的风声，那么他们也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去。我们现在就是被人放出的活靶子，处处都大意不得。”
“我们已经公然向冰焰教宣战了，不能再得罪寒水宫。萧艳樱的事情我们就别管了。”韩陌衣如是说。
“但她做的事情太过伤天害理，我们怎么能够坐视不管？”欧阳耀日的热血爆发了出来。
韩陌衣冷冷的看着他，“你管得了么？”
欧阳耀日一愣，“我们可以招集武林……”
韩陌衣冷笑，“没人能动得了寒水宫。别说是武林，就算全天下，都不可能。”
欧阳耀日蹙起了眉，“陌衣，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咦？还真是巧呀。堂堂武林盟主在这里盘算着灭我们寒水宫呢？”
人未到，那清雅中带着慵懒的音色已经传入耳中。
韩陌衣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敬畏。
红似血的长袍，妖冶的黑发无规则的散落，那人的脸，是无法形容的美丽。
欧阳兄妹的嘴巴半张着，比之前看到冰兰还要夸张。
萧艳樱就这么登堂入室，坐到了云萱的身边，“梨轩，你和他们说我的坏话不成？”
云萱笑了笑，“没有。说你坏话，可不是要日日夜夜提防着你的报复？”
云浅对她作揖，“久仰萧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艳樱仰头一笑，“云公子太客气。像你这样俊美的公子，可要小心被我吃下了肚。”
云浅淡笑着不置可否。
欧阳兄妹很配合的倒吸一口冷气。
萧艳樱的视线移向了一旁惨白着脸的韩陌衣，“这位……”
“在下韩陌衣。”韩陌衣连忙朝她行礼。
萧艳樱笑倒在云萱身上，“胆子竟这样小。还真是……呵。”
云萱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正，“无事不登三宝殿。莫非你在外面玩腻了，来寻我开心么？”
萧艳樱伸手挑起她的下颚，眯起漂亮的眼，“是这样。你说皇宫也逛过了，江湖也闹遍了。我可是想你想的紧，才来找你的。”
云萱抬眼一笑，拉下她不规矩的手，“别吓着人了。”
萧艳樱张扬的笑着，“我萧艳樱要做什么，还要看别人脸色不成？我可不是笑嫣那丫头，被个男人管的死死的。还真是‘惧内’呢。”
她这里笑的开心，那边几个人脸已经成了刷白刷白了。
云萱推了她一笑，“去我房里歇着吧。有事晚上再说。”
萧艳樱用那双漂亮到不行的眼睛环视了四周那些人，再把视线转到云萱身上，“知道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密谋来抓我的事了。”
直到她消失在众人面前，还是没有人回过神来。
多可怕一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