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主人无妄（1 / 1）
天山的主人，嗯，也就是我现在的主人名字叫无妄。无妄，无妄便是一种料想不到的灾祸。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性格多变莫测，时正时邪，最喜欢听人讲故事，尤其是爱情故事。有时候他会到山下救助病患，有时候却常常对费尽千辛万苦爬上天山顶上来救助的人视若无睹。他曾对我说过，当时若不是见我体质特别，引起他的好奇，也根本懒得理我。
我待在天山顶上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顾一株月桂树，而不是捣药，很奇怪是不是，我也不明白。
幸而半个月后，洛终于康复了，可是身形萧瑟了不少。我心疼他，常常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可是每次都被那无良的主人抢了去。经过无妄的误导，洛一直以为是无妄好心将他带上天山救治的，对他很是感激。悄悄地看着又能跑又能跳的洛，我的心中实在是无比的开心，他终于还是好了。我欠他的都还清了，唯有情。无妄说当初我将他背上山时，过度损耗内力，倒致内力尽失，以后能养好身子，所剩的功夫也不过十分之一二了，我却一点也不在意，只要他好这些有什么关系呢？再说我也不用不上了。
依依不舍地看着洛下山的背影，我抚着他的玉佩垂泪：洛保重，以后，我定会求得主人拿着玉佩带孩子去找你。洛走后，我忙碌的生活平静了不少，无妄整日指使我给他煮东西，吃了不到两口又扔掉，气我没有认真煮。洛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又怎么能煮出那个味道来？
山下传来消息，说洛回到西原城后，西边马刺人看见飘雪国战神归来，立即弃甲投降不战而败，并愿意成为飘雪国的附属国，年年进贡面朝。从此再也没有战争，百姓们都欢天喜地的歌颂着安靖王，崇拜着安靖王。而我，只能安静地收集着他的点点滴滴，站在梅花树下替他祈福。
••••••“我要下山一趟，你自己好好待着。”一日，无妄冲我道。
“是，主人。”我低声说。
“记得好好照顾我院中的月桂树。”他一再咛嘱道。
“是。”那株月桂树一定对他很重要。
他看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身影瞬间消失。
十天之后，他回来了，将我唤到跟前，一言不发地盯着我，脸色微沉。
“主人？”我嚅嚅不安地叫了一句。
“为何瞒着我？”他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我怎么了？”我不安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说，你用了你千年的道行换了他的腿？”原来他去了南疆。
“我，我，觉得••••••”没有必要说。
“他值得你这样做么？将自己的道行毁于一旦？”他淡淡地瞧着我。
“那是我欠他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淡然道：“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为了他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区区的千年道行呢？”
“巫王说你生下灵胎后就会被打回原形。”他紧紧盯着我。
“我知道。”
“那你为何不说？”
我微微一笑：“主人法力如此高深，就算我变成了一只兔子，想必还是能为主人捣药的。”他原来说的不就是要让我像广寒宫中的玉兔一样么？
“你••••••”他先是怒视着我，接着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我退下。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表情，以往在他的脸上是不曾有的。他会冷笑会微笑会大笑，会生气会暴怒会发狂，就是不会悲伤，可是今天我明显地看到他的脸上有一丝哀伤之色。
••••••夜晚，月色很亮。
“蕴儿，她跟你很像，一样平淡的性子，一样的温和动人，一样执着得可爱，一样的傻一样的痴。”我走进他的院子时，却听他正抚着那株月桂树喃喃自语。
我怕打扰到他，刚想转身，却听见他说：“小兔子，你过来。”是的，他从来都不唤我的名字，一直都叫我小兔子。
“主人。”我端着一杯茶。
“是给我的么？”他微微一笑，明艳动人。
“是的。”我低声道：“这是新摘的嫩芽泡的。”
“小兔子，你很爱他么？”他轻轻地问，接着又自语道：“呵，你愿意为他舍弃这么多，想必是很爱他的。”
“是的，我很爱他。”我静静地说。
“小兔子，你知道么？一但你被打回原形，就再也不能重新修炼成精了。”他淡淡道。
“我知道，能悟道，已是天机了，上天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的。”数千万的生灵，能得道成仙的少之又少，缺的就是那万分之一的机缘。
“知道我为什么要修道炼丹么，探索生命秘术么？”
“••••••不知。”
无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不久又露出愁怅之色，抚着月桂树道：“她以前曾跟你一样，不是凡人••••••”
“树妖？”我吃惊地看着眼前月桂树，起：“主，主人，她怎么会？”
“也不完全算是妖，嗯，她还没得到天宫的认可，退去妖身，算是妖仙吧。”
“妖仙？”我不解地看看月桂树，又看看他。
无妄抑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道：“你可发现月亮中少了什么？”
我不解地抬起头，看着明亮如银盘一般的月亮，并不觉得少了什么。皱皱眉转头看了看无妄，却见他仍痴痴瞧着月亮一言不发。我再凝神向月亮望去，突然一种很奇怪地感觉升上心头，我顿时想起了一个传说，一个关于吴刚砍伐月桂树的传说。
“啊！！”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枝叶繁茂的月桂树，又看看无妄，结巴道：“她，她••••••莫非就是月亮中的那株月桂树？”
无妄略有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不想到你竟然知道？”
“吴刚伐树日复日，月桂愈长年复年。”我轻声念道。
“嘿嘿，吴刚伐树日复日，月桂愈长年复年。”他复念了一遍，神色黯然。
我抑头再仔细地看着月亮，果然跟我在21世纪看到的月亮不一样，少了那蒙蒙胧胧的树影。
“我与她相识了上千年，每天都待在一起。我们都是带罪之身，同病相怜之下终于有了感情。我不忍再砍伐她，让她日日受苦。她不也愿我每天都如此痛苦心如刀割。可是天宫是不允许有私情的，我们为了能够在一起，私逃下界触犯了天条，被贬下凡••••••从此，她成了一株普通的月桂树，而我••••••”
“吴刚？你，你竟然是吴刚？”我忍不住惊呼，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天啊，天啊。想不到吴刚竟然是一副这么俊美的模样。
无妄看也不看我，又继续道：“我经过几世的轮回，早就忘了她。后来偶然悟道，认得了南疆巫王，他将我的前世告诉了我••••••还用秘术替我护住了她的真身。后来，我知道这天山顶上是全天下最有灵气之地，所以又将她移植到此处，从此潜心炼制灵水妙药••••••”
原来如此，我问道：“主人，那南疆巫王到底是什么人？”
无妄淡淡地撇了我一眼，道：“他的身份大有来头，只是涉及天宫隐私，却是不能告诉你的了。”
我点点头，南疆巫王似乎颇为愤世疾天，也许也是有难言之隐的人，上次他还说什么被困，需要足够的法力来冲破封印，想来也是无奈所致。想到这里对他的恨意顿时减少了不少。
“天宫？”我低低地说，抑起头看着星空，那里曾经是我的向往之地。
无妄突然冷笑道：“哼，天宫，天宫。总有一天，我必要重返天宫索取灵药救我心爱之人。”他的神情顿时变得暴戾起来，与当时的南疆巫王暴怒的情形如出一辙。
我暗中嘀咕，南疆巫王这么好心会替他保护月桂树，想必也是想借吴刚的力量，做些什么事吧，只是这些事情却是由不得我去知道的了。
看着临近狂怒的无妄，我连忙道：“想必这株月桂姐姐定是个美人吧，她，她叫蕴儿么？”
无妄愣了愣，慢慢平息下来，道：“你看我这幅模样，便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了。”
“啊？”我愣愣地看着他。
无妄轻轻一笑无比妩媚，抚着月桂树道：“恢复了以前的记忆后，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怕自己忘了她的模样，便将自己变成了她的样子，日日揽镜，看见我便如同看见她一般••••••蕴儿，蕴儿，你还好么？我时时想着你，没有一刻停下来过。”他痴痴地道。
我不禁感叹，原来他也是一个痴情的人：“主人，你如此想念她，蕴儿姐姐一定会知道的。”
“知道我为什么将你留下来么？”他突然道。
“我，我不知道••••••”
“看见你，便如同看到广寒宫里的玉兔一般。那只玉兔是蕴儿的好友，我想，如果有一只兔儿陪着蕴儿，蕴儿也许会开点一些吧。”他微微一笑，问道：“我强行把你留下，拆散你们，你恨不恨我？”
我摇头道：“没有，反正我也活不长了，能找个地方安静的地方将孩子生下来也不错。”抬头看着无妄，认真道：“主人，我能求你件事么？”
“何事？”
“我生下这孩子后，请你将他带去给他爹成么？”
无妄认真地看了我半晌，才道：“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我急道：“这，这只是一件小事，还请主人成全。”
“因为我打算放你下山。”他微笑道：“所以不能答应你。”
“什么？”我惊呆了。
“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每日魂不守舍地想着他，我不如成全了你。”他淡淡道：“希望有一日也有人能如我成全你一般，成全我与蕴儿。”
“我，我••••••”我嚅嚅地不敢开口。
“世上的人妖之恋大多以悲剧收场，却有谁知道人妖相恋却是这世间最唯美，最痴情，最动人的爱情呢？”他看着我：“当我知道，你愿意用千年道行只为换回他的一双腿时，我就已经决定了。是你痴情打动了我。”
我凄然道：“回去又有什么用？我也活不过几个月了。”抚着圆滚的肚子：“相见不如不见，免得徒增伤心••••••”
无妄突然冷喝道：“哼，你们至少还有几个月可以相处，我呢？我与蕴儿莫说是想好好地相处一日，就是想见上一面也是难过加难。你这么不知珍惜，那便算了，以后可别后悔。哼。”说罢，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要去见他么？其实我真的想他想得要发疯了。可是，可是我怎么忍心让他忍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但是我离开了这么久，他一定很担心吧！该怎么办？
我思前想后，左右为难。这时，一阵风来，身边的月桂树似乎发出淡淡的叹惜声，我想起无妄的话：我与蕴儿莫说是想好好地相处一日，就是想见上一面也是难过加难。
“蕴儿姐姐，我应该去见他的，对么？”我的心中突然有了决定。
月桂的树枝在轻轻摆动，如同点头一般，我露出了近几月来的第一次笑容。
嗯，我要回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