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到了城里，照旧，先去经销商那里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完事后我们爷孙俩就各奔东西，我自去约人逛街，爷爷则去会他的老朋友，晚上我们会在约定时间，约定地点碰面再一同回家。
今天，从经销商店里出来，爷爷却没有立即放我走，让我陪他逛逛，爷爷拉着我直奔一家金店，说是要给他未来孙女婿买只戒指当见面礼，我不以为然，毫不害羞的挑了一只男款铂金戒。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女友阿圆打来的，我早已经约好和她一起逛街的，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收了线，爷爷问我是不是确定就这款了，我点头，爷爷将铂金戒拿在手里又看了看，看样子很满意，他挥挥手让我先走。
我将自己的银行卡交给爷爷，告诉爷爷，我现在是个小富婆，我存了一笔稿费，本来早就想买一件礼物送给他，即然他喜欢这铂金戒指，钱就由我来付：“别不舍得，不许自己掏钱。”临走之前我再三叮嘱道。
“我走了，晚上，老地方见！”
隔着金店的玻璃窗，我向里又看了一眼，看见销售小姐正在替爷爷把戒指打包，心想这个老头子还挺赶潮流的，不似那个老白对自己个儿小气的不行，而且老白只对保值的黄货感兴趣。
傍晚我准时赶到了爷爷说的那家“丹枫白露”餐厅门口，爷爷也刚刚到。
我换上了刚刚逛街新买的裙子，转着圈给他看，爷爷眯着眼睛笑道：“我的蔻儿，穿什么都漂亮。”
“还不是因为您挑了这家倒霉的餐厅吗，我听阿圆说，这里的规矩挺大，不穿正装者不得入内，嘿嘿，我总不能站在窗外看您一个人吃吧！为了吃，我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噢。”
“我一个老头子能有多大的面子，一定是为了见我未来的孙女婿才买的吧！”爷爷笑道：
“是呀，是呀，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我都快等不及了，快走吧，亲爱的。”我老实不害羞的回道，笑着挽起爷爷的胳膊往里走，我饿了，路上我已经听阿圆介绍了这家餐厅好吃的美味，我的确都快等不及了。
叶家的人对于吃从来不吝啬，从不亏待自己的嘴。我的馋嘴基因遗传自爷爷，每回爷孙两个进城，办完事后，我都会挑一家较好的餐厅和爷爷打了牙祭再回去。今晚这家餐厅是爷爷挑的，早闻此餐厅的大名，爷爷还挺会挑地方的，看这环境就知道价格不菲。
年青的男侍者礼貌的将我们引了进去，满屋子的香气，和细细簇簇的杯盘声，一下子让我的心情好了起来。挺大的餐厅食客颇多，却并不嘈杂。
侍者领着我们向里走。一直往里走，在一个用花格栏与纱幔半遮包箱外停下，人头攒动的包间内，一个年青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中的老头儿走了出来，向我们迎来。
“老凌！”爷爷叫了一声，撇下我快步向来人迎去，“老花头！”那个轮椅中的老头儿激动的用手点指着，然后两双苍老的手激动的握在一起。
噢！？还真是巧呀，连吃个晚饭都会遇上熟人？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包间内陆续有人跟了过来，五六人之多，有男有女，年龄在三十到五十不等，衣着光鲜，珠光宝气。在我打量他们的同时，这些人不约而同的也在打量着我，不，应该说是审视着我，我忽有一种上台做论文答辩的感觉。
我一双眼睛看不过来，心下不知怎么回事，有种不安的感觉，出于礼貌，我微笑着回应这些目光。
对应我的笑，所有的人反映各有不同，温和的、些许轻蔑的、敷衍的，面无表情的，有的则将脸转向了别处。
嘿嘿。真是奇怪，我并没有打算要白吃他们的饭，这些人犯得上如此表情吗，刚刚还是隐约的，不明了的不安，现在猛然间质变成了恼怒，怎么会遇到这些莫明其妙的人，弄坏了我餐前的好胃口。
我把目光投向爷爷，希望他赶紧结束掉这个意外的重逢。
轮椅中的老头儿向爷爷指着他身后的年青人，年青人礼貌的向爷爷问候，爷爷笑，上下打量着那个年青人，最近爷爷对与我年龄相当的男人总是特别感兴趣。
我知道回回都不会真的怎么样，最终也不会真的怎么样，但是爷爷那种看人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哭笑不得。惟恐别人不知道我是个嫁不出去的剩女，真是尴尬。
不去管这老头，索性，我扭开头，先看看还有什么合适的空位，再看看别人都点了什么好吃的，一会点单也方便些。
正四外张望，就听爷爷在叫我。
“蔻儿！快过来！”
“这是我的孙女叶蔻儿！”爷爷拉过我，荐宝般往前一推，直推到轮椅老头面前。
轮椅中的老头儿望着我笑，许是我多虑了，也许天下的老人都一样，轮椅中的老头儿看我的眼神，就和爷爷刚刚打量那个年青男人一样。天下爷爷一般黑。
轮椅老头儿不错眼珠的打量着我，一边笑一边直点头。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心得。
“快叫凌爷爷！”爷爷在身后提醒道：
“凌爷爷！”我随声附和，给老人一个货真价实的笑脸，“好好。你好呀，老花头你不声不响的养了这么一个漂亮孙女，就像你养的花一样水灵，要不是我想起来，你打算要藏到什么时候呀。”凌老头儿笑着道，一边向我伸出了手。
听到轮椅老头赞美的话，我心里面，被爷爷常常嘲笑的小女人的虚荣心立刻涌动起来，鼓动着自己的心飘飘然已欲飞去，脸上也藏不住，怕被人看出来，索性给这个识货的凌老头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好好，来这是我的孙子，凌朗轩。”凌老头将身后的年青人拉了出来。
“你好！”我向他打着招呼，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那点儿虚荣自得的笑意。
在看这个被推到我面前的年青男人，线条分明的脸，个儿挺高，高我多半个头，我得仰着脸才能和他说话，为了让自己有个平等一点的对话角度，我不由的向后挺直了我的脊梁。
并不止是他的身高，他整个人上都散发着一种压迫感，淡淡地，远远地，他此时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于他刚刚立于凌老头身后，刚刚他站在轮椅身后，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温醇。
凌朗轩淡淡的点头回应我，冷冰冰客气让我看到了在我和他之间，他轻轻的一划，就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一双黑漆明亮的眼睛平静无波的从我脸上略过，那眼神就象是徐志摩的诗一样
“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欢，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忘掉……”
轻轻的，他的目光略过我的脸，忽的一时间，我有一种臆想，我觉得自己是透明的，仿佛此时的我并不存在。
凌老头似有意无意的用胳膊搡着身边的凌朗轩，半晌，凌朗轩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细巧的首饰盒，“来来，小蔻儿，快收下，这是给你的。”凌老头似乎怕凌朗轩反悔似的拉着他的手将首饰盒送到我的面前。
陌路相逢还有礼物收？有这样的好事，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怪不得这个凌朗轩拉长着脸，真是个小气的男人，不想给，就直说不给，犯得上给我脸色看吗？
我偏脸望望爷爷，爷爷微哂，不可置否，想着人家愿意给，再说都已经看过他那张拉长的脸了，不收，有些对不起自己，略迟疑一下我高兴的伸手接过，“谢谢凌爷爷！”心想暗忖，小气鬼，气死才好。
看着我收下了礼物，场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原先站在老人身后的人一下子都围了上前来，立刻我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再一会儿，我的两只手上就满是礼物盒子，我看着眼前似小山一样的礼物，有些发愣。
是不是来这里吃饭，必须随身带着礼物？还是这店里的小费是用礼物来结算的，这些人都是怎么啦？还没吃饭，就把小费全给了我这个外人？
我正在摸不着头脑，再看爷爷，让我大跌眼镜的是，他居然掏出了早晨刚刚买的那枚铂金戒指递了过去。
那可是我买给爷爷的，凌朗轩在凌老头儿的注视下将它收了下来，接过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迟疑的表情。
我不知道那个凌朗轩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很清楚我自己当时的心情，着急上火加气愤，如果可能我就准备上前将戒指抢回来，爷爷怎么这么糊涂，没有礼还，也不能用这东西，而且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人家还并不领他的情。
这里家餐厅是怎么了，来吃饭的人全都疯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那早晨还不如买个便宜的，有可能的话，还可以在地摊上买个假的也成，我是小气，对这样的人是大可不必锦上添花的，瞧那个凌朗轩的表情，即使是送他颗大钻戒，他也不会领情的。
我这边正在气头上，被爷爷拉进包间坐下，凌老头和爷爷分坐在我的两边，我的对面坐着凌朗轩，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温和的中年女人，是刚刚唯一的一个用微笑回应我的人。
其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都不见了，我恍忽听见他们的手机响个不停，都说有事要先行一步。
我还是不能忘记我的铂金戒指，上餐前的空档我就一直瞪着凌朗轩，凌朗轩并不看我，神情自若的坐着，偶然略过我的眼睛，也似我是透明。
侍者上餐了，我埋头吃饭，心想快一点吃完，早点离开这个可气的人。温和的妇人吃的很少，等我风卷残云将面前的盘子打扫干净时，她的盘子只动了一点，她一直在望着我，显然她对我的吃相一定很吃惊，但是她还是那样温和地对我笑着，她的样子让我感到亲切，我冲她也一笑。
随即招来叫来侍者，看着莱单，我将从阿圆那里听来的各式名点，点了个齐，道：“直接打包，我要带走！”。侍者应声去了，我抬头正看见凌朗轩眼睛，他黑黑的眼睛里有些隐隐未动的东西，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向他眦牙一笑。
我用不着向他解释的，这是我每回出来的老规矩，是带回去给老白和阿黄的，随他怎么想吧！这回凌朗轩没有将眼睛移开，他还是安静的望着我，忽的我觉得被他看的心头有些不安。
和凌老头的聊天是让人愉快的，我想他年青的时候一定很讨女人喜欢，他说的话我都爱听，我又把得意写到了自己的脸上，渐渐放肆起来，开始我还看见中年妇人眼睛由大变小，同小变大，还看到凌朗轩在瞪我，到后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离别的时候我真的有些舍不得了，我答应凌老头会常去看他，也邀请他来乡下玩，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不过我也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汽车转上乡间小道时，我小睡了一会醒来，又有了精神，闲着无聊，我将今天在餐厅收到的礼物一一打开，我有些目瞪口呆，乖乖，都是些什么东西呀！我一件件拿出来，仔细打量，我终于明白凌朗轩为什么绷着他那张脸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都是我和阿圆扒在橱窗上看着标价牌，心数小数点前零的个数才知道价格的东西。
我看着这些原本应呆在橱窗里面的东西，有些发蒙，猛地我想起凌朗轩递来的那只小首饰盒，忙找出来，小心地打开，小巧的盒子里面躺的是一只翡翠戒指，喜洋洋纯净的翠面衬着小巧的指环，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想也没想伸手就套上，有些紧，很好看。我痴痴的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去给身边的爷爷看。
我从不去打听爷爷的那些神秘朋友，除非爷爷愿意和我说，可是这会儿我还是忍不住问了“爷爷，你和凌爷爷关系很好吗？他怎么今天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他是什么人？”
“他是你未来的爷爷。”
“爷爷？你是说他要认我做他的干孙女？”我脑子没有转过弯来问，
“不是干孙女，是孙媳妇，你不是已经把人家送的定婚戒指都戴上了吗？你已经是他的未过门的孙媳妇了。”
“孙媳妇，和谁？”我愣了下，忽然一下子全明白了，刚刚晚饭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像过电影一样般一幕幕从眼前闪过，最后定位在凌朗轩那张脸上。
我终于明白了，晚上餐厅的那一场是货真价实的相亲，我不但收了人家的戒指，而且我也“回赠”了他戒指，怎么会这样？
翡翠戒指真真实实的戴在我手上，我还是有些不相信的一字一顿的问：“爷爷，你是在开玩笑吧！”
“呵呵，傻丫头，你收了人家的戒指，人家已经当你是他的孙媳妇，不然怎么会送你这些多东西，嗯？天下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噢。”爷爷笑着拍拍我的手。
“你是开玩笑！”我虎下脸，瞪着爷爷威胁道：
“我一早就和你说过的。怎么，你现在反悔了。嗯，我看那个凌朗轩还不错，刚刚吃晚饭的时候，我看见你一直盯着他看，这会儿还和爷爷装糊涂？吃完饭时候，人家不是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不是在一直点头说是吗，还说什么要去人家，又是让人家到我们家来玩，我看你说的都很认真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爷爷！”我大叫着，这一回我可是真的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