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武阳番外（1 / 1）

转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

老爸在办公室里和校长谈话。我眯着眼睛，从教学楼的窗户里打量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学校。长长的林荫道，阳光下绿色的树叶闪烁着新奇的光彩，操场上有几个孩子在练习升旗，脚步整齐地一遍遍走过。这是个不错的学校，开学才第一天便有这样欣欣向荣的意向。

胡思乱想着，一个身影就沿着楼梯冲了上来。我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她竟然就趴在了楼梯上，书包里的书本乱七八糟地撒在楼梯上。居然有这样的女孩子，我没忍住便笑了出来。她没有发现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急匆匆地把课本塞进书包里就又往楼上跑去了。她刚才说什么？“两只脚不如四只脚，四只脚不如没有脚”？我看着早已不见人影的楼梯，摸了摸肚子，我的肚子都笑疼了。

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就很严酷的女人，我跟着她走进教室。她看着一个学生便笑了，“罗嘉木，你那是什么发型，是给雀巢咖啡做广告的吗？”整个教室笑成了一团，我也没有例外，我看着那个顶着一头蓬发满脸通红的女孩子，心里有一点惊喜，这不是刚才那个亲吻地板的小丫头吗？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居然身居班长要职，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连那么不苟言笑的班主任也会看着她宠爱地笑，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单纯，单纯的像一杯温暖的白开水。她留着毛茸茸的短发，穿着可笑的背带裤，总是混在一群男生中间，但是看起来却出奇的和谐。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她貌似高傲地走到我面前，她说，“你好，我叫罗嘉木，是这个班的班长……”她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亮晶晶的眼睛却慌张地闪烁着。是个有趣的丫头，我对自己说，同时升起了想要捉弄她的欲望。

一切都是从我那个恶作剧开始。她笑时，我会跟着她笑；她哭时，我的心也会隐隐作痛；她思考时，我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孤独时，我会全身心地陪伴她。曾经的兄弟取笑我栽在了一个黄毛丫头身上，我笑，脑子里都是她生动的表情，她可不仅仅是一个黄毛丫头，她是一个出色耀眼的黄毛丫头。

喜欢她在球场上看着我的那种期待的神情，喜欢她在考试时那种卷起袖子踌躇满志的表情，喜欢她忽然就红了脸的样子，喜欢她斜眼笑睨着我时顽皮的眼神……闭起眼睛脑海里都是她那样生动鲜活的神情，她来自没有任何杂质的世界，她纯净得令人窒息。我为她的自行车又打了一架，她看着我的脸哭了，我对自己说，遇到了罗嘉木，武阳一定要重新开始，成为另外一个人。成为她同桌的那一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和幸运的人，坐在她身旁的时候，手里好像握住了整整一个世界……

一切的快乐和苦痛都在这一年发生。我不知道怎么会有像罗嘉木这样自相矛盾的人，明明喜欢却又要装作不喜欢，或者她其实不喜欢？生平第一次对自己这样的没有信心，她身边的每一个男生都会让我心惊胆颤。如徐霁那样，在任何时候都明白她的意思，任何时候都可以和她那样默契，我第一次嫉妒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渐渐发现自己跟不上她的脚步了。她有最最远大的理想，那个地方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企及的，她任何时候都充满着激情，时时刻刻准备展翅飞翔……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成为她翱翔的一个负担。不是没有做过努力，但是她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成果。那天我站起身来背诵的时候，我没有忽略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不悦和怀疑，她对我从来就没有充满过信心。即使后来她的表情渐渐讶异，渐渐感伤，但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一样失落。对于她来说，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总是被她有意无意地伤害，她是个小孩子，我总是这样对自己说，总是轻易地就原谅了她……一直到离开前，最后一次的挽留，我对自己说。可是她还是没有为我停留，那是我最最伤心的一天，我对自己说，“罗嘉木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了。”

可是离开了她，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会想念她，想得实在不行便悄悄回到学校去看她一眼。周礼在电话里告诉我，“罗嘉木现在太可怜了。”那一刻我的眼眶就红了，但是不行，我告诉自己，一个人在一块石头前摔倒一次可以原谅，如果摔倒很多次还不知悔改，那就是傻瓜了。在握紧罗嘉木的手时，我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罗嘉木，心痛得无以复加。记忆飘啊飘就回到了第一次遇到她的那天，那天她摔得满身是伤，也哭得这样伤心……

离开了她，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打听与她有关的一切消息。她出乎意料地去了学勤中学，她的成绩仍然好得让人瞠目，她很快又融入了那所重高，她总是和一个优秀的男孩子一起玩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可是去学勤打球的那天，她却分明地跟我说，“我想你。”听到她那样清晰的表达，我怯懦了。

偶然听说她有了一个英俊的男朋友，那天我哭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总和她站在一起的那个男生。过了一段时间在车站遇到她，我想都没想就拉住身边女生的手。她连招呼都没打就经过了我的身边，我看着她的脸霎那间就白得像一张纸，我回头看着她的肩膀一耸一耸。我心里一恸，那一刻恨不得杀了自己，我把她弄哭了……

后来是高考，听说她要去的是一所美丽的南方城市。周礼告知了我她的离期，我每天都数着日子，每天跷课，坐在海边发愣。她走的那天，我沿着海滩整整走了一天,满心满眼都是她笑得弯成新月一样的眼睛，耳边都是她脆脆的声音……寒假打听到了她的归期，我捏着电话，手心里全是汗，却还是没有跟她联系。高考以后吧……我对自己说。然而第二年的四月，消息传来，她又有了男朋友。

还是不能克制住自己，加了她的□□，还是偶尔会关心她。但是我知道，我们的故事已经全剧终，我们是两条曾经相交的直线，惊心动魄地相遇过，然后匆匆分离，渐行渐远。

我忘了说，罗嘉木走后的那年我又没有考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