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惩罚（1 / 1）
黑发墨眼的观月站在我身后，手指僵在发际，嘴带冷笑。
哥哥站在他身后，好笑又无奈，“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啊？……”
我一下又扑进了哥哥的怀抱，像无尾熊一样挂着他，“你来了。”
你来了，真好。有你在身边，真好。
哥哥揉了揉我的头，“跑到校门口来，又不想上学了？”
不上了！我抱着他，“……不好玩。”
“……不好玩么？你还真是任性啊！”哥哥抱着我，对着观月和裕太笑，“对不起，可以麻烦观月君跟老师请假么，我看小尘今天又要旷课了。”
观月似乎被我抱完这个抱那个的行为搞得完全不清楚状况，愣愣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说“不要吃醋”之类的话，然后看他气愤又故做优雅的表情哈哈大笑。
但是我现在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我甚至觉得那样很幼稚。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变得太快。在哥哥面前，在那个心跳频率和哥哥相似的少年面前，在这两个明明知道我恶名昭著却还表示了关心的人面前，我完全兴不起恶作剧的念头。
“谢谢。”我转过头去对裕太说。
很平静，很温和的声音说谢谢。生平第一次说谢谢。
裕太愣在了那里。
“麻烦了。”我又转头对观月说。
观月也愣住了。
他这时看我的眼光除了稍稍惊讶之外，没有任何情绪，讨厌或喜欢，统统没有。幸好只是这样的眼光。幸好他没有鄙视我。幸好……只是这样。
哥哥又揉我的头，“走吧。”
空旷的草地，早晨的清新空气，还有好闻的泥土味道。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心跳。我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说吧，怎么回事？”哥哥笑笑地看着窝在他怀里的我，“我的拥抱可是要收费的哦。”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没看到我正难过吗？”我有点无力，“你就不能不要提钱么？”
“不能。”哥哥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又笑了，“看你会难过，我很开心啊。”
“开心？”我把他推开，斜眼看着他，“你就这么没同情心?我好像是你妹妹吧？”
“小尘，”哥哥揉我的头，叹了口气，“我的记忆中，你遇到什么事都不会难过。应该说，你不懂得什么是难过。”
我不会难过？我不懂得什么是难过？……“你当我是白痴吗？”我指着他，这么说法，我还真是个怪物了？！
“不，是天才。”哥哥正色道，“风之一族的天才。可以任性，可以自私。可以不顾别人的想法，可以完全不内疚地伤害别人。在风之一族，有这样的能力又做得到的人，被称为天才。”
我顿时无语。我被称为天才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所以，你会难过，我很开心啊。你刚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仍是那样的天才呢。现在看来，以前的风尘在你心中复活了……”哥哥躺在草地上，“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剑道部的事吧？不想当部长了？”
“不好玩！”我大声说，心里不怎么舒服。以前的风尘在我心中复活了？什么意思？我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吗？我不能再无视能无视的一切了吗？那样窝囊的情绪我才不想要！
“小尘，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玩火。”哥哥看着我，“不是什么事都能拿来玩的。风之一族的族规，你忘了吗？”
风之一族族规之一：答应别人的事必须做到，否则将失去最心爱之物。
“反正我又没什么最心爱之物，”我坐下来，“无视它！”
对，无视它！无视能无视的一切！等会就要回去就把剑道部的人好好修理一顿，再把那个暗算我的混蛋揪出来，然后漂亮地说，“我不干了！”
就这么做！这才是我！
“没有啊……”哥哥笑了，“没有当然最好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要太在意任何事物哦……”
他的语气和爷爷不同，有点轻松又有点苦涩，但话却是一模一样。
“我当然不会让自己有弱点！”我翻了个白眼，“饿了。”
“是是是，尊敬的妹妹大人，想吃什么。”哥哥拍拍屁股站起来。
“寿司。”我点中他的死穴，“你出钱。”
“大清早吃什么寿司？”哥哥看着对面那家写有“河村寿司店”的招牌，脸上顿时划下几道黑线，“人家还没开门呢！”
“去敲门。我就要吃那家的寿司。”我笑得灿烂，总算有个可以接近青学王子们的地方了。
“别开玩笑了……换个吃法……”哥哥挂起讨好的笑容。
怕出钱吧！我哼了一声，“我自己去。”说着就往马路上跨。
“好好好，我去我去。”哥哥认命地叹了口气，“……你还真爱玩啊……”
哥哥走过马路，我正想跟在他后面，他却对我摆手，“我去就好……”
…………
嘭！
呼！
耳旁听到汽车急速驰过的声音，辗在我心上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黑色汽车，那辆几乎没有任何刹车的意思，撞到了他后又往前方冲去的汽车。
哥哥的身子被抛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抛物线，然后又撞上了路旁停着的另一辆车，最后头落到地上，停了下来。红色的液体在他脑后慢慢地蔓延开，他的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然后咳出一大口血来，终于什么也没说，就静了下来。
他静了下来。躺在那里像个破烂的洋娃娃。完全静了下来。
我眨了眨眼，看着躺在十几米外的他。
开玩笑的吧？在演戏吧？我往后退了一步，眼光在四处游离，我能看到河村隆正打开店门然后愣在那里，我看到大石和菊丸正路过往这边看，我看到柯南和他的少年侦探团正踩着他那个小巧的滑板向那辆汽车追去，我看到小兰和园子捂着嘴站在那里。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吧？快来告诉我，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啊！我又退了一步，后面一个人扶住我，我扭过头去，居然是不二周助。他姐姐在后面捂着嘴带着怜悯的眼光看我。不二正张着嘴对我说什么，我完全听不见。
假的吧？假的吧？柯南和网王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这里？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对吧？你们都是假的，对吧？连同刚才发生的事，也是假的！对吧？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我一下抓着不二的手，手指似乎紧紧嵌在他肉里：“快告诉我……是假的啊！”声音喑哑，“是假的对不对？是假的对不对？”我使劲摇他的手，“快告诉我啊！”
他看了看被我掐出红印的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然后抬头看着我，没有开口。他的眼睛并没有像动画里那样眯着，宝蓝色的眸子里似乎漾着暖意，又带着怜悯，带着痛惜。很难说清那是什么样的目光，我却觉得全身冰凉。他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轻轻地一叹。
冰冷而绝望的气息如涟漪般蔓延开来。
我放开了他的手，慢慢摇了摇头。
“是真的啊……”我轻轻笑，“原来是真的……”我慢慢地退，然后扭头走到那个前一刻还在跟我开玩笑，这时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少年面前，“快起来，我不吃寿司了……”我抱住他的头，他的发丝湿漉漉的，枕在我手臂上，染出一片鲜红。双眸紧紧地闭着，脸上全是血污。
“……我不要你出钱了，”我用袖子去擦他的脸，“……你不是最臭屁你的脸了吗？怎么弄脏了呢？……”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快起来啊，我都说不吃寿司了，不要你出钱了……你怎么还能这么躺着呢？……”
风之一族族规之一：答应别人的事必须做到，否则将失去最心爱之物。
我握着班主任的手，“我一定做得到！”
我在校长的通知书上写：我要入剑道部。
我拿着竹刀说：“从今天起，我是圣鲁道夫剑道部的部长。”
我气愤地说，“这个部长……不当也罢！”
我大声地说，“不好玩！……”
我看着医护人员上前给哥哥检查一番，然后对着匆匆赶来的代理父母摇了摇头，风子女士立刻倒在了代理老爸的怀里。
我看着他们把他推进救护车，然后芝砂在旁拉我，“要去吗？”
“去哪？”我机械地说，“我能去哪？”
周围似乎闹哄哄的，却又似乎什么声音也没有。
“别玩火啊……”他那淹在风中的一叹。
“我会好好保护你……”他温柔的笑。
“不要在意任何事物啊……”他带着轻松的笑。
“不是任何事都能拿来玩的啊……”他淡淡的笑。
不在了……那个我才准备要好好对他的哥哥，我唯一的家人，我亲爱的哥哥，那个总是对我笑，嘴里总说着钱的哥哥，不在了……
就在我的面前……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骗我呢，你说过要好好保护我的，你没有做到。
我紧紧地抓着胸口，以前发生的事一幕幕，像慢镜头一样播放着，然后就碎了。
全碎了……连同那个似乎有点软弱的情绪。连同那个一直带着笑意的脸。
我想我终于知道我现在最心爱的是什么了。我知道了，却已失去。
我亲爱的哥哥，你可以放心了，我终于，不会在有弱点了。……不会……再有任何弱点了……
我愣愣地立在那里，心里空空的，好像破了个洞。嘴上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别的话来。能说出来的痛……不是痛吗？
……这就是风之一族要求无情的原因吗？这就是任性的惩罚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如你们所愿吧！
我立在那里，神情转为淡漠，眼神已经空洞。我看着芝砂和那两个满脸泪痕现在却又目瞪口呆的代理父母：“我能去哪里？”
哪里才是我立足之地？是风之一族？还是这个看起来虚幻又真实的动画世界？我能去哪里？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哪里都没有我的亲人。
天地万物在我看来现在都这么可恶，毁灭一切的欲望在我血液里涌动。
如果毁灭一切是我的命运，那现在就是我最想遵从命运的时刻！
如果这种状态是我惩罚，那你们也要付出代价！
身上的衣服粘粘地贴在身上，一大块一大块，全是他的血。
我昂首而立，眼中再无半点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