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六乐章 请不要做独奏者上（1 / 1）
宫然雪是被肖家琛的送到学校的，外加她又穿着昨天的一身衣服。小米当然有大惊小怪的资本了。
“你不会……献身了吧。”
“你很无聊！”
然雪不甩她，昨天小米见死不救，害她险些被人踩死的事情，还没算清楚呢！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娱乐八卦报的记者在提起某些明星绯闻时的口气。
幸好，小米的热情没有持续很久。新一轮的讨论又在女生中开展了。
最近一个新兴的爵士乐队迅速窜红，他们从未发表过唱片或者在媒体上露过脸。只有一场接着一场的live show让所有乐迷为之倾倒。
神秘莫测又魅力无穷，他们的名字就是——佐罗。
小米和然雪互看一眼，有了默契，走到了人少的地方继续讨论。
“肖家琛有没有说过要出唱片的事情？”
“没有诶，老师不喜欢这些。”
小米怀疑地看了然雪一眼，她才不相信有谁做乐队只是为了自娱自乐。况且是肖家琛那样有能耐的人。
他会红！一定会红到发紫！小米望着一点心事也没有的傻然雪，不禁有点担心。
“将来，你可要看牢他哦！”
小米的预言很快成了现实。如同洪水暴发一般，一周间，佐罗的名声势不可挡的突然席卷了整个城市。几乎每个年轻人都对这个乐队津津乐道，每个女生都对电气提琴手啧啧称奇。
大街小巷满是佐罗的宣传海报，到处可以听到佐罗式狂奔的乐曲，人手一张佐罗专辑。甚至然雪周围的同学使用的手机铃声也都是统一曲目。
这是怎么？宫然雪有点头昏，就好像昨天还在她身边的老师，今天一早摇身一变成为大众人物，不是她可以专享的了。她可以嫉妒季如绯和老师的关系，但是她不能嫉妒天底下所有拥有老师音乐的女人啊！
“喂，想练琴就专心一点，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啪”肖家琛合上琴谱。脸色不太好看。
“已经没有几个月可以给你玩了，拉成这样你还想考音乐学院？”
然雪瘪瘪嘴，放下琴弓。
“真难得不顶嘴，终于知道自己理亏了吧。”
她继续承受着老师没有口德的攻击，越发觉得心里难过。照理说现在大红大紫的老师肯在百忙之中抽空继续为她上课，已经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为什么她现在还这么酸楚？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为她的老师疯狂，就连他们走在街上，就会不断地有人对着便装的老师发出赞叹。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这么有才气的一个人。和老师交往，她必须有像山那样的自信才行。
“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她低着头从肖家琛面前经过，没有了生气。
这个小女孩又怎么了？肖家琛拿起她握过的弓，反复掂量。
他不会知道她的恐惧，那种要杀死她的恐惧，从站满乐迷的咯琴中心门外不断地向她扑过来。她不想要老师这样受欢迎。
这种性格恶劣的人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是不正常的！
“然雪，我们又见面了。”
然雪抬头看清来人，无精打采地和陈森打了招呼。
玻璃门外的人头攒动，不知道是谁透露了佐罗的电气提琴手在这里工作的消息。虽然粉丝们并不能肯定，但是如果能见到神神秘秘的佐罗一员，站在门口徘徊几个小时又算得了什么呢？
为了保护肖家琛，咯琴中心早就设立了严格的防治外来人员进入的机制，门卫大叔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人在门在，人亡门亡。
“你的老师真是厉害阿。”
“嗯。他的确很厉害。”
“怪不得可以这么轻松赢了我家郭大哥。”
“嗯，是阿，老师总是大赢家……”
“你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
“阿，没有，没有，怎么会。”然雪强扯出一抹笑容，摆着手，“我有这么厉害的老师高兴还来不及呢。”
自欺欺人。
虽然她的老师很厉害，厉害到要是有人敢跳出来说他不厉害，然雪头一个让他好看。但是现在她又不想让老是这么厉害……已经弄不懂自己心里到底要怎么样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片混乱。
“其实我能了解，这种无法掌控的无助感。”
诶？
宫然雪停住了脚步，认真望着说话的陈森。
陈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自己不管有多么努力都不能表达心意，总觉得两个世界的人，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没有有我。如果她对我好一点点，我就开心得飞起来，如果她对我冷冷淡淡，我也犯贱一般要她注意我的存在。”
真是……同病相怜的同志啊！
仿佛是自己的心声被人说了了出来，宫然雪激动万分地握住了知心人的手。
“对的对的，就是这种感觉，那是你怎么办的呢？”她现在急需要有经验人士的开导和帮助。
“我……”陈森抽回了手，微微地苦笑，“我决定放弃了。”
然雪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情。
“怎么会，再努力下下说不定会有结果的阿！”
“这么辛苦的恋爱，得不到回报的恋爱，我不能坚持下去了。对了然雪，你就不觉得累吗？”
她很累，非常累。老师是大人，她跟在后面拼命跑，总担心他在下一个街角一转弯就会不见。与陈森不同的是，即使是累了，伤了，她也不会停下脚步，就算爬，也要爬到老师的身边去。
然雪长长的睫毛垂着，盖住了她心灵的窗口。陈森以为她的沉默是一种动摇地表征，于是想再次试图规劝她。
然，在他还未来得及出口之前，一道带有明显嘲讽意味的男声从天而降。
“恭喜你脱离苦海。” 肖家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心心相犀的老同学，说，“休息时间结束了。”
“老师，你怎么出来了，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然雪醒悟过来，推着他就往教室方向走。肖家琛回过头，冷冷地望了少年一眼，眸中掠过一丝摆给他看的不屑。
“然雪。”
陈森叫她。
“什么？”
他脸上的微笑很平和，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带着阳光的味道。但是就是这个司空见惯的笑容里却渐渐显露出一抹疲态和无奈。
他笑着说：“祝你幸福，还有……再见。”
陈森的声音就像打在铁器上的凄冷回音，留在这个空间里，久久不去。
本以为没有什么可以撼动自己，她从12岁就和老师在一起了，除了累一点，没什么可怕的。但是此时此刻，然雪像钉在地上那样走不动了。有这么一瞬间，她的心被震撼了，不是因为陈森那最后一句话传递过来的悲伤，而是源于自己内心的恐惧。
有一天，她也会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对老师说出这样的话吗？
肖家琛的手一沉，意识到自己正被然雪紧紧握着。
“怪力女，你想捏死我吗？”
“对不起。”
她短路了吗？今天一句话都不顶撞他，无论他如何激将。这种百年一遇的反常现象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肖家琛探上她的额头，语气缓和下来：“身体不舒服？”
然雪拿开了他的手。
“老师，吻我一下好吗？”
“不要胡闹。”
“吻一下啦，就一下，不然我就要哭了哦！”
“你觉得想要威胁我，用这个条件是不是太弱了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到手背上的异样。然雪的眼泪落在上面，皮肤感觉暖暖的酥酥的，心里却像是被针尖刺到了。他皱起眉头。
“你真是……”
肖家琛忽然觉得自己好无力，他的学生为什么总是能够成功威胁到他？做老师的一点威信都没有，师生关系还怎么继续。这样哭下去，她会不会把他和自己都淹死？
他无可奈何，心里嘲讽着自己，却甘心情愿地低下头，以一个吻结束了泛滥的眼泪。
“你舍不得人家就把他追回来啊！”
“说什么？”宫然雪用肖家琛给她的手纸抹了两把眼泪，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什么追回来？”
“你是迟钝还是智商低呢？”
“老师，你很恶劣！”
“好了好了，可以开始练琴了吗？”
然雪骂骂咧咧在他面前架起琴，随口问了句：“老师，说实话，你以后忙起来会不会不能和我见面？”
“会。”
她的脸立刻拉下来，红红的眼眶又开始孕育新的泪水。
肖家琛几乎要败给她了。“是你叫我说的好不好？”
“能不能打电话给我？”
“可以。”
“你会不会接我的电话？”
“会。”
“什么时候都能接吗？”
“嗯。”
“忙完了就来看我好不好？”
“好。”
“要补偿我哦！我要吃甜甜圈。”
“你有完没完？！”
她那张脸又灿烂起来。肖家琛叹息，小孩子的脸，变得真快。
“这个周六我要来你家烧咖喱哦。晚上空出来陪我吃饭。”
“连煤气也不会开的人，我十分怀疑家俊会同意你使用厨房。”
“人家特训过了啦！”
“知道了知道了。周六对吧，我大概7点能到家。快练！你想半夜才回家吗？”
宫然雪得意地笑，很窝心的感觉。
但是肖家俊就比较笑不出来。天哪，他哥哥的女朋友真的很有烧毁厨房的天份，怪不得他哥强烈要求他呆在家里帮忙晚饭……
让宫然雪完成一顿咖喱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好像很好吃呢。”
然雪完全沉浸在家庭主妇的喜悦中
“嗯，嗯，很好。”肖家俊则在一边负责打扫一塌糊涂的厨房。幸好他哥手艺不差，以后轮不到然雪“登台献艺”，不然他哥的生活就会像这一坨咖喱那样惨淡了。
有人按门铃。然雪欢天喜地去开门。但是她忘记了肖家琛进自家房们通常用的事钥匙。只有客人才会按铃，而且今天来的显然是一位不速之客。
她打开门，看到一位大伯站在门口，大衣上湿漉漉的，显然被淋到了冬雨。
“不好意思，您找哪位？”
见到围着围裙的年轻女孩，陆行天的第一反应就是：“你一定是家俊的女朋友。”
诶？不是的说！这位大伯不要乱讲哦！她怎们看都比较像老师的女朋友！
肖家俊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来人，惊讶道：“陆伯父！”
陆伯父勉强得笑了笑：“家琛他……在不在？”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相当清楚，如果肖家琛在家，他是绝对没有机会进了门还能坐到沙发上，悠闲地喝上一口肖家俊端来的茶水。
“伯父，老师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等一下和我们一起吃咖喱饭吧。”
然雪天真地笑着，浑然不觉事态的严重性。她只知道老师家里来了客人，却不知道这位客人的来临将给肖家带来何种的冲击。
陆行天就是传说中那位肖家兄弟的继父，常年和他们的母亲生活在美国。自从6年前，他暗地里资助两兄弟的事情被肖家琛知道之后，就再也无法联络到他们。肖家琛从音乐学院辍学，带着家俊搬了家，似乎是想让他永远都找不到。
直到最近，陆行天才从媒体上认出了佐罗的电气小提琴手，通过各种手段才找到了这里。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延续到他们，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必须来和胡琳娟的长男说说清楚。当时担心他们年纪尚小无法理解，现在不得不说了。
只可惜，他始终没有这个开口的机会。
一家之主肖家琛回来了。见到为他开门的然雪，那张默然的脸上有了笑容。这笑容却维持不到1秒钟就被一脸厌恶所代替，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
“我们家不欢迎你，请回吧。”声音很冷，就像金属敲击的回响。
“家琛……”
他不理会老人向他伸来的手，冷漠地瞪着他。
“是到如今，我不认为我们还有必要见面。”
“琳娟她……”
“请不要再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她从抛弃肖家开始就丧失了母亲享有的一切权力！”
宫然雪从来没有听过老师这样绝然的口吻，也没有见过他如此锐利到几乎要戳碎人心的眼神。一阵寒意从心底里升起，她觉得眼前的老师很陌生。
“老师……”
她轻轻的一声呼唤，让肖家琛意识到现场还有一个不应该牵涉进来的人。
“家俊，请客人出去。”
肖家俊没有动作，他只是默默地看了看自家大哥。很多事情发生在他年幼的时候，大脑回沟还不足以深到刻印下所有的记忆。因此那些负面的回忆都落在了肖家琛一个人的身上，没有人为他分担。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有些可以化解的事情越发变得复杂。肖家俊在不知道孰对孰错之前，决定保持中立。
但是有人看不过去过了。
“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客人？”然雪看不过去了，义愤填膺地跳出来，“你不要太……” 说道最后，她转过身来，在他清泠的眸光下倏地住口。
“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什么你家我家的，真讨厌！
“人家陆伯父上门拜访淋了雨了你也不请人家坐坐，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讲道理呢？”
肖家琛窒了窒，按住太阳穴。
“你也给我出去！马上。”
音量虽然不大，但是足于震撼到然雪的心。
老师要赶她走了，就因为自己好心的插手了他家里的事？！既然分得那么清楚，那他家和她什么关系？她犯得着吗？
一咬牙，然雪撤下身上的围兜扔给他，从尚未关闭的房门，冲了出去。就像她平时在音乐教室里耍脾气那样，把背后的门甩得震天动地，几乎要脱落下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陆天行自觉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处，或许，他应该找个时间单独和肖家琛谈谈。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神色，慢慢站起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肖家兄弟一眼，无言地离开了。
“老伯。”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楼梯口叫住了他。
“老伯，你是老师的继父吗？”
然雪双眼慧黠雪亮，漾着聪明的气息，眼色不时变幻着，像似有很多的想法、很有自己的主张。陆天行从第一面起就很喜欢这个女孩儿。他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把整个故事说给我听呢？”她觉得自己的话唐突了，又立刻补充道，“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您能和老师好好相处，其实老师嘴巴坏一点，但是人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