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1）

“你已经决定了吗？”我问：

“决定什么？”

“你决定的事，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每次还要由外人来告诉我。”我淡淡地说着，看一眼凌朗轩，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我扭过头。我不想过于表露自己的不快，毕竟，此时我若再苛责凌朗轩也有些过分。

“蔻儿，你怎么啦？”细心的凌朗轩还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快。

“我已经知道发生的事了，今天早晨凌氏召开了股东会。”我轻轻的道：

“这件事早已经是定局，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蔻儿，你早就知道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交接的事情，有些忙乱，有些事情可能忘记对你说了，不过这件事，我是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听到后，又替我难过。”凌朗轩解释道：

“我什么都不怕，工作上的事情再忙，再混乱都没关系，我就是怕看到你皱眉，看到你皱眉，我心里就很难过。”凌朗轩说着伸手抚了抚我的眉。

“你真的没事？他们那样对你。”我垂下眼道：

“他们这样做是常情，没什么对与不对，当初我被老爷子叫回来，也作好了这种最坏的打算。”凌朗轩淡淡的一笑：

“那你还要做？”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大丈夫本色，而且凌氏也确实积病不少，需要我这样一个外来者冲击一下。让他们能自我调整，重新整合。当初老爷子也是这个意思，本来是有计划让我多做一些时候，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爷爷改变了主意，也由不得我。”

“我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并非是一无所获，也许摆在人眼前的结果是，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是，当你认真的去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一定会有收获的，更何况，做这件事之前，我也不是没有为自己打算过，我自有主张。”

“还有更重要的是，若不是这样，我怎么会遇见你呢？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有些意外，但挺好。”

凌朗轩最后轻轻的一句“但挺好。”立即平复了我心里所有的怨望，心突突的跳了好半天，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攒齐四散的怨气道：

“我不想做旁观者，这种感觉很不好，你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我都希望能与你一同分担。我不想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你的事情。”

“真是个傻女人，知道你会胡思乱想，所以才不想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告诉你，其实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结果，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有些事不用说，你早已经明白，我一直就不担心你会不懂我的心思。”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唉，可惜这男人有些毛病可能是改不了。”凌朗轩苦着一张脸，“就像你老是喜欢威胁我，我也很不喜欢，但我也没有办法。”

“那怎么一样，我是小毛病，你大毛病，不行，你就要改！不然－－。”我又威胁道：

“我一定改，一定改，不然就写检查。”凌朗轩保持住与我之间一公尺的距离，顺手护住了他的耳朵。

“哼。”“我就知道你还是改不了，都准备好写检查了。”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又沮丧的拉着凌朗轩的胳膊。

“你威胁我一辈子都不用写检查，我可是答应你要写一辈子检查，这样看来，好像是你赚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就是不高兴。你宁愿写一辈子检查了，都不愿意有事没事和我分享。那，那，”“那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威胁你，你也不用打算着写什么检查。”我给凌朗轩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扭身就走，被凌朗轩拉了回来，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蔻儿别生气了，我一定改。”

“真的？”

“嗯！”凌朗轩认真的点头，我心里涌起一阵小战告胜的心满意足，隐隐的心中反倒泛起了一些歉意，我明白一切都不容易，一切都得慢慢来。可还没等我开心一会儿，就听凌朗轩接着又说：“我保证在八十岁之前一定改掉。”

“你，你你，你敢？！”我大怒的追着凌朗轩不依不饶，两人闹了一阵停下来，我问凌朗轩，“你真的没事吧？”

凌朗轩看了看我，从鼻子里出了口气道：“你说呢？”他微微笑着沉默了一会，我聆听他的沉默，我知道这里面是欲说还休、又无可言说的无奈。我不应该再追问下去的，我们都已经知道结果，为什么我还任性的一再追问？我抱住了他，仰着头望着他笑，然后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其实这件事当中，最让人担心的人是你，你本是个局外人，无端的被牵涉了进来，承担了许多原本不属于你的压力，大喜大悲，生离死别，财富和破产一切变故都发生的很突然，最后你打开爷爷给你的那只盒子，那是一只空盒子，你什么都没说，没有报怨，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我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到现在也无法给你一个解释。”

“没关系，根本就不用解释，我说过，你要相信我。”

“是呀，你说过这话，蔻儿，你知道吗，对你的信任其实是对我的一种考验，你心平气合的心态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本来我是想尽我的能力还你一个叶园，作为补偿。而现在我决定了，我打算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做个农夫。”凌朗轩说：

“留在这里？做个农夫？”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你不是把你爷爷的那些兰花托付给我了吗，我决定留下来，重建叶园，和你一起把你爷爷未做完的事情做完。我要和你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你真的这样想？”我吃惊的看着凌朗轩，他的话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自从凌老爷子过去之后，我们都没有谈过今后各人的去向问题，我一直刻意的回避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爷爷的去世，如果我没有看到爷爷的信，如果老白没有病倒，也许这个问题会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简单，我会跟着这个男人，天南地北的走，他到哪里，我就会到哪里。

而现在，我忽的感觉到了，一边是千丝万缕牵着我的每一根发稍细胞的，割不断的亲情和责任，而另一面是我深爱着的，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男人。我该怎么办，我不能逃避，不可以不选择，不可以回避。

原来爱情并非简单，她并存在亲情之中，要放弃什么，要放弃多少？没有人给我答案，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前面看不到路，我拉着凌朗轩的手，我心痛这个男人，因为他与我一般，遇到了同样的难题。

我关注着凌氏局势的变化，为他的起伏动荡的处境高兴难过的同时，心里也承受着另一种滋味，我静静的等着他，等着这个男人告诉我他的选择。

我真的没有想过是现在这个结果。我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后，压了压心底涌上的暗自欢喜，半是违心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那些话是开玩笑的，你不必为了那些花留下来。”

“你还是去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我觉得自己这句话很酸。

“我喜欢做的事情？”凌朗轩皱了皱眉，看我一眼：“蔻儿，你在乱想什么呢，我记得你刚刚认识我的时候，不是查过我的底细吗，你应该知道我回来之前在做什么。”凌朗轩这么一说提醒了我，的确，我查过，他是博士毕业，专修的生物。回国之前，他有他自己的工作室，其实也就是植物实验室，这么说，他与我本来就是同行？

“噢，你？”我恍然大悟地用手指着他，说不出下文，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比我更懂园艺，他认得爷爷的那盆“红酥手”，他看看爷爷那些花的眼神跟我不一样，他比我更懂兰花，他能得到阿黄与老白的喜欢，那些并非都是因为爱乌及乌的关系，是因为他与老白他们是真正的同行，惺惺相惜，原来是这样，我怎么从来就没有想到这层呢。

“你早就有这打算？”我问：

“有过想法，但不成熟。”

“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还是不能确信。

“很简单。我现在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农妇。”凌朗轩道：

“农妇？”

“别装傻，说的就是你。”

我怎么会糊涂呢，我知道，我清楚的记得，爷爷过世后，我和凌朗轩夜看暖棚那晚，那天晚上，我说过的话。我不是装糊涂，而是我已经发觉得心底的暗暗欢喜渐渐变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妥贴的甜蜜。一切出乎我的意料，让人不知怎样高兴才好。仿佛还有点儿不相信，我愣了半天才道：“我是说过，但是我是说我要作个地主，不是农妇。”

“地主？你怎么可以做地主，我才是地主，你只能是地主婆。”凌朗轩拧拧我的颊，修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