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 青涩 -4-(1 / 1)
尚隆收起恍忽,眼睛扫在手中奏章上。是秋官长弹劾地官长的奏章,里面详尽的列着地官长借税收之机侵吞税款,制造假帐的种种劣迹以及证据,款额竟高达一百八十多万。这倒让尚隆吃了一惊。地官长是个人品方正到呆板的人,为官一向兢兢业业,尚隆一直觉得他象头老笨牛,不料也能做出这等偷梁换柱之事。
\"地官长家里经济上有什么难处吗?\"尚隆问。
\"没有,\"秋官长朱衡答道,\"银子用来在关弓城外私购别业,目前已查封,并追回现银一百万两。据他本人坦白,是为了赎一个青楼女人。\"
\"一个女人要得了这么贵?整座楼都买下来了。\"尚隆嗤笑一声,啪的在奏章上干脆盖下玉玺,丢还给朱衡,轻描淡写的说:\"杀一儆百。\"
下一封是外商申请在离利岛投资兴建大赌场的折子。尚隆扫了一眼,抬手就要用玺。
朱衡立刻叫起来,\"臣以为不妥!\"
离利岛原来是黑海上一片雁属荒岛,杳无人烟。二十年前,尚隆突发兴致,用了国库半年的税收,把荒岛建成一座豪华赌城。为此,朝廷上下以朱衡为首,一连叫嚣了好几年。后来因为离利岛一年的税收与一个州吃平,所谓吃人家的嘴短,这才安静下来。尚隆嗜赌,这是朝野内外出了名的,而且好色,不过幸好他向来对女人没什么长性,也从不赌大,用不着担心。但作臣下的,总希望自己的国君完美无缺,若尚隆能戒赌戒色,这大雁国也就十全十美了。
\"臣一开始就不赞成建设赌城,这不是教唆国民学坏吗?地官长就是因为去了一趟赌城,恋上卖笑的窑姐,叫什么\'月芽\'的,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好好一位能臣就此堕落。上梁不正下梁歪!\"朱衡的话已经很难听了。
\"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为了证明你最后这句话的正确性,我就到离利岛走一趟吧!\"尚隆大笑,\"嗯——算起来自从赌城开放的头一年,我去过一次,至今还未再去。月芽?名字挺可爱,想必够风骚!\"
朱衡已气得浑身发抖了。尚隆却象没看见一样,堂皇的在奏章上落了玺。
这时,官员来报,松伯来访。
松伯曾辅佐庆旷古明君达王,如今又复出辅佐当今景王,上知天文地理,下通阴阳六合,在十二国中地位尊崇,但他一向低调,只专心著书教学。(参见《凤翔万里》。此时两国间并无大事,尚隆不由得好奇他来访的目的。
松伯向尚隆见了礼,面对尚隆坐下来。
\"可否请延王摒退左右?\"
尚隆挥袖退去仆从,只留下身边几位近臣。
\"仙师有何赐教?\"
\"老夫推算出今年雁将逢劫难,因此来给陛下提个醒。\"
\"正要请教仙师如何化解。\"尚隆虚心求教。
松伯紧盯着尚隆的脸看了半天,问出一句奇怪的话——
\"如果你最重要的人毁灭你的一切,你会怎样做?\"
最重要的人吗?尚隆看了一眼六太,对于王,麒麟当然是最重要的吧?可什么人对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呢?他这样想着,看到松伯了然的眼睛。怎样才叫作\'最重要\'呢?他发现自己无法给这个词汇下明确的定义,因为并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王其实不能称为\'人\',他必须将自己神化,他的胸中装的只能是天下百姓,没有自我,不会单单专注于某一个人,否则就意味着失道。但——仅专注于一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保护她!\"尚隆这样想着,不禁脱口而出。他这样说出了,立刻觉得不妥,想更正,一股炙热的激流忽然涌上喉间,塞住了声音,但心情却带着些窃喜开朗起来。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并没有人发现到自己心里的情绪,于是放了心,想改口说出一番国家正理。
松伯长叹了口气,已站起来,\"陛下已做出选择,老夫言尽于此。\"
如果命运的车轮执意要这样残酷的碾过,人啊,仔细体味痛的快感吧,梦一首曾经的\'青涩年华\'!
注释:【1】《白沙诗集-七律》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