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小人(1 / 1)
二十五,小人
叶红玉一路骑马离开杭州,想到在山东的了凡师父,悟能,悟净两位师妹,便策马一路北上。在快到山东境内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溪,停下休息。
晌午时候,叶红玉正在喂马听到附近有人在□□。便走过去,看到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躺在那里。这位男子长相一般,手扶着腹部,两腿叉开的半躺在地上,见叶红玉走近了,□□得更加大声了。
叶红玉看到了,便皱眉相问,“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有,”那人连声说道,“姑娘有没有什么吃的?”说完谄媚的堆出一个笑脸。叶红玉看到这人的假笑,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在意,答道,“你等一会儿,我把马牵过来,我的马上面有干粮。”说完回身去牵马。
一会儿,叶红玉把马牵过来,把上面的干粮分了一些给那人。那人又问,“姑娘把马上的水袋也接给我吧?”叶红玉不快的想到,前面不就有溪水,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水袋?但叶红玉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还是把自己的水袋递给了那人。听那人稀里哗啦的吃东西声音,叶红玉微微叹了口气的说,“这个水袋就给你吧,我不用了。”说完给了那人一半的干粮,就跳上马,想离开。
“姑娘,等一等,”那人又叫起来,“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屠。姑娘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吧?”
叶红玉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加深了,转身冷冷的问道,“要不,你说怎么办?”
“呵,呵,”那人又堆起谄媚的笑说,“看姑娘身配长剑,一定是武林中人。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百姓。姑娘,侠意心肠,不知道,可不可以把马借我骑?”
叶红玉回头瞪眼仔细把那人上下打量一下,见那人已经起身,一只手放在她的马上。叶红玉本想一挥马鞭,策马远去,但终究没有,只是深叹了一口气,说,“好吗,这匹马也送给你。”说完拿起自己的包袱转身就走,只听到那人在后面说,“那多谢姑娘了。”
叶红玉施展轻功跑了一阵,等天色暗淡下来,就用火折子点了一把火,在山间睡下。一会儿听到有马蹄声,叶红玉并不惊慌,佯装继续睡觉。就见是晌午遇到的那人,骑着马过来。叶红玉悄悄握住佩剑继续装睡。那人走近了,先翻了一下叶红玉扔在旁边的包袱,拿了几个碎银塞在了他自己的怀中,又一脸□□的向叶红玉走过来。
叶红玉立刻坐起,挑出自己的剑,冷笑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唉呦,” 那人一脸陪笑道,“姑娘这是干什么,我这不是怕姑娘冷着,想帮姑娘加一件披风吗?”叶红玉冷冷的说,“不必了。”坐起来,把包袱拿到自己这一边。
那人又说,“姑娘,好武功,唉,您看我这个没有用的寻常人,骑个马也不快。要不这样,姑娘,您干脆就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到最近的镇上,怎么样?您看我这一个寻常百姓的,既容易迷路,而且到了晚上了连个点火都不会,多不安全啊,……”
“好了。”叶红玉打断了那人的话,说,“再走两日就到了山东棣州,我把你送到那里便是。”叶红玉不理那人,到远处重新升了一把火,拿剑躺下睡觉。那人在叶红玉原来的火堆旁,得意的摇头晃脑了一阵,也休息。
第二天,叶红玉与那人赶路,那人骑马,叶红玉带着自己包袱走路。一路无话。
那人看到一旁走路的叶红玉,凑趣的说,“姑娘去过扬州吗?”叶红玉没有搭理继续赶路。那人又大声一点问,“姑娘去过扬州吗?”叶红玉还是不愿搭理。
那人自顾自的说,“扬州可是好地方,扬州的地方好,人漂亮。扬州最出名的小调是《十八摸》。怎么唱来着。‘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叶红玉听了这样的淫词艳曲,恨不得立刻点了这人的哑穴。但叶府一直以来“不许欺负弱小,不许对无武功之人用武”的约束已经深入到叶红玉的骨子中了。叶红玉忍了忍,还是没有点那人的哑穴,只是施展轻功跑得更快了。
一会儿到了叶红玉当年出家的尼姑庵。叶红玉推开庵门,见悟净小师妹在里面。叶红玉出口问道,“悟净师妹,别来无恙?”悟净抬头,看到红玉说,“悟空师姐,不,应该说是红玉姐姐了,好久不见。上次你来信说,奉女皇之命还俗。师父还叹说,悟空师姐独有慧根却无佛缘。”叶红玉打了一个揖手,叹道,“我的尘缘也不知何时可以了结?”说完又问道,“师父和悟能师妹呢?”悟净说道,“化缘去了。我去准备斋饭给师姐和这位施主。”
叶红玉与那人在尼姑庵中用过饭了之后,便告辞,继续赶路。那人对叶红玉说,“这小尼姑是不是看不起我?”叶红玉没有搭理那人的话,只是冷冷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自顾自的说道,“给我的斋菜只有那么一点,给你那么多。她当我是叫花子,还是当在喂狗啊!”
叶红玉已经懒得与这样的人搭腔了,心中想到,当年自己怀孕的时候居住在这里,庵中师父师妹们为了照顾自己,总是尽量将斋菜留给自己。想到这一年多的世事变迁,不禁长叹一声继续赶路。
不久便到了山东棣州,叶红玉说道,“这里城镇了,阁下也不用再与我同行了。我们就此别过。”那人却一把拉住叶红玉的衣袖,讪笑的问道,“姑娘,可不可以多给我点银两。我才能回乡。”叶红玉懒得揭穿那人曾经偷自己银两的经过,想着早点离开这人早点省去麻烦,皱着眉头打开自己的包袱,将包袱中剩下的碎银,一分为二,说,“我就这么多了,各人一半。”
那人一边接过银子,一边问道,“姑娘没有银票?”叶红玉不理那人,扭头就走。那人叫道,“还没有请问,姑娘尊姓大名。我叫李桃。”叶红玉一点都没有停下来。叶红玉如果知道正是这个李桃,让她在以后的三年中恨得咬牙切齿夜不能寐,一定懊悔为什么不在一见他面的时候就杀了他。
叶红玉注意到有个穿着粗麻布衣服的人在看着自己,便走了过去,仔细打量,竟是一位认识的人。叶红玉开心的叫道,“大当家的,怎么会有空到镇上来?” 穿粗麻布衣服的人听了红玉的话,先是一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了叶红玉几遍,才说,“你是悟空师父?”叶红玉说,“对啊,我还俗了。大当家的叫我红玉就好了。山上开垦的荒地收成怎么样?”这位穿粗麻布衣服的人正是当年被红玉劝着放下屠刀的贼匪之首陈强。陈强傻傻的笑了笑,说,“托姑娘福,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陈强与叶红玉到附近的茶楼喝茶,叙了一会儿别情。陈强问道,“那个无赖,红玉姑娘怎么会认识的?”叶红玉苦笑的说,“我在途中遇到,被赖上了。怎么你知道他的背景?”陈强说,“他本是扬州的一个小无赖,在那里做的坏事太多,一次竟然轻薄了一个大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那位丫鬟后来投井自杀,那家人不依就报了官。可惜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治罪,官府只能是打了他一顿板子。他见在扬州混不下去,就到山东来投靠亲戚。这位亲戚也是被他敲诈了一笔,他在扬州的事情都是这位亲戚说出来的。后来又想讹诈我们山寨上兄弟,被我们扔到林中去的。唉,不想,倒连累了姑娘。”
叶红玉摇摇头说,“不妨事的。”
叶红玉告辞了陈强,重新买了马匹,不禁想起今年正好是冯小宝火烧明堂的那一年,寻思着史书上说明堂和天堂着火的时候整个洛阳被映成白昼,也不知是真是假。心中暗道,自己这些时日受叶铃影响太重,什么时候也成了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了。想到这里,暗笑一声,策马向神都洛阳方向奔去。
到了洛阳呆了几日,见大道上经常可见,满脸横肉的和尚,骑着高头大马,横行奔过。行人看到了纷纷躲避。躲避不及的就被和尚一鞭抽得皮开肉裂滚到路边去。叶红玉看到这样的马匹路过,也只能是叹息回避。
一日,就见一匹这样的马横冲而来,路边一个买柴的老人被马踢到一边,马上的人似乎觉得这个老人碍了他的事情,随手就是一鞭上去。叶红玉在一旁看到,本能的上去拉住马鞭,制住飞驰的马。
“小娘子,竟敢拦本座的马?”马上的和尚阴阳怪气的喝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高僧还是得饶人处且扰人吧。”叶红玉喧了一声佛语说道。
“小娘子,好个心肠,要不随哥哥一起回白马寺?”和尚□□道。
叶红玉打了一个揖,没有说话,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后面说,“你不是山东的那位姑娘?”叶红玉转身,微微皱眉,看着那个和尚。和尚继续开口道,“我是李桃,就是那个你在林中遇到的人。小娘子,我们可真的是有缘啊。”
叶红玉皱眉,敷衍的笑了一下,正欲离开。李桃却一下子跳下马来,拉住叶红玉的衣袖,问道,“小娘子,上次遇到,还没有请教闺名。这次我们这么有缘,小娘子总该告知了吧。”叶红玉被这样一个和尚当众拉着,觉得十分不快,按耐住生气,说,“不必了。还请高僧放手。”李桃却是继续一脸□□的说道,“现在本座现在是为薛师父(注:薛怀义,也就是冯小宝)办事,谁敢说三道四的?大家见我都不尊称一句李师父,当时……”叶红玉不耐听这样的人聒噪,提剑用剑锋割了自己被拉注的衣袖,施展轻功跃出去。
片刻,叶红玉转回到客栈,想到《资治通鉴》上记载冯小宝得宠之后,骄纵跋扈,而且招徕一批市井无赖,一起剃度。结果这帮人出生低下,本就是流氓恶棍,做了和尚之后,更加是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现在看看李桃这个样子,知道《资治通鉴》上记载确实不假。像李桃这样的无赖流氓,给了点权势,就纵横跋扈,再加上心内阴暗,一定是变着法的来抢占别人田地,欺压别人了。想到这里叶红玉叹了一口气,暗道,因果昭昭,报应不爽,不用几个月,冯小宝就要大烧明堂,之后便被暗杀,跟着他一起骄纵的人最后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转眼之间,就到了无遮大会的前夕。这本是一个佛教中用来广结善缘,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都一律平等对待的大斋会。本来只用来招徕,四部,及指僧、尼及善男、信女,但在大周时期,女皇为了弘扬佛法,鼓励百姓都前往。很多人为此聚集到了洛阳。
无遮大会当日,叶红玉正向白马寺走去,看到了凡师父,以及悟能,悟净两位师妹,便上前打了一手揖。一边叙一些别情,一边一起向白马寺走去。就见冯小宝和一帮和尚,运着十车东西到现场。
因为男女信徒从四方涌现,叶红玉,了凡师父,和悟能,悟净两位师妹被拥挤的人群推着向前,一时间人声嘈杂。不知道冯小宝在前面说了什么,就见那一车车东西打开,竟然都是钱币。人群看到钱币向疯了一样,疯狂的涌向前面。叶红玉,了凡,悟能,悟净被人群推散开。叶红玉看着不断涌现的人群,周围都是吆喝着“钱啊,钱啊,钱啊”的声音,努力向后退,退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看到四方还是有人不断从远处奔来向人群中挤。
叶红玉看到附近一个小孩被挤倒在地,挤到那个小孩的地方,将小孩抱到怀中,再挤到稍微远和安全一些的地方,安放小孩。就这样,叶红玉在人群的外围看到有人跌到了,就去帮助,以免其被踩伤。周围的声音中有兴奋的,有啼哭的,有呼求的,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成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们才平息下来,就见冯小宝和他的一行和尚们驾着空车,得意洋洋的离开。叶红玉在跟着冯小宝的和尚中认出一个人——李桃来。因为周围声音太大,叶红玉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到他的一脸得意的样子,似乎方才人们争夺的场面让他满足极了。叶红玉勒紧了拳头,心说,你们得意吧,你们的死期也不远了。
人群渐渐褪去,叶红玉留在原地,并打出信号让医馆的人一同前来,帮助受伤的人。越往前面走,看到被踩死的人被踩伤的人也越多,肚肠,鲜血,断肢随处可见。叶红玉忙着帮助包扎和急救,可惜很多人受伤过重,来不及抢救就死去了。
叶红玉忽然想起了凡师父,和悟能,悟净两位师妹,便急忙寻找,终于在靠近中间的地方看到师父了凡和悟能师妹。悟能师妹靠在一块柱子旁边,而了凡师父把悟能师妹的身体护着下面,身体呈一个弓形。
叶红玉见到,立刻跑过去,把了凡师父扶正起来,发现了凡师父已经圆寂了。叶红玉将了凡师父放下,想将她的尸体放直,却发现怎么也没有办法把她身体直过来,想必当时悟能师妹摔倒,了凡师父发现了,弯下去想扶起悟能,但拥挤的人群却让了凡师父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了凡师父为了悟能不被人踩伤,便用自己的身体将悟能尽可能的保护在下面。
“哇”的一声悟能师妹哭了出来,叶红玉赶紧过来察看悟能师妹的伤势,发现她的腿已经是被人踩断。叶红玉心中也是凄然,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伤心的时候,一边帮悟能固定断腿,一边问道,“悟能师妹,你看到悟净师妹了吗?”悟能还是只顾哭泣。叶红玉只能摇着她的身体说,“你看到悟净师妹了吗?”悟能摇摇头。
叶红玉继续寻找,还是没有看到悟净,心中想,也许悟净师妹安然无恙,先回客栈了。便对悟能师妹说,“悟能师妹,你先在这里坐着,我要去看看别人的伤势,过一会儿我就回来。”说完看到悟能师妹一脸凄楚,心中不忍,又说道,“师父舍身救人,也算是功德圆满。”叹了口气,去忙着帮助别人。
晚上,叶红玉回到恒祥医馆。邓老板叹说道,“无遮大会,本是佛门善事,今日却为之死伤近百人。”叶红玉想起白天的惨状也是唏嘘不已。邓老板又说,“我已经收殓了了凡师父,也派人将悟能师父送回到客栈,交代店小二代为照顾。现在伤者太多,医馆分不出人来专门照顾。”叶红玉点点头说,“这点我知道。谢谢邓老板费心了。”
邓老板继续说,“红玉,你说的另一位师父,我们没有在客栈碰到。我也将你说的样貌形容给其他的伤员和洛阳各处医馆的人听,他们都说没有见过。”叶红玉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当时被人群挤散,悟净师妹如果受了伤就应该有人看到;如果没有受伤,就应该回客栈。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她会在哪里呢?师父带着她们本是来参加无遮大会的,她们在洛阳除了下榻的地方,应该没有别的去处。悟净现在会在哪里呢?”
邓老板说道,“还有一个地方。”叶红玉回头看邓老板。邓老板压低声音说,“白马寺。”叶红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邓老板。邓老板继续说,“一些伤员说,有一些尼姑被与薛师父一同的白马寺和尚在无遮大会上带走了。”叶红玉心说,不好。默默站起来,邓老板低声说了一句,“姑娘还是小心一些,白马寺的众僧都不是善类。”叶红玉点点头,对邓老板抱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