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夜逝阑消（1 / 1）
又下雨了。
靠在栏杆上看那棵红枫，耷拉着的红叶，没有了那天的光亮，没有了那天的活力。也许，它也在为夜阑的逝去感到悲伤吧。
夜阑是病死的。
我居然都没有发觉她的病已经那么严重了。不过，自从那次听到汀郁已死的噩耗，她就没有再起过床。整日躺在房间里，失神落魄，连话都不讲，后来干脆连东西都不吃。这种情况下，我却没有能过去给她起码的安慰，我还是那个如影姐姐吗？
狠命拍了一下栏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夜阑的葬礼很简单就结束了，楼里又马上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似乎已经忘记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大概吉原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但是我做不到，真的真的做不到！
这几天，雨一直都下着，我的心里也没有放过晴。想找个人说说话，又不能让芜菁担心，更不好意思找清扬。这样的心情，根本没有办法练习茶道，连晚上见客人的时候都常常走神。
这天晚上，龙崎诚一来了。
夜阑不在了，红玉就转给了晴里。晴里懒得教她规矩，荒木只好让芜菁过去。于是我和龙崎诚一两个人待在房间里，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如影？”房间里很安静。
“恩。”我应了一声。
“你有心事？”龙崎诚一永远有着敏锐的观察力。
“没有啊。”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是因为，夜阑的事吧？”
他知道？
“我听说了。这个……是让人难过，但是，你得振作起来啊！”
“龙崎？”
“恩？”
“我给你泡茶吧……”
想不到能用什么方法让自己的伤感减轻点。我这个天生的乐天派居然也会有难过到这种程度的时候，落樱出事，再是汀郁出事，我都很难过，但是这次不一样，夜阑在向我求救，可是我没有去救她，她的死是能够避免的，可是我忽视了她，完全忽视了她！她把我当姐姐，可是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站在她的身边。好像，我是个罪人一样啊……
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静下来，做些安静的事情，也许泡茶是个不错的选择，尽管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心情，是完全违背茶道的精神涵义的。
龙崎没有说话，我去拿出整套茶道用具，重新坐到他身边。
不行，我没法静下心来！被什么东西压着，只感觉每个动作都很沉重。脑袋里翻江倒海，心里也翻江倒海，仿佛可以听见夜阑的笑声，那样清丽，那样快乐……视线模糊了，我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等我意识到是自己在哭时，龙崎诚一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好了，就这样吧！”
我停在那里，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如影，”龙崎诚一靠过来，“不要勉强，想哭就哭吧，把自己的悲伤释放出来。夜阑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的，你周围的人都很关心你啊……”
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倒在龙崎诚一的怀里就大哭起来……
哭绝对是释放的绝佳办法。
睡在龙崎诚一的怀里，感觉很温暖。哭得累了，也可以静下来想想事情。龙崎在一边轻声说着安慰的话，他真的，很适合做聊天的对象啊。
“再坚强的人也需要释放自己。如影，要记住，你也是个常人，不要太过勉强自己啊。”
“恩……”很温暖感觉。
“可是你就是这样感性的人，其他人早已不闻不问的时候，你还对一个游女的死那么自责，你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啊……”
“龙崎？”怎么感觉龙崎诚一有点奇怪。
“叫我诚一吧。”
“诶？”真的有点奇怪啊。
“也许我就是被你的与众不同吸引的吧……”龙崎诚一说着拉起我的手。
我愣了一下。不是奇怪他的反常，而是奇怪我自己的反应，我居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倒觉得很温暖，有点那天看到红枫时的感觉，被震撼，被吸引，然后心跳加速！我忽然想起清扬的话，他告诫我不要对客人太过用心，可是现在，我是不是已经，已经喜欢上龙崎诚一了呢？
“吉原这个地方就是这样，”龙崎诚一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有时候我会想，把你留在这里我还真有些不放心。我知道你很优秀，但同时你也很脆弱，我真的很想保护你……”
等等，这些话，怎么感觉……可是我也明白，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温暖，还是温暖！完了，我真的喜欢上龙崎诚一了！
“如影……”
“啊？”
“我……”
龙崎话还没说出口，门外响起荒木的声音：“龙崎大人？”
“什么事？”
荒木开了门。我想从龙崎诚一的怀里起来，却被他拦住了。荒木估计有点吃惊眼前的景象，因为有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
“啊，如影在给我泡茶。”龙崎解释道。
“啊，泡茶啊……”荒木说道，“我是想来问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有如影在这里就够了！”龙崎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又一颤。
“啊，那就不打扰您了！”荒木说着关上了门。
“如影……”
“啊，龙崎，”我没让他说下去，“我继续为你泡茶吧！”
“……好吧，不过，叫我诚一行吗？”
“……恩，诚一。”
让荒木看见我的茶道，这本是我们的计划。现在计划有变，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不错的，因为在这之后的一天，我碰到了晴里，红玉没在她身边。
“你很有能耐啊，可以骗过荒木太太。”
“我没有骗她啊，真相就是真相。”
“别以为你用什么茶道就能蒙混过关了，老板娘相信我可不信！你和清扬在耍什么花招，也许还有芜菁在里面，现在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总有一天你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如果你想等，就等下去好了！”我扔下这么句话就走人了。
我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终于让自己从夜阑去世的阴影中恢复过来，芜菁还没法相信，在那里开我玩笑：“你确定你没事了？”
“没事了！”我靠着窗看向外面。
“你前几天的那个消沉样，还真让人担心呢！”
“怎么说，现在我想清楚了，对于夜阑来说，也许这样比较好吧，能和汀郁在一起，能远离吉原的黑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如影姐姐……”
“诶？”我转过头，芜菁正对我奇怪地笑着。
“我发现，你变了哦！记得你刚来这里的时候，都不会成熟地想问题呢。”
“你说我幼稚啊！”我两手一叉腰。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看来那个龙崎大人还真是有本事啊！”
“是啊……他是真的很温柔。”
“真是的，你不要陷进去哦。”芜菁走过来和我一起靠在窗边。
“先管你自己吧，你和那个东陵大人怎么样了啊？”说起来，东陵负雪最近都没有来呢。
“东陵大人，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我在芜菁的语气中听到了落寞。
“画已经画完了呀，”芜菁笑着看向远方，“也就没有理由再去见他了。”
“那有什么关系啊？”
“我毕竟还不是正式接客的游女，这样与固定客人频繁接触是不合规矩的。楼里的人也开始说三道四了，到时候，恐怕会害你的身份被揭穿。”
“可是你……还有东陵大人……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不可能会怎么样的。我是游女，只是个游女而已啊。”
“芜菁……”
我敢百分之百确定，芜菁可没有把那个东陵负雪当成一般的客人。至于那个东陵大人，我就没法确定了，因为至今为止，我都没有亲眼见过他。
不过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晚上，清明过来说东陵负雪指名我过去。芜菁说她不愿意一起去，我也不好勉强她。于是我一个人到了楼下的房间，终于见到了久闻大名大名的浮世绘画家。
很普通的一个人嘛，听着芜菁的介绍，我一度把他想像成了惊世艺术家般的存在，浑身散发着艺术的气息。但是眼前这位东陵负雪大人实在不怎么出众，还有点不修边幅。
我在他身边坐下，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就是关于芜菁的：“芜菁怎么没有过来呢？她是你身边的新造吧。”
“啊，她有其他的事，不能一起过来了。”我随便撒了个谎。
“这样啊……”东陵负雪想了想：“如影花魁，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啊？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您说。”
“我想见芜菁，但是她说指名身为新造的她是不合规矩的，这一点上，我想尊重她的意见。”
我明白为什么芜菁对这个其貌不扬的人那么有兴趣了，果然也是个细心温柔的男人啊。芜菁果然是好眼光，或者说是好运气吧。我基本上猜到了他的请求，但还是故意问：“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成为你的客人，但是让芜菁来陪我。这样是不是就符合规矩了呢？”
我会拒绝吗？这可明摆着是个当红娘的大好机会，也许还关系到芜菁的幸福诶！
于是，我答应了。
于是，我告诉了芜菁这个消息。
于是，我看到芜菁在愣了几秒钟之后，露出了很美很美的笑容。
芜菁的事让我很高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出现了很微妙的情况：到了晚上，芜菁去陪东陵大人，我就和龙崎诚一聊天。荒木当然知道，但是只要能挣钱，又不得罪显贵的客人，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估计她还在庆幸培养出了芜菁这么一个还是新造就能帮楼里挣钱的人。
天气转冷了，但是生活变得有意思起来。就在十月最后几天里，我迎来了一位久违但是特殊的“客人”。见到面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因为原本开朗的他居然一个人在那里喝酒。
“清风，出什么事了？”我过去坐下。
“小影子，你来了啊。”
“怎么突然跑来凤凰楼了呢？这大白天的，清明来说的时候，我还真不相信呢！”
“小影子……”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会让清风都借酒消愁呢？和明月有关？
“明月那小子……”清风灌下一杯酒，“答应别人的赎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