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梨花情（1 / 1）
入夜，洛与飘雪涵两人在下棋，飘雪湛据说每晚都要泡药浴的。寒希颖今天玩得有些疯了，早早便睡去，我一个人慢慢往温泉池走去，打算自己好好泡一泡。据说漾波山庄一共有六个温泉室，不过，我只认得这条路。
刚走到入口，却看到两个丫环守在池外，我一愣，谁在里面？
“宁姑娘，我们王妃正在里面，姑娘若想泡温泉，奴婢领你到怡芳池可好？”其中一个丫环开口。
我笑了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转身刚想离开，池内却传来湛王妃柔美的声音：“谁在外边？”
“回王妃娘娘，是宁姑娘。”
湛王妃沉默了半晌，道：“请宁姑娘进来吧。”
我不好拒绝，只得走进去，叫了一声：“不好意思，打扰到王妃娘娘了。”
一道倩美的身影从池中而站起来，身边的丫环连忙将纱衣给她披上，替她挽起长发，湛王妃走了几步，站到我面前，盯着我看，缓缓道：“王爷今天很开心。”
我一愣，脱口而出道：“难道王爷平时不开心？”
湛王妃静静地看了我半晌，才把视线转到其他地方，神色有些黯淡：“像今天这样开心的，从未见到过。”她的心思敏锐，口气却惆怅无比：“我一直都希望他能开心，却不知道怎么帮他。原来以为，像他性子这样温和的人是不会开心的。今天见到你，才发觉••••••他不是不会开心，只是没遇上能让他开心的人罢了。”
“那王妃你呢？你开心吗？”我也静静地看着这个美丽忧郁的女人。
“我？”她淡淡地笑着，极其优雅：“他不开心，我又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我看着她，想必她很爱他吧？我抬起头，看着华丽的温泉池，水雾缭绕，蒸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晕出淡淡的粉红色，微微一笑说道：“王妃娘娘，请恕我直言。我与湛王爷虽然不相识，但见他久病缠身，这么多年来仍是那么温雅如玉的一个人，已经是很难得了，至少他没有怨天尤人，愤世嫉俗。他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执著，你不能要求得更多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用我所有的开心去影响他让他开心，而不是用我的不开心去暗示他的不开心。你整日郁郁寡欢地面对他，试问一下，他看到你这样便心生愧疚又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用我的开心去让他开心，而不是用我的不开心去暗示他的不开心？••••••”湛王妃略有失神地重复着我的话。
“对，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整天与他黯然相对，你只有自己开心了，才能帮助他开心起来。”我认真的说。
“我••••••”湛王妃跌坐在暖垫上，茫然道：“这么多年来，我错了吗？我整日怪他不开心，对他心生埋怨，我错了吗？可是他不开心，我又如何开心得起来？••••••”
“王妃，请您先穿衣吧。”旁边的丫环劝道，责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叹了一口气，道：“王妃我先告辞了。”
湛王妃没有理会我，只是默默地念着什么。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刚走出室外，就看见飘雪湛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
我刚想开口，他却一把扯住我的手，拉着我快步离开••••••“王爷。”随后而来的丫环惊呼。
“好好照顾王妃，别乱说话。”飘雪湛淡淡地开口，脚步却没有停下来，我勉强跟上他的步伐，他的手比洛的手要冷一些瘦一些，想必厚重的皮氅下的身体更瘦弱吧，我怜惜地想。
急行了一小段路，他突然停下脚步，我失控地往前冲，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飘雪湛紧紧抱住我挣扎的身子，把头埋在我肩上，急切又不失温和地道：“芊儿，别动，就一下，让我这样抱一下就好。”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我安静下来，乖巧地伏在他胸口，听着他急促地心跳声。他怎么了？
许久，他才闷闷地说：“芊儿，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我被他困住一动也不能动。
“如果是你，你真的会用你所有的开心去让我开心吗？你会每日都这么开心的陪着我吗？”他终于放开我，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扶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
我避开他炽热的目光，道：“那只是如果。”
“太迟了吗？”他低语。
“其实湛王妃很爱你，只是她表达的方式不一样。”我认真地说。
“如果我早些遇到芊儿，我的生命是否会不一样？”他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王爷。”我不安地唤了他一声。
“洛很幸运。”他笑了笑，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恢复到那个温雅如玉的湛王爷，放开我的肩温和道：“刚才冒犯芊儿了，你可怪我？”
“不会。”我亦笑了：“只觉得王爷像大哥哥一样亲切。”
“大哥哥？”他眼中似有痛色，仍淡笑道：“那我就做芊儿的哥哥吧。”
“大哥。”我低低地叫了一声。
“嗯。”他应了一声，又道：“从未有人想过会为了让我开心而去做些什么，就连，就连玉屏也只是整日的怨我••••••今日只是第一次见到你，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开心地笑着，似乎从来没有什么烦心的事，你影响着身边的人都跟着开心，让身边的人都觉得很温暖很自在，仿佛跟你在一起就是一件很自然很开心的事情。”他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有着淡淡地笑意，又含着淡淡的忧郁。
“大哥，我，我没那么好••••••”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大哥，你也会过得很开心的，一定会的。”
“你便是我的开心之所。”他轻轻地替我挽起耳边的秀发：“走吧。”
“去哪？”我一愣。
“带芊儿去一个地方。”他笑得很优雅。
我迟疑了一下：“这••••••”
“不会太久的，那个地方，想必芊儿一定会喜欢的。”他又道，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之意。
“好。”我脱口而出。
飘雪湛见我答应，脸上的笑意更盛，拉起我的手往前走，我刚想挣脱，他却说道：“天黑，还是我拉着芊儿吧，免得摔着了。”
拐了几个小弯，他领我来到一个小园中，我刚踏入其中不由得惊呼出声。这哪里是个庭院，分明是一个小山谷，只是此处主人用心颇为巧妙，将山庄与山谷连绕在一起，一点也不显突兀。虽然现在已是三月，但飘雪国的天气历来寒冷，要到四五月才会进入暖季。可是一进入这谷中，便让人觉得春天真正的到了，久违的暖意席卷而来，我惊喜地看看飘雪湛，又看看满谷的花树，再看到水烟氤氲的溪流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恍然大悟，原来这漾波山庄温泉的源头便是在这里？
我抑着头对飘雪湛笑道：“此处山谷向南，高山阻住了北风，地下又有温泉硫磺等类矿藏，地气特别温暖，因此阳春早临，百花先放。对不对？”
飘雪湛眼中隐隐含着惊讶之意，颔首赞道：“芊儿真是博学广见。”
我四处寻望，只见温泉边又搭有几间竹舍，竹舍外又挂了几盏灯笼，显得十分清幽雅致，与团团花簇围在一起，花香袭来，醉香扑鼻。这月下的美景竟似一副人间仙境的画卷，引人入胜。
我心中感动莫名，真的是好美的地方，若能在这种地方生活，真的是神仙也不想做了。我上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生怕打扰了这幅美景，扶住一株盛开的梨花，有感而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飘雪湛缓缓走到我身边道：“此诗句甚是贴切。”随手折下一小撮梨花，替我别入鬃中，笑道：“芊儿与这梨花真是相得益彰，人比花娇。”
我抬起头，看到他眼中满满的情意，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一颤，想起梨花的花语来——纯情，纯真的爱一辈子的守侯分离，安慰以及最浪漫的爱情。
“我••••••”我张开口，看着他温莹如玉的面孔，在月下散发着淡淡的哀伤之情，白日里见到的都是他含笑的神情，却哪里见过他如此感伤的一面？一句话便僵在了唇边。
他扶着花枝道：“这山谷中的梨树全是我母妃亲手所栽。”
我讪讪道：“原来这梨树是秦太后种的。”秦太后是飘雪湛的生母，前皇帝世逝后也郁郁而终病逝了。
“母妃生平最喜梨花，父皇曾为母妃盖了一座梨花园，小时候常常看到母妃倚树而立，痴痴地等着父皇的到来，那种情形，我到现在都不会忘••••••”他出神地看着远处，似乎在回忆什么，我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只是静静地瞧着他淡愁的面孔。
“以前我不知道母妃为何如此执着，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他回首对我笑道：“也许守候也是一种幸福，至少有了真心想要守候的人，总好过一辈子都不知道何谓守候之意，爱慕之情。”
“大哥。”我看着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在向我表白，虽然很含蓄，但是我听出来了。
“芊儿。”他微笑道：“今生我们相遇太迟，你许与了洛，那么就让我以大哥的身份守护你吧！”
我低下头，心绪有些混乱，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感性地向我表白，而且又是个温柔体贴的俊俏男子，我真的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见我不语，轻轻拉起我的手向温泉走去，我跟了几步，才回过神道：“去哪里？”
“芊儿不是想泡温泉么？”他轻笑：“在这露天之中泡温泉却比室内别有一番滋味，我命人进来服侍你，我便在外边的亭中等你如何？”
“哦，太，太晚了，我怕洛该担心了，明儿再泡吧。”虽然不忍心，仍是咬咬唇说出口了。
他的背僵了一下，淡笑道：“好，那我便送芊儿回去吧。”
“嗯。”我低低应了一句。
再次回头，只见满树梨花一溪月，飘雪湛温柔而寂寞却又带着淡淡笑意的神情再次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