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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逆流成河(1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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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又没在家?”

“他呀,还在饭店里,忙死了,”母亲从微波炉拿出刚刚转热的红烧肉,“你快点吃。”

齐铭刚在饭桌边上坐了下来,手机就响了,齐铭起身去拿手机,李宛心皱着眉头宠溺地责怪着∶“哎呦,你先吃饭好吧,不然又凉了呀。”

齐铭翻开手机盖,就看到易遥的短消息。

易遥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见齐铭换了软软的白色拖鞋站在他家门口。他伸出手朝向自己,手臂停在空中,他的声音在黄昏里显得厚实而温暖,他冲易遥点点头,说,“先来我家吧。”

易遥抬起手,用手背擦掉眼眶里积蓄起来的眼,从地上站起来,捡起书包朝齐铭家门口走了过去。

换了鞋,易遥站在客厅里,因为衣服裤子都是湿的,所以易遥也不敢在白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来。

齐铭在房间里把衣柜开来关去,翻出几件衣服,走过去,递给易遥,说,“你先进去换上吧,湿衣服脱下来。”

李宛心自己坐在桌子边上吃饭,什么话都没说,夹菜的时候把筷子用力地在盘子与碗间摔来摔去,弄出很大的声响来。

易遥尴尬地望向齐铭,齐铭做了个“不用理她”的手势,就把易遥推进自己的房间,让她换衣服去了。

易遥穿着齐铭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小心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齐铭招呼着她,叫她过去吃饭,话还没说完,李宛心重重地在嘴里咳了一口痰,起身去厨房吐在水斗里。

齐铭回过头去对厨房里喊:“妈,拿一副碗筷出来。”

易遥倒吸一口冷气,冲着齐铭瞪过去,齐铭摆摆手,做了个安慰她的动作“没事。”

李宛心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出来,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低着眼睛自顾自地吃着,像是完全没听到齐铭说话。

齐铭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起身自己去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齐铭把手上的碗和筷子摆在自己边上的位置,对易遥说∶“过来吃饭。”

易遥看了看李宛心那张像是刷了一层糨糊般难看的脸,然后小声说∶“我不吃了,你和阿姨吃吧。”

齐铭刚想说什么,李宛心把碗朝桌子上重重地一放,“你们男小伙懂什么,人家爱漂亮,减肥懂不,人家不吃。你管好你自己吧,少热脸帖冷屁股。”

易遥张了张口,然后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她把换下来的湿淋淋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塞进书包里。一边塞,一边把身上还残留着的一些水草扯下来,也不敢丢在地上,于是易遥全部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李宛心吃完,坐到易遥边上去,易遥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

李宛心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电视里的那个冰冷的男播音员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

“怎么不回家啊?”李宛心盯着电视,没看易遥,顺手按了个音乐频道,里面正在放《两只蝴蝶》。

“钥匙忘记带了,”易遥小声地回答。

“你妈不是在家吗?刚才我还看到她。”李宛心把遥控器放回茶几上,用心地听着电视里庸俗的口水歌曲。

“可能出去买东西去了吧。”易遥不自然地用手抠着沙发边上那突起的一条棱。

“下午不是来了个男的吗,有客人在家还出门买什么东西啊?”李宛心似笑非笑地咧开嘴。

易遥低下头去,没在说话了。

过了会儿,听见李宛心若有若无地小声念了一句:“我看是那个男的来买东西了吧。”

易遥抬起头,看见李宛心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心里像是漏水一般迅速渗透开来的羞耻感,将那张的距离飞快地拉近。

拉近。再拉近。

那张脸近得贴在易遥的鼻子上笑起来,甚至像是可以闻到他嘴里中年妇女的臭味。混合着菜渣和廉价口红的味道。

易遥突然站起来冲进厨房,对着水斗剧烈地干呕起来。

齐铭忽然紧张地站起,正想冲进厨房的时候,看到了母亲从沙发上投射过来的锐利的目光。齐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有多么的不和时宜。

齐铭慢慢坐下来,过了几秒钟镇定下来,抬起脸问母亲∶“她怎么了?”

李宛心盯着儿子的脸看了半分钟,刚刚易遥的行为与儿子的表情像是一道有趣的推理题,李宛心像一架摄像机一样,把一切无声的收进眼里。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怎么知道,恶心着了吧。这年头,恶心的事多了”。

易遥等到了八点半,然后提着书包回家。拿起钥匙试着开了下门,结果门轻松地打开了。

林华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味道。

胃里又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易遥深呼吸一口气,压了下去。她撩了撩刘海,说,“妈,我回来了。”

桌子上摆着吃剩下的饭菜。

易遥去厨房盛了碗饭出来,将就着吃。

林华凤看了看,然后说:“你把菜热一热吧,都凉了。”

易遥刚夹起一筷子蚝油生菜,又放下,她抬头问:“妈,你还没吃啊?”

“我吃过了。”林华凤在沙发上躺下来,面朝靠背,“你去热一下再吃,冬天吃冷的,要坏肚子的。”

“我没事,不要紧。”易遥笑了笑,起身去厨房盛饭。

易遥打开锅盖的时候,听见了身后林凤华吼过来的声音。

“你装什么苦情戏啊?你演给谁看啊你!”

易摇把碗里的饭一抬手全部倒了回去,她转身走出厨房,对着躺在沙发上的林凤华说:“演给你看!你看了几年了你都还是看不懂!”

易遥从房间里望出去,只能看到门没关上的那一小块区域。

林凤华的脸朝着沙发的靠背里面,看不到表情。她的背佝偻着,显得人很小。

她松垮着扎起的头发里,有一屡白色的头发,从黑色的头发里,刺眼的跳出来。

易遥抬起手用力捂住了嘴。

面前摊开的试卷上,黑色的字迹被吧嗒吧嗒砸下的水滴晕染开来。

屋子里空调开太久。闷得慌。而且冬天本来就干,空调再一开久了,整个屋子绷紧得像要被撕开来一样。

顾森湘起身开了半扇窗户。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

舒服多了。

转过身,写字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翻开盖子,屏幕上的发件人是“森西”

打开短信,只有两个字,“姐姐”。没有标点。但是顾森湘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出他一幅不高兴的表情。

森湘扬起嘴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的打出几个字:“你怎么了?过来吧。”

合上手机,过了两分钟,森西在外面敲门。

“不高兴了?”

“没有。”顾森西躺在床上,随手拿过靠墙放在床上的一排玩偶中的一个把玩着,“多大的人了啊你。还玩洋娃娃。”

“洋娃娃?你们男生都这么土吗?你可以叫它们布偶,或者玩偶,或者公仔。”顾森湘有点忍不住想笑。

“我又不关心这个。”顾森西翻白眼。

顾森湘转身过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参考书来。

“其实我能理解妈是怎样想的。”

顾森西从背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没了下文。

顾森湘回过头去,看见他拿着那个巨大的流氓兔压在自己的脸上。

“别乱想了你,小孩子懂什么。”

“你也就比我早钻出来那么一两分钟。”流氓兔下面传来翁声翁气的声音。

“要是换作我,”他拿开兔子,从床上坐起来,“我也喜欢你。一个是拿着一等奖学金,被学校捧在手里的高材生,一个是成绩虽然下不垫底,但上也不沾天的恶劣学生——这是我老师说的——,我也会更加喜欢姐姐啊。”

“才不是啊,打是亲骂是爱,我以后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最爱的总归是你。她现在是被你起、气的。要是换了我,你整天这么游手好闲,我早把你腿儿打断了,好由得你在这里发牢骚。”

“那你可别泼出去。”森西嬉皮笑脸地粘上来,双手从姐姐肩膀背后抱过去,把额头贴到她的后颈窝上蹭来蹭去。

“没洗澡吧?一身臭味道。快点去!”

顾森西刚直起身子,门被推开了。母亲端着冒着热气的杯子站在门口,两眼要冒出火来。

“你自己不念书,不要过来骚扰你姐姐!”

“妈,弟弟过来找我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

“我没事儿我也能来找我姐,我和她从娘胎里就一起了,比跟你还亲。”顾森西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耸耸肩膀。

母亲把杯子往写字台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里面的水溅出来一半,“什么话!”

“好了森西你回房间睡觉去。”顾森湘站起来,把他推出门去。

母亲转过身来,脸色苍白。过了半晌缓过神来了,拿着杯子对森湘说:"你看这都洒了一半了,我重新去帮你冲."

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又冲了一杯蜂蜜水过来,看者森湘喝了以后,母亲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出来,轻手轻脚地带上森湘房间的门。转过身,看到隔壁顾森西的房间门大看着。

里面没有开灯。客厅透进去的光把房间里照出微弱的轮廓来。顾森西鞋也没脱,穿者衣服仰躺在床上。

“你不看书就早点睡。别去影响你姐姐。”母亲压低着声音。

“知道了。”

黑暗的房间里传出的回答声。

听不出任何的语气。也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母亲离开之后,顾森西翻了个身,把脸重重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74写完一整页英语试卷,易遥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眼睛.顺手把台灯拧得稍微亮些.隔壁看电视的声音从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另一面传过来.是粗制滥造的台湾言情剧."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一个女的在矫情地哭喊着."我那么爱你,你感受不到么?"答话的男的更矫情.易遥忍了忍胃里恶心的感觉,拿起杯子起身去倒水,刚站起来,看见林华凤靠在自己房间的门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没睡呢?"易遥一边小声说着,一边侧过身出去客厅倒水.易遥拔掉热水瓶塞,抬起热水瓶朝杯子里倒."我柜子里的卫生棉是你拿去用了的吗?"身后林华凤冷冷的说."没啊,我没用."易遥头也没回,顺口答道.身后林华凤没了声音,整个房间寂静一片.等到易遥突然意识到的时候,她两手一软,热水哗啦一声倒满了一整个杯子,手背上被烫红一小块.易遥塞好瓶塞,把热水瓶放到地上.静静的站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弄堂里的光从窗户透进来,照着易遥发白的脸.她没有转过身来,身后的林华凤也一言不发.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才听到背后传来的林华凤平静的声音,她说,两个多月了,你为什么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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