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水中‘哗啦’一响，不远处，薛北辰冒出头来……双手抹脸，修长且骨骼分明的手指把凌乱的头发略至脑后，站了起来。
她看到站在水中的柳珩煜，也是一愣，略一思考，大约明白了缘由。于是，站在水中，湿淋淋的笑出声来。笑声合着水珠一起落在池面上，扩出一轮一轮的涟漪。
柳珩煜铁青的脸被她一笑，慢慢转成了燥热，看到柳珩煜满面通红，薛北辰更是笑的无良……要不是在水中，怕就又要笑的蹲下了。她边笑边往岸边上走过来，扬扬手：“我是在岸边绊了一下，把钥匙掉进来了……”
“你是要来救我的么？”
说道“救”字，她忍不住又笑出声来，在幽暗的景观灯的照射下，北辰那头黑发乌油油的滴着水，几绺散乱的垂下来，紧贴着她的脸颊，还有那纤长的颈项，衣服也是湿漉漉的贴着身体，越发显得北辰身材修长，瘦骨伶仃……可是，在她脸上，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生动记得，一瞬间，她的身影，和多年以前球场边那个少年相重叠……时空在一瞬间仿佛倒转……
柳珩煜被她笑得有点发急。又见她一身的衣服被水浸的透湿，几乎都成了透明……咬着牙，回身拽住扔在池岸边的外套，一把裹住笑得浑身无力的某人，拖上岸来。
薛北辰笑的浑身酸软，任凭柳珩煜把自己塞到车中。看着他猛地带上车门：“我送你回家，不快换衣服要生病的！”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薛北辰摸摸裹着自己的西服外套，再看看全身湿淋淋的柳珩煜，幸灾乐祸的笑道：“你这套名牌算是完了……”
柳珩煜没好气的看了看笑得象狐狸得某人，“还不是你，怎会会有人为了一串钥匙往水里跳……”
北辰满不在乎得笑笑：“我不就是……”
见柳珩煜面色不愉，她坏笑着靠过去一点，“柳珩煜柳同学果然还是生气得样子比较帅……”
柳珩煜爆发出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大吼：“给我坐好！”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狂笑。
车子在北辰的指示下，停在一幢公寓前，柳珩煜有点奇怪：“你住这里？……”
北辰很是了然的点头：“雷顿的公寓，是吧？明天我就搬走！”
上楼北辰打开门：“虽然这个地方不要租金，地方也够大，还安静，我很喜欢。不过，看来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从柜子里拿出个盒子，“这个是熨斗……”打量他一下，“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柳珩煜点头苦笑，“你说得对。我找条毛巾擦擦就行……你快去冲热水，别病了……”
北辰哈哈一乐，“我很多年没病过了……”转身从衣橱底翻出一件男式衬衣。“峻青的，还挺新，你先穿着。”想想，有些可惜，“峻青从来没有把内衣留下来过，不然就方便多了。外面那台洗衣机可以烘干，你先用，我……很久以后再出来。”进了浴室……
等柳珩煜一切收拾停当，北辰也从浴室出来，头发用一条干毛巾胡乱的擦拭着。一件宽大的棉恤一直罩到膝上，她打开冰箱，“喝点什么吗？可乐还是啤酒？”
柳珩煜摇头：“不用，我不渴的……”
北辰想了想，还是拿了两罐啤酒，打开一罐，另一罐则放在柳珩煜面前的茶几上，“喀”地一声……茶几上还放着一串钥匙。
薛北辰也在沙发上坐下，喝了几口啤酒，回头看见柳珩煜正在端详着那串钥匙。钥匙没什么出奇，不过，上面的钥匙扣却十分特别。——那是个寸半见方的银色小牌子。两面都有非常精美的文饰。因为长时间的把玩，变得十分光滑。柳珩煜把钥匙扣握在手中，看到正面反面都是一位展翼的天使，一面是微笑的，一面是悲伤的。看上去应该是银质的，雕工也十分精美。天使的面容及其美丽，卷曲的发丝根根分明。柔和的表情让欣赏的人都感受到那温馨的暖意。
看着那天使温柔的面容。柳珩煜心中一动：“这个钥匙扣……是裴敏送给你的吧……？”
薛北辰一笑：“是啊，我出国那一年。他送我的护身符，挂在脖子上太沉了点，他让我扣在钥匙上，说是可以保佑我不会弄丢钥匙……”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笑得有点傻乎乎：“我真的没有弄丢过钥匙了……很灵吧！”
守护天使
守护天使
柳珩煜看着她不再滴水的发梢，微笑着回答：“是的，很灵啊……”他把钥匙轻轻放回北辰手中，看着她的手指，纤白细长，骨节分明，想起这双手在黑白的琴键上灵活的跳跃的情景：“你，常和国内的朋友联系？大家过得都很好吧……”
“还不错，就那样吧，有时候想起来，会打个电话什么的……”
“裴敏……还是一个人……？”
北辰有点奇怪柳珩煜会先问及裴敏，不过还是点头：“他一直就那样，无所谓好坏。乔妍，峻青他们有时回去他那里，我如果回去了，也是会去的……”
“只是……”
她皱起眉头，好像想到了点什么，又终究没有说出来。握着手中的钥匙扣，叹了口气。侧过脸来，正对上柳珩煜的眼，幽深，漆黑的双瞳。她轻轻舒展开眉头，说：“我以前就觉得你有种力量，能让我觉得平静……尤其，是你这样看着我的时候”
她放松了身体，慢慢的靠过去。她的额头，抵着柳珩煜的肩窝……“这样，我就会觉得温暖又平静……”她阖着双眼，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北辰的身上，散发着沐浴精的香气，此时的他，苍白纤细，毫无防备，宛如一个婴儿，让柳珩煜情不自禁的收拢双臂，想要给她更多的温暖。
这样静静的靠了一会儿，北辰坐起来，盯着他的衬衣：“又湿了。”靠起来怪不舒服的。
柳珩煜不再意的笑笑：“没关系。”
北辰也笑起来；“反正是峻青的，回头扔了就行。”见柳珩煜不喝饮料，她站起身来：“我帮你泡茶吧，小乔上次特意托人带来了好茶叶……”
她很快端来来泡在白瓷杯里的绿茶，看着杯中缓缓舒展的茶叶，两人又静默了下来。
无意识的把玩着钥匙环。北辰忽然轻轻的开口：“你知道吗？在我心里，裴敏……他一直就是我的守护天使……”
柳珩煜没有回答，只是任她再次靠在自己的肩上，安静的等待她说下去。
“第一次见到他，是我五岁……”
“你一定想不到，我小时候，妈妈就很忙了，为了节约，也没有送我去幼儿园，便把我关在家里。好在是一楼，我就站在小凳上，每天，每天的向外看……”
“外面有很多人走来走去，有大人，也有小孩，年纪很大的老爷爷，老奶奶，还有很有朝气年青人……他们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窗户外边，成了另一个世界……”
北辰用手比划了个小窗子的形状。
“然后有一天，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走过我那个小窗户前……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男生还是女生……他看到窗户里的我，并朝我微笑……他那个时候就非常好看了，头发有点卷，让我觉得特别象画册上的天使……”
她叹了口气：“就是那个微笑，让我觉得我和窗外同处在一个世界……”
“然后，我就常常能见到他，还有他的笑脸……”
北辰靠着柳珩煜的肩膀，慢慢的述说回忆：“不过我们没有说过话……在后来，我被妈妈送到幼儿园……”
“在那里，我忽然发现，原来我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某天班上的孩子全都知道了这个秘密，兴奋的不得了，一起围着我叫——‘没爸爸的小孩’‘没爸爸的小孩’，”北辰语调平稳，甚至还有几分自嘲的笑意“我那时候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偷偷的溜出了幼儿园……”
“在幼儿园门前的大树下，张大了嘴，一直哭……一直哭……”她眯着眼，好像在笑那个哭泣的，小小的自己。
“然后，有个声音对着我说话，有双手帮我擦眼泪……他的笑容象阳光那么耀眼，我就忘记了哭泣……”她回头看向柳珩煜：“你知道吗？当时裴敏对着我微笑的样子，再过十年，二十年……到我死的那天为止，我都不会忘记……”
柳珩煜心中酸涩，却答的温和：“我知道……”
北辰用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了他半晌，又接下去说道：“裴敏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把我带回家……陪我玩，逗我笑……到了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他又把我送到幼儿园门口，好让妈妈能接到我回家……”
她忽然想起来：“这么说的话，我从幼儿园就学会了翘课……”说的柳珩煜也笑了。她又接下去说：“他当时怎么安慰我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害怕别人说我没有爸爸……在我心里，我有了自己的守护天使。比‘爸爸’拉风多了……”
“那时候，他父母都在经营酒吧，就是‘夏天’。也很少管他，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教我钢琴的老师，就是裴伯伯的同学……”
“不久，我又认识了峻青，遇上了乔妍……那些时光，可以说，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日子……自由，快乐……”
“直到……”
北辰的声音低下去：“裴敏考上了北京有名的学府……大二那年……他的双亲在车祸中去世……不久，他也失踪了……”
“整整两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被除去了学籍，也从我们的视野里……”
“我当时都在想，我的天使，说不定回到天上去了……”
这是柳珩煜第一次这么完整的听北辰说自己的过去，从她片断的话语里，感受到她真实的快乐和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