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八十九、 机缘（1 / 1）
若谷的入口在哪里？崴云自然是胸有成竹的——硝洞的东南方向77度角！
当年他耗费心血替族人寻了这一方隐逸之地，即便是已远离若谷这么多年，他也从来不曾忘却。
虽然隧道、岩壁等已经被叶蓁的部队炸的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不过地下大厅的基本风貌，依然一如当年——晶莹剔透的钟乳石，虽然有些被当初巨大的爆炸震踏，不过汩汩的流水侵蚀，把锋利的断裂口重新洗刷地圆润。
今日故地重游，崴云清楚地知道，他不是来抚今追昔的，甚至连感慨万千，都没有资格。他蹲在地下暗河旁边，对着岩壁上的石坝，看得出神。
石坝一层层，从岩壁里长出，好像记载贝壳年龄的迷人曲线。岩壁上方的水源流泻而下，被石坝拦住，变成一圈一圈波纹，层层漾开，最终汇聚到地面上的莲花台里。
莲花台里养着无数的石子，滚圆滚圆好似珍珠啄成，黑色部分粗砺冰凉，白色部分温润如玉，黑白色间杂，仿佛踏着远古步伐而来的禅意。崴云的手，浸在沁凉的水中许久许久，终是捞了一颗石子上来。用血肉之躯，将其夹成两截，果然不出所料，石子里面是灰白色的絮状物，湿湿软软的，黏黏哒哒的。在空气中暴露不多久，灰白色就转化成了铁红锈色，并在表面凝结成薄薄一个硬壳；但若是将絮状物置于莲花台的水中，却并不变色，依然是灰白，黏稠的。
“氧化。”崴云轻蔑地哼了一声，“这果真是眇的卵，只是为何这么多年，再也孵不出眇来。”
“原来这里，曾经是眇的庞大宫城！后来被遗弃了，我倒是好机缘，居然被我寻到这样一处福地！”崴云自嘲地笑笑，“建造这样一处奢华庞大的宫城，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这样料想当年的眇，一定不可小觑。不知为何会遗弃这里，而且，看起来走得很匆忙，没有半点准备。这些眇的卵，也不知道长眠在这里多久了，看起来眇再也没回过这里……呃，是离开了，还是……”他心中有犹疑，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灭绝了？”
“如果是灭绝，那么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如果能复演当初的情景，那该多好。”
莲花台里的石子，随着水光波动，盈盈漾漾，一个一个石子的表面，仿佛都幻化出一个一个当年的场景。崴云看见，当初离开若谷的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身躯，像一只瘦小的麻雀，娘亲恋恋不舍的眼神，久久追随着自己的背影；
还有同样的眷恋目光，那是谁？崴云擦擦眼睛，那是昭容。黑涯的生活多美好，崴云叹息于自己当年，那决绝的勇气。如果当年做了另一种抉择，如今应该早已把娘亲和团扇都安置到了黑涯同住，蓝宫或许早已娶了团扇，自己与昭容，应该有稚儿承欢膝下，一家子和和美美，何必劳什子复国？
复国，复国。如何复国？坐等帝尊归天，然后与叶蓁御旗夺位？
即便是今日已经身处高位的自己，也不敢轻掠叶蓁的锋芒，夺位？呵呵，自己怕是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太难，太艰难。有没有捷径？崴云祷告老天爷，可否指点一二？
若谷死寂无声，看来老天爷并未搭理自己。崴云利落地捡取了10颗石子，灌装了一些莲花台里的水，离开了若谷。
客栈里，不出所料，崴云看到一位哭得扑簌扑簌的小姑娘。
崴云坐在她床边，“何必哭成这样？你不是一直号称比你姐姐强悍吗？”说话间，将绑在绿晶手腕和脚腕的皮绳解开。被绑过的地方，有强烈的淤青和红肿，看得出来，在他不在的这30多个小时，她不知道用尽了多少办法来挣脱这枷锁的束缚。“你性子真是暴烈，没学你姐姐半点温婉。”
绿晶揉揉手腕，抖抖脚腕，“你舍得回来了？我以为7世子把我偷偷丢弃在黑涯，自生自灭，自己一个人回赤陆了。”
“我答应过你回来，自然会回来。”
“那你答应我姐姐的呢？为什么不兑现？”
“我答应过你姐姐，事成之后给你们族谱号，但是……”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还有什么？”崴云略略迷惑。
“你答应过我姐姐，要做她的王子，结果呢？”
“那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我从来没有给过她这种承诺，绿晶，你要讲理。”
“那我偷偷告诉你哦，我等你等了30多个小时，这期间，我也臆想了很多东西，你怕不怕？”
“我怕你？”崴云苦笑，“我懒得与你纠缠罢了。”
“我没说你怕我，我说的是你怕我臆想出来的东西！”
“哦？“崴云挑眉，“不知道小妹妹臆想了什么东西，可以自信让崴云害怕？”
“我等了你一天两夜，现在又渴又饿又痛！我要吃东西！我要自由！然后再告诉你！”绿晶捶胸顿足。
“食物就在床边，谁让你自己不吃。”
“你把我捆成粽子，我吃东西就和狗似的去舔，我才不吃！”说话间，绿晶开始狼吞虎咽，一眨眼，一碗冰冷的粥已经全滑入了她的肚子；再一眨眼，甜羹也被她消灭得干干净净。崴云看着她吃饭，禁不住取笑她：“你说捆着双手双脚吃饭就和狗舔一样，不雅观；那你可知道，你现在吃饭的样子，和狼一样，更难看！”
“你敢说我难看？以前在离岛，人人都夸赞我们是最漂亮的姐妹花，才会得了黑白水晶门的好差事！”
“唔，你与你姐姐，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天晓得怎么会是姐妹花。”
“那你说，我与姐姐，那个更漂亮一点？”
“你姐姐更温婉一点，你这种太妹，正常人都受不了。”
“那好——”绿晶吃完，把嘴巴一抹，“我告诉你，我现在要做太妹才做的事情了！”
“什么事？”崴云愕然。
“也就是——”绿晶嘿嘿窃笑，“也就是这两天我在脑海中臆想过一千遍的事情。”
绿晶像秋天麦田里金黄色的棉花团，健康，活力地贴上崴云的身躯，道：“我现在发现，姐姐爱上你，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不在的这一天两夜，我臆想的，就是这个东西！”
她甜美的唇，贴上崴云的脸；她轻软的胸膛，掌控在他的手中；甜蜜的温柔，美好得让崴云不能相信她的所作所为。万道金光忽然拔地而起，将崴云的脑子架空。他下意识地与绿晶在唇间辗转，在肌肤间纠缠，直到绿晶解开他的衣衫。
啪嗒，清脆的坠地声——从若谷带出来的石子滚落到地面上，崴云刹那间元神归位。
崴云，你是怎么要求团扇的？绝情断爱，方能令自己无懈可击。怎么连你自己都做不到，还有资格要求团扇吗？
崴云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我的女人，都死于非命。请你务必离开我。”
昭容的容颜，冷冰冰，沉甸甸，注视着崴云离开望云郡。
那是他心上的锁，命里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