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九、 月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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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个千头万绪的夜，这注定是一个人人都不成眠的夜。
这是阿寒玉的83层，是装饰喜庆的新房。
宽厚的比良被众人灌得不省人事，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鼾声，昭容衣冠未解，浓妆未卸，她坐在书房，用蝇头小楷工整地写字。
展不开眉头，挨不明更漏；
旧壶又添新酒，新酒却难消我旧愁。
rìrì咫尺相近，天涯两心悠悠。
叹一声，从今后，伊人笑语，全当如梦，纵然有泪，泪向心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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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泪水伴随着墨水而下。写好的时候，眼泪已经把字字打湿，模糊地几乎都看不出原来写过什么。昭容把宣纸叠起，取出珍藏许久的，崴云当年留给他的诀别书，两书并成一书，在火上烧了。
诀别书好像一朵朵黑sè的蝴蝶，打开窗，蝴蝶纷纷往夜空中飞去，闪闪落落，消失不见……
此时的崴云，正在阿寒玉3B买醉。往常他是没有喝酒的习惯，因为复国的使命就是最最有效的麻醉剂，何必再需举杯？。但今晚——他需要酒jīng来冲淡痛苦。
酒，是甘冽香醇的；寂寞，是深入灵魂的，他原本想用美酒浇灭寂寞与哀愁，偏偏，人已醉；哀愁却依然如影随行。
今夜的碧姬仿佛格外温存，纠缠在崴云身边，一杯又一杯地劝。崴云的胸口发疼，他从今往后，只能够——只配——在这里销磨感情？放qì 毕生所爱，怀抱复国这样虚无的梦想，到底是一种飞升；还是坠落？
他浑浑噩噩，又急饮三大盅，摔门出去。
这是一个黑sè的夜，没有星光明月，却也迟迟不肯下雨，天空中乌云雷电，仿佛忍着，忍着，再忍着。
崴云踉踉跄跄来到阿寒玉外的湖水边，酒力渐jiàn 发散，觉得燥热，忍不住扯开前襟，裸露胸膛。弯下腰从湖中掬水洗脸，满池的水，碎了……
破碎的湖水不多久又拼映出一张衣冠不整的容颜，湖水中的人，炯炯的眼眸中有酒jīng焚烧的yù望，那yù望的狂野，居然连他自己都陌生。
一丝风，仿佛就在等待他，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啸叫声。黑sè的蝴蝶，一朵一朵，残缺的身姿，孤独地飘落，飘过他破落的衣衫，飘过他宽大的衣袖，飘过他蓬乱的发，飘过他无力的指间，他想捉住这些黑sè蝴蝶，手指一夹，蝴蝶却粉骨碎身，消失不见。
捉不住，什么都捉不住——捉不住——捉不住。这些黑sè蝴蝶，原来是过往的流年，过往的记忆，捉不住的。
崴云静止不动了，呆立在湖水边，抬起头，看陷入厚厚云层的阿寒玉83层。
看不见，看不见，从此以后，太高，太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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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天司约请了瑞，一叙。
瑞在桂离邸的书房门口站定，里面寂静无声，从缝隙之间看过去，有淡淡萧索的影子被投影在地上，孤清单薄。
过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瑞才敲敲门，推门进qù 。房内有压抑哀伤的气息，瑞勉强挤出笑容：“我明天才正式执掌族谱司，你我来rì方长，天司又何必急于今晚呢？”言语之间故作轻松，似是要打破这无边伤感。
良久，传来天司沙哑的语声，“因为我今晚要走。”
“嗯？——”听到这句话，瑞浑身一个激灵，诧异道：“你说你要——走？？”这声音很大，传入耳中反而让自己镇定了些，无意识地重复一遍，“天司你要走？”
“是的。”
“为什么？去哪里？这么突然？”在自己倾尽全力获得执掌族谱司资格之后，心仪爱慕的天司居然说要走，瑞简直要哭。
“莫想太多，我只是腻了，想去名山大川散心。”
瑞的喉咙哽咽，仿佛揉进了沙子，将满腔挽留的话都堵住，艰难地竟是不能开口。良久良久，才幽幽问：“我——能随你一起去麽？”
“瑞——”，天司温柔地拍扶住她的肩膀，语声异常清晰，“你是我可爱的瑞妹妹。”
“妹妹……”瑞怔怔出神，反复低吟“妹妹”二字，仿佛要将它嚼烂了吞进肚子，再也不让这二字出现在天司嘴边，许久许久，眼泪弥漫双眼，她才抬头，“那你珍重……我会替你照看好桂离邸的……”
书房内空无一人，不知何时，桂离邸的主人，已经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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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很冷，很烈，吹得天司散发飞扬。海浪触上岩礁，溅起雪玉一般的泡沫，打湿他的衣袂。
夜sè深暗的海边，天司走了一程又一程，真的要不告而别吗？可那脚有千斤重，居然挪不开地面；留在阿寒玉吗？可身后细软洁白的沙滩，竟然没有留下一丝足痕……
心中愁肠千转，骨子里那优柔寡断的天xìng又逐渐占据了上风，很想这样永yuǎn 下去吧，团扇，不能靠近，又不舍离开，于是海誓山盟，海枯石烂，我永yuǎn 站在你的不远处，与你细细隔了一条线。
天司！你清醒吧！怎么会有这样妥协的永yuǎn 呢？该来的总要来，想逃的怎么也逃不了。渐jiàn 地，他的瞳孔变幻出湛蓝的sè彩，他的身体轻缓地离开地面，水袖伸展，在宽阔无垠的海平面上低低滑行。
“细腰，呼唤你——”天司的喉头滚动，轻轻吐出五个字。
与此同时，他身体内的jīng气凝结成一缕人形，一抹浅碧sè的虚影伴随着他御气飞行。
“主人，很久没有呼唤过细腰了。细腰在此。”
“细腰，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为何总让人惊愕？”
“主人，前生往世杂乱纷呈，细腰也快要看不清楚了。”
“细腰，你告诉我，究jìng 应该如何抉择，才能让天xià 人开心？”
“主人，天xià 人都开心，你就不开心，细腰如何忍心？”
“细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该走。”
“细腰，你告诉我，我还能回来吗？”
“杨柳青烟，必定回来。”
“细腰，你告诉我，未来会怎样？”
“主人，细腰累了……”话毕，浅碧sè的虚影收缩，复位到天司的体内。
星河耿耿，夜sè昏昏，天司的身影，消失在东方的云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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