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谷小雨就别提了,挺没意思的,小心眼子,跟谁都玩不来,一月底考了研究生了,不知取没取呢。”少时不耐烦道:“算了算了,提她们做什么呢?”凤凰道:“算了?人心不古,可怜你放了四年的牛,没放出一头好的来。”少时这些话也听惯了,不作声。
凤凰又嘟嘴来撒娇道:“我跟你预先声明好了,除了电视台和报社,我是哪儿也不去的,你别混派我。”少时道:“还早呢,急什么?”凤凰笑道:“不是急。我进了这样的单位,你不也体面嘛?”少时道:“体面呢!你不懂,这些单位里,人太活,作风自由散漫,怕你进去坏不过他们,吃亏。”凤凰歪头盯他看一眼,道:“你是说生活作风不?”少时气道:“你挑什么字眼儿?”凤凰嘴一噘,道:“不管。要么电视台要么报社,否则我是不报到的,你养着我。”少时含糊一阵,道:“要有自会有的,急什么呢。”他反正是不会把话说死的,要吊着凤凰的心,引得凤凰一日比一日对他亲热,腻得少时要死要活的。
《声声慢》第二部(10)
莫悲晚来了一个星期,留在扬州找工作的。因为许小愿是独女,许家不想她离了扬州,丢下他们老两口。小愿一时怕莫悲为难,问他肯不肯回扬州,若不肯,莫悲到哪里她也到哪里。莫悲道:“先联系着吧,我不是想到哪里就能去的。”许莫两家托人找了几天,好歹联系了两家单位。
莫悲一回校,少时就着人带信给他,说是有话要谈。莫悲呢,一直不肯正眼瞧方少时,多多少少跟燕台有关。他认为方少时若不为辅导员是不敢追燕台的,他知道他的自卑。在燕台面前,少时只是用辅导员的身份壮着自己的胆罢了。就为了这个,少时竟跟他同在燕台的感情世界里走过。想想不服,觉得自己掉价了。
莫悲一去,少时就问他:“工作找好了,是不是?”莫悲笑道:“鬼!哪里有这等好事?中国嘛,人多手杂,正事没人管。”少时眼睛虚虚的,道:“那你晚来一星期做什么?我一直没去电报催你,以为你在找工作呢,你倒好!”莫悲手一摊道:“找了呀!没找到。找的时候又不知道,人总是这样的,事后才死心。你我都是俗人,难免的。”少时一下公事公办的了,道:“那你怎么办呢?今年的分配光景特别萧条,统配单位几乎一个没有。不是我耸人听闻,不信你问别的系去。”莫悲笑道:“哪里!”两人混混的打了一阵哈哈,明里暗里自有计较,各个心照不宣罢了。
二一六里头也一副秘密独守的样子,几个人的关系一下微妙了许多。赵媚找的是南京的一家小报社。丛林联系了一个丽质化妆品公司,是夏雨初帮的忙。黄莺儿在老家找了一个企业,想进去做秘书。谷小雨正如凤凰说的,确实没找工作,她不相信系里会有好处落到她头上。她跟老师同学一向处得稀松平常,还没见人就先躲人三分,四年就这么过来了。于是,上个学期尾,她考了研究生,现在录取情况还不知道。四个人的这些信息都是不传的,只说还工作呢,连影子也没有,难。
正月十五这一天,是元宵节,校园里有灯谜猜,完了是电影,就在操场上,对着体育台放,露天的。一粟、燕台自是在一起的,还有班上另外几个男生,玩到最后才散。回南园时,有个男生喊饿,说食堂里今夜有元宵卖,大家听了哄哄地要去,就都去了。一人一碗,有六个,一粟道:“他妈的,才六个,弹子一般,吃了更饿。”燕台笑道:“六六大顺,图个吉利。当真饿,一会子给你买别的。”一粟道:“六嘛,六六大顺,二六一十二,应该是十二个,怎么这么蠢?我问他们要去。”逗得别人大笑,元宵也咽不下去了,滑溜溜地顽皮。燕台忙拉他道:“二五哪。笑不笑人呢?”一粟道:“笑什么?”说着坐下来吃,燕台又拨了三个给他。
吃过元宵,别人都走了,一粟只是不肯让燕台回去,说才吃了元宵,是黏食,不易消化的东西,现在上楼睡了,存在胃里,会汪出病来的,因此拉了燕台在校园里走。走走忽道:“我家里给我寄了床被套,只当中一个洞,被子老装不进去,你去弄弄,也好消消食,老婆。”燕台道:“再瞎喊!当众这样喊,可不饶你。”一粟搂了她笑道:“不喊不喊。”又偷着嘀咕道:“想想过去、现在和未来。”燕台道:“什么?”一粟笑道:“没什么。这些时间里,你往哪里逃?”
《声声慢》第二部(11)
一粟开了门,见林中鹤他们三人都在,正议论着才刚的电影。林中鹤人坐书桌脚跷方凳,张一民、李长河两个正和衣躺在床上抽烟,因为他们没有挂蚊帐,可以一目了然。燕台见了想走,愣了一会还是被一粟推进去了,她只好笑着跟他们招呼一声,也只李长河略点了点头,林中鹤跟张一民两个只是挤着眼睛笑。
一栗有点烦,绷着个脸捧了被子被套往外走,燕台只得跟上,一直跟到楼梯口。两人不说话,牵了被套,忙着把被子往里塞,再来一阵拍拍打打,也就好了。燕台道:“我就走吧,不进去了。”一粟扛了被子,一把抓住燕台,火道:“不行,非要进去!倒不相信,敢吃人吗?”燕台道:“又要他们烧香吗?”一粟道:“就是。”说着已把燕台拽了进去。
此时,张一民、李长河两个早睡下了,林中鹤呢,正坐在床边,因为隔着书桌,也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一粟燕台两个人都有点气,只当没看见他。燕台帮一粟把被子从肩上抱下来,放在床上铺好,成一个严实的被筒,钻进去就可以睡的。正弯身忙着,一粟拿了梳子来梳她的头,道:“头发散成了这样,都是为我忙的,我不管谁管?”燕台听了也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林中鹤听的,带着赌气的意味,让了让。一粟见了用梳子敲敲她后脑勺,燕台想想也就依了,不动,手撑在床上,把头垂着给一粟梳。都知道今天过节,芭蕉楼的大门是彻夜不锁的,一个慢慢地梳,另一个慢慢地受着,不催,拖了好一阵子。
送了燕台回来,一粟见林中鹤立在门边等他,觉得快活,想笑,装没看见,昂头直往屋里走。林中鹤一把拦住他,指了他鼻子,问:“哥们儿,你说清楚,什么意思?我才刚正在洗脚,你们两个在门口腻,丢人现眼不?我洗了脚在那儿冷,不好上床,晓得不晓得?”一粟挥掉中鹤的手,道:“你早说一声不就得了?我自会让关燕台出去的,让你穿鞋倒水上床。”中鹤追着他道:“用得着我说吗?用得着我说吗?这么晚了你就不该带了她来。”一粟冷笑一声,道:“你手别指着我,我要睡了,你不睡也请别吵我。”中鹤不理,仍指着他,大叫:“好,你倒有脸说睡觉,你们搅了我多少觉?我问你,上学期是谁一大早从我们这儿出去的?嗯?”一粟大喊:“是关燕台,怎么样?他妈的!我怕她冻病了。”中鹤听了得意道:“好!就是要你说出她的名字来。张一民、李长河,你两个哥们儿是听见的,别叫他赖了。”说罢离了一粟,上床去睡了。一粟不知他要怎样,倒愣了一会,问他:“是她!你要做什么?”中鹤笑道:“这个你别管,我只要你说出关燕台三个字,就够了就够了。”一粟气得直喘,摔着枕头道:“行,我等着。”张一民、李长河两个却没言语。
正月十六一大早,林中鹤又到朱政先生家里哭诉。朱先生问知仍是为了李长发的学生仓一粟,忍不住拍案而起,带了中鹤一道面见陈茂林书记。陈书记根根底底听了一遍,道:“这位同学,你先回去,再不管不行了,不知会闹出什么来呢。”一面着人通知研究生开会,连跟王主任也来不及商量了。
刚刚开学不久,课少人闲,一经通知,大约都来了。说来说去,也只一件事情,不到一半,就都听明白了,交头接耳地找仓一粟跟关燕台看。燕台只管瞅着陈书记,沉住气,抿了嘴唇似在听他说别人的事。一粟呢,怕燕台受不了,只顾看她,眼睛深陷,领略着她一丝一毫的神情颜色。终了,陈书记代表系里,警告仓一粟道:“不尊重自己,可以;不尊重他人,我们不许。”一粟没听见似的,仍把燕台看住不放。
《声声慢》第二部(12)
一时间人走光了,燕台落在最后,不爱理人,一粟陪着她。燕台道:“你走你的,别靠着我走。”一粟道:“他妈的,我要当着那书记的面吻你才快活。才看你一动不动的样子,听着他讲,我就真有这个冲动。”燕台听了不理,得空钻进电梯,不料一粟也扑了进来,电梯里没别人,两人面对面站了,里面很黯淡,人心也如此。燕台低着头,一粟柔声喊她:“我的宝贝,受委屈了。”说着过来抱了她吻,燕台躲了躲,没躲掉,一颗心直往下坠,竟比电梯落得还快,忽叹道:“人前别再对我太亲,求你。”一粟未及答话,电梯就停了。两人出来,一粟要牵燕台的手走,燕台不肯,一粟啧嘴道:“咿,怕成这样!”燕台道:“不是怕,给人看见什么意思呢?无味。”一粟气道:“该不会连爱我也不敢了吧?”燕台听了烦道:“我们各自回去吧。”一粟气道:“也好。”就先走了。燕台又觉一分不满,对学校对一粟。
回到七一五,见书桌上有两样东西,看了看,是一本《扬州家常菜谱》、一盒扬州什锦小菜,摸一摸,几乎手足冰冷。当着殷霞、李英的面也不好怎样,丢了东西,,往阳台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