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5-无言放手（1 / 1）
与沈人杰分手，在他令人心悸的目光中合上房门，李云裳整个人靠在房门上，暮色已经降临，房间里的光线明明灭灭，那个斯文俊美的男子，是喜欢她的吧？那样深情缱绻的目光，似乎由来已久，她却不知道何时曾与他有过交集。
李云裳缓缓地在扶着桌子坐下来，原本被石维占据得满满的思绪，如今更加添了凌乱。
黑暗中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一块手绢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在用力地挣扎，惊惶中碰翻了椅子，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急速的敲门声响起，“李小姐，你没事吧？”
是沈人杰的声音。
绝望中，他的声音像是救命的稻草，李云裳更加用力地挣扎。
捂在口鼻处的手越发用力，刺鼻的味道熏得她头昏目眩。利刃的亮光划破了沉沉的暮色，李云裳眼前一花，眼看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她的胸口。房门被撞开，有人迅猛地扑了过来，眼前交错的是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匕首插入血肉的声音在昏暗中异常清晰，但痛的却不是她。
李云裳无力地委然坠地，沈人杰覆在她的身上，热烫的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衫。
受伤后的他已经那样虚弱，却紧紧地用身体护着她。
惊惶绝望包围了她，李云裳想大声叫喊，知觉却向着黑暗的深渊滑去，迷药发挥效力，她晕迷了过去。
李云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中午。
“姑姑，你没事吧？”见她睁开眼，一旁的李乘龙探过身来询问。
“沈人杰呢？他受伤了——”李云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迷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褪，她感到一阵头昏。
“那个女人是疯子，沈大哥被插了两刀，正在房间里静养——”
目送着那个倩影离开，沈人杰站在紧闭的房门外，默默的伫立。是选择继续守候下去，还是安静地走开？晚风吹动他的衣袍，颀长的身影，似是痴了。
房间中突然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他惊觉不妥，撞开房门，发现李云裳正被一红衣女子劫持。红衣女子举起了匕首，他不顾一切地结果用身体挡了过去。
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身体，对方是真的想取李云裳的性命，他惊出一身冷汗。匕首再次在空中划出弧形的亮光，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幸好李乘龙闻声迅速赶至，否则他与李云裳，都会命丧那个疯狂的袭击者手上。
“他被插了两刀？！”
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感情，值得他舍命相救？李云裳想起初见之时，他一袭白衣如雪，在人潮如织的“群芳园”中如梨花般清俊，再遇，关怀话语，深情的眼光，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一个人，却让她觉得安心。
李乘龙还没有说完，李云裳已经跳下床，直奔出门去。
“哎，姑姑，你没穿鞋子耶——”
李云裳不管李乘龙的叫喊，穿过院子，飞快地跑向沈人杰的房间。他千万不能有事……，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只是本能地往外面奔跑，她要去看望那个为救她而受伤的男子。
奔过院子，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对方扶住了她，“云裳，你连鞋子也不穿，急着要去哪里？”
眼前的人竟然是石维，他换下了僧袍，头上戴着巾帽，俨然是往日那个俊朗的青年。
李云裳惊觉自己的行为失常，停住了脚步，惊讶道：“石维哥哥，你怎会在这里？”
“我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情，害你被劫持——”，石维伤痛的目光看着她，“你还会原谅我吗？”
李云裳虽然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自幼年累积起来的信任让她立即做出了决定，她目光清澈地注视着石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永远是我的石维哥哥。”
石维的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地上凉，先回房把鞋子穿上吧。”
李云裳这时才感到足尖生疼，刚才跑得太急，踢到门槛上了。她一拐一拐地往回走。石维伸手扶住了她，李云裳抬头一笑，不管怎样，石维对她的关怀呵护始终没有改变。
沈人杰扶着墙站在廊下，看着两人走远。
“我们回去吧。”他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弟弟淡淡地说。
“大哥，以你的条件，难道还争不赢那个和尚——”
沈锦辰不解地看着兄长，大夫说过，午后迷药的药效一过，李云裳便会醒来，大哥不顾有伤在身，要他扶他前去探视，看到这一幕，却毫不犹豫地回头。
“你不明白。”沈人杰扶着墙壁，缓缓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我争不赢的是时间。”
要忘却一份青梅竹马的感情，谈何容易？沈锦辰看着兄长蹒跚的背影，莫名的替他感到难过。
午后的光线透进房间，一切都渐渐澄澈起来。
“石维哥哥，你说那个女子怀了你的孩子，这个孩子后来被你害死了？！”李云裳震惊地看着一脸悔疚的石维，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石维缓缓地垂下了头，“我和倩红是在一次途中遇劫时认识的——”
三年前，他接过家中的玉石经营，开始走南闯北做生意。虽然行路艰难，但在他的用心经营之下，生意蒸蒸日上。他满腔热忱，只等生意再上一个台阶，便迎娶自幼订下亲事的李云裳过门。
数月前，他带着四处搜罗所得的玉石返回洛阳，结果途中遇劫，身上的财物全部被洗劫一空，他受了伤，而且还与随从走散。这时他遇到了于倩红，不但救了他，还留他在家中养伤。当时他只以为于倩红是山村孤女，却不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山贼的首领。
在于倩红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他复原得很快。两个年轻男女朝夕相对，并且出于疗伤的需要，两人还经常肢体接触。虽然已经有了未婚妻，但他的心还是动摇了。半个月后，他伤势好转，在离开的前夜，于倩红主动投怀送抱，他把持不住，便与她发生了关系。
他深知对不起李云裳，但于倩红的痴缠，又让他割舍不掉。于是他瞒着李云裳，继续与于倩红保持着来往。两人来往了数月之后，于倩红怀了身孕，这时于父出面，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来往的，竟然是山贼头子的女儿。
他如何肯娶满手血腥的山贼头子的女儿？于父一怒之下便把他软禁，他千方百计才逃了出来，被路过的神策将军所救。他一咬牙，向神策将军道破了山寨的所在，神策将军于是带兵剿平了山寨。熊熊的大火把整个山寨烧成废墟，山寨中无一人逃脱，一切都化作了尘灰。
他无颜面对李云裳，同时也愧疚于倩红及她腹中的孩子。若当日意志坚定，不贪图肉体的欢娱，便不会铸下大错，他既内疚又悔恨。为逃避良心的谴责，他选择了出家一途。谁料于倩红当日为了追踪他的下落，也离开了山寨，因此侥幸逃过神策将军的围剿。她得知父兄都已经葬身火海，伤心欲绝，再加上腹中的孩子小产，她的神志最终陷入了疯狂。
“我以为倩红已经死了，也以为逃避就能忘记一切。但我错了，清灯黄卷，抚不平我心里的悔恨，我日日夜夜都得不到安宁。”石维流下了苦涩的泪水，“我来的时候见过倩红，她已经原谅了我，只要你不追究她伤过你，我会带她远远的离开洛阳，用一生去弥补我自己犯下的过错……”
李云裳感慨不已，她用指尖轻轻拭去石维的眼角的泪，“石维哥哥，你能承担所犯下的过错，努力弥补，我不怪你。那个女子很可怜，伤我一个人的心就够了，以后都不要再伤害她了。”
于倩红被李乘龙关押在柴房里，李云裳打开门走进去，墙角蜷缩着的红衣女子抬起了头，形容憔悴，脸露愧色。李云裳惊讶地发现，在嵩山脚下她曾经撞到了她。
于倩红低下了头，神志清醒之后仍然感到后怕，“我一直跟着你，我差点就杀了你。”
若非李云裳，石维不会弃她而去。她把所有的源由归到李云裳身上，如果不是沈人杰及时闯进房间，她妒火攻心，一定会下手杀了李云裳。
“都过去了，忘了吧。”李云裳上前扶起了她，石维一直站在一旁，李云裳把于倩红的手交到他手上，“石维哥哥，你带她走吧。”
于倩红看着她，喃喃地说：“谢谢。”
雾气迷蒙，泥淖处处，石维和于倩红渐行渐远。
风从东南吹来，摇动满树的繁花，落英缤纷。李云裳扶着树干，眼中噙着泪，目送他们走远。她曾经多次送石维远行，但从来没有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他会一去不回。
石维最后一次回望李云裳，心中怆然。他从少年时代开始，便满腔热忱地等待她成为他的新娘，但他一步走错，便偏离了年少的梦想。从此以后，她的喜怒哀乐，都不再与他有关。
“姑姑，我们回家吧。”身后的李乘龙轻轻地唤她。
李云裳这才想起还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望沈人杰的伤势。
正要动身前去，李乘龙叫住了她，“锦辰已经带着他大哥下山了。”
李云裳颓然地停下了脚步，心里空空落落，只是一刹那间，身边的一切就像是昙花开过，什么都没有剩下。巨大的空虚袭来，晶莹的眼泪终于沿着她的粉腮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