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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逆流成河(1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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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一只涂着五彩斑斓指甲油的手,伸过去拿起来,挂在手机上各种繁杂的吊缀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发件人:唐小米。”

信息打开来,非常简单的三个字,清晰地映在发光的屏幕上。

“搞死她!”

也不太记得他们硕果人的梦是不是没有颜色还是没有声音。

如果是没有颜色的话——自己的梦里明明就经常出现深夜所有电视节目结束时出现的那个七彩条的球形符号。也就是说,经常会梦见自己一个人看电视看到深夜,一直看到全世界都休眠了,连电视机也打出这样的符号来,告诉你我要休息了。

而如果是没有声音的话——自己的梦里又经常出现教室里课本被无数双手翻动时哗啦哗啦的声响,窗外的蝉鸣被头顶电扇转破敲碎,稀疏的砸到眼皮上,断断续续,无休无止。空气里是夏天不断蒸发出的暑气。闷的人发慌。连黑板也像是在这样潮湿闷热的天气里长出了一层灰白色的斑点来。下课后的值日生总是抱怨。然后更用力的挥舞黑板擦。那种刷,刷,刷的声音。还有那些来路不明的哭泣的声音。有的时候是哽咽有的时候是呜咽。有的时候是啜泣。有的时候是饮泣。然后一天一天地,慢慢变成了呐喊。

是这样吗?

真的这样吗?

梦里什么都有吗?

的玻璃残渣.齐铭从办公室抱回老师昨天已经批好的。

没有坠下去,却又被吹到更高的天上。

其实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飞的那么高。没有翅膀,也没有羽毛。

仅仅就是因为轻吗?仅仅就因为没有重量么?

于是就可以一直这样随风漂泊么?

春天的风里卷裹着无数微小的草籽。

他们也像那些轻飘飘的塑料袋一样,被风吹向无数无知的地域。

在冷漠的城市里死亡,在潮湿的荒漠里繁盛。

然后在把时间和空间,染成成千上万的,无法分辩的绿色。

梦里曾经有过这样的画面,用手拨开茂盛的柔软高草,下面是一片漆黑的尸骸。

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预备铃在走廊尽头那边响起来。

冬天难得的日光,照进高大的窗户,在地面上头出巨大的光斑。

尘埃浮动的空气里,慢镜头一样的移动成无数渺小的星河。

像是在地理课上看过的幻灯片里的那些微小的宇宙。

教室里一团闹哄哄的声音。

走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聚拢在一起的人群,透过肩膀与肩膀的缝隙,看到的是站在人群中间的唐小米。依然是那张无辜而美好的面容。

齐铭挤过人群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经过唐小米座位的时候看到了她那张面目全非的桌子。长短不一的粉笔头和黏糊糊的白色粉末,都被风干后的胶水固定在桌面上,有好事的男生用笔去戳,“哦呦,粘的这么牢啊,这桌子废掉了。”

“唐小米你得罪谁啦?”有女生投过来同情的眼光。

“我不知道啊......”依然是那样无辜而美好的口气和表情,像是最纯净的白色软花,在清晨的第一道光线里开得晶莹剔透。

齐铭转过头,把一叠作业本放到讲台上,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第一节课的课本,顺手把扭蛋放进书包。她抬起头看看易遥的座位,依然是在漏风的窗户边上,空荡荡的,像是从来都没有人坐过一样。有一束光从窗外树叶的缝隙里投过来,定定地照着桌面的一小块区域。

昨晚没有睡好。或者更精确一点说,是昨晚并没有睡。

齐铭抬起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视线里的一切被叠上一层透明的虚影。像失了焦的镜头。

上课铃把聚拢在一起的嘈杂人群驱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坐好。只剩下唐小米依然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仰着一张无辜的脸。

“唐小米,上课了。”班主任推了推眼睛,提醒着。

“老师,我的桌子......”

班主任转过身来,在看清楚她一塌糊涂的桌面后,胸腔明显大了一圈,“怎么会这样?谁做的?”

唐小米摇摇头。

“昨天是易遥锁的门”,坐在后面的劳动委员靠在椅背上,转着手上的自动铅笔,“问问易遥应该知道嘛,不过......”随即把头转向易遥空着的座位。

像是有虫子爬进了血管,一寸一寸令人恶心的朝心脏蠕动着。

“易遥没来上课?”班主任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教室里寂静一片。没有人接话。

只是各种各样的表情从每个人脸上浮现起来。带着各自的想法,形象而生动地表达着内心。

“算了,没有关系,应该也不是谁故意的吧。我下课后自己弄干净就可以了”唐小米抬起手把垂到脸庞的头发绕回耳后。

——算了。

——没有关系。

——应该也不是谁故意的吧。

——我下课后自己弄干净就可以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黑暗里闪着绿光的匕首。刷刷地朝着某一个目标精准地刺过去。

黑暗中弥漫着血腥味道。甜腻得可以让人窒息了。

“那老师,我放学后再来弄这个桌子,我先用易遥的桌子可以吗?”唐小米抬起头,认真地询问着:“反正今天她也没来上课,我先借用一下吧?”

“嗯,你先搬过去。”班主任翻开讲义,这起小小的事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末了他依然加了一句:“真是太不像话了。”

有男生自告奋勇地去把易遥的桌子搬了过来,小心地帮唐小米摆好,然后又把那张面目全非的桌子拖到窗户边上重重的一放。

唐小米坐下来,对着那个男生微笑着说了“谢谢”,美好的表情在日光里显得透明般柔和。

终于爬进心脏了。那条肥硕的恶心的虫子。

被撕咬啃噬的刺痛感。顺着血液传递到头皮,在太阳穴上突突地跳动着。

午休的时候,学校里总是呈现着一种被慵懒笼罩的氛围。

像是把蜂蜜调和进热牛奶,然后慢慢的搅拌着,持续蒸发的甜腻香味和热气。

篮球场上有一两个男生,篮球砸到水泥地上啪啪的声音,在学校里短促的回响着。

春天正午的太阳光依然很斜,树木和人都被拉出长长的影子,指往北。或者南?易遥也不太分得清楚,这反正是自己曾经做错的一道地理题。评讲试卷的时候自己记得还用红笔划过,眼下依然没有办法回忆得起来。

也就是说,下次考试,还会出错。

洗手池也没什么人了。

易遥本来想把饭倒掉,但看了看饭盒里,里面的饭菜几乎没有怎么动过,就合上盖子,准备带回家去。也没有等还在洗碗的齐铭,就一个人先走了。

“我想一个人散散步。”易遥对齐铭摆了摆手,自己朝教室走过去。

其实也不太想回教室。

唐小米那鲜花一样的脸看久了真的忍不住想要往上泼硫酸。

易遥从教学楼边上绕过去,教师办公室背后有一条几乎没人的林荫道。两边的梧桐大的不像话,像是奇幻世界中原始森林里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古木。

易遥一边走,一边用手揉着右边额头。手指穿过头发可以摸到鼓起来的一大块,上面是已经结了疤的伤口。昨天晚上的事情一直在脑海里回放着,像被人按下了无限循环的按钮,林华凤扯着自己的头发一遍一遍地往墙上撞。

“易遥。”

有人叫她。不过她并没有听到,依然朝着前面走。

直到第二声更响亮的呼唤传进耳朵,易遥才回过头去,不过后面却没有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一楼窗户里,咬着一只笔正冲着自己微笑招手的顾森西。

——你在老师办公室里干吗?

——做试卷。

——你一个人?

——嗯,上次考试没去,老师罚我一个人重做。

——哦。

——帮我做。

——啊?

——啊。

——我为什么要帮你做?

——你就说你做不做嘛?

不知道是从哪面窗户玻璃折射过来的反光,易遥膝盖上摊开来的试卷上面,一小块亮白色的光斑轻微地晃来晃去,看上去像是物理实验里面用放大镜点火,那一块纸感觉随时都会变黑然后就冒起青色的火焰来。

易遥坐在窗户下面的水泥台阶上,把试卷摊在膝盖上。

“喂”,头被东西敲了敲,正好敲到伤口的地方,易遥抬起头还没张口,里面的顾森西就递出一本大开本的厚书,“拿去垫着写。”

易遥过了几秒钟才伸手接过来垫在试卷下面,说:“先说好,我成绩也不好,如果做不及格,你别来抱怨。”

“嗯。”顾森西点点头,一只手肘撑在窗户边上,托着腮,低头望着易遥头顶露出的一星点白色的头发。

“对了,”易遥抬起头,想起什么,“你早上来教室找过我?”

“嗯。”

“有事啊?”

“上次你把你的学生卡放在我的外套口袋里了,就是你掉进水里那天。”顾森西从口袋里掏出学生卡,伸手递给她。

“等会吧,做完了你再给我。”

说完易遥就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

“你头发很多哎。”顾森西没话找话。

“你闭嘴,你再烦我就不做了。”

头顶上安静下来。

易遥挪了挪,背靠着墙壁,在草稿纸上刷刷地飞快写着一串一串的数字。

顾森西在她头顶咧开嘴笑了笑,不过易遥也看不到。

“把试卷给我。”

“我还没做完。”等话出了口,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并不是顾森西的声音。易遥抬起头,窗户里面站着自己不认识的老师,眼镜反着光,连眼神都看不到。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浇满怒火的目光。

易遥慢慢地站起来,心里想,嗯,运气真好。

易遥和顾森西并排站在教室里。

易遥低着头,挺平静。顾森西在边上,也挺平静。

倒是老师胸腔剧烈起伏着,讲两句就大口大口喝水,易遥看着他觉得哪有这么严重,就算自己家里祖坟被挖了也不需要气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帮他做试卷?”老师张着满嘴因为抽烟而变黄的牙,冲着易遥吼,口水几乎要喷到易遥脸上来。

易遥厌恶地皱了皱眉,也没有回答。只是心里想,是啊,我还想知道呢,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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