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无关风月(1 / 1)
刚进屋,就看到小冬站在一边,有些愁眉苦脸的。溪玉心下奇怪,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公子啊,那个人好奇怪,不让我们用烟熏,非要进去捉蚊子……”
正说着,那个‘奇怪’的人已经从帐中出来了,一抬头看见溪玉站在跟前,脸倏地一下红了,迅速说了句:“熏香对宝宝不好。”然后没等溪玉说话,就倏地消失在门口。
“是吧是吧,那个人真的很奇怪的!”小冬撅着嘴。
溪玉注视着安秋消失在夜色中的瘦弱背影,静了静,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放心,她是个好孩子。”
确实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害羞了。
翌日,路过清园,远远看见正在干活的安秋,溪玉很开心,也顾不得周围人怎么想,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可人家只是嗯了一声,就低下头去干手中的活。溪玉尴尬,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是很想多聊几句的,可安秋的态度……确实不是适合长聊的场景。
瞧着安秋低眉顺目的小脸,泛着青白的指节,溪玉很罪恶。觉得自己像十恶不赦的流氓,人家女孩子明明避之不及,却还要死命缠着不放,真真是丢脸死了。可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看见安秋,就很想和她说说话。看到她沉默地咬着唇的时候,自己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老套的说辞都已用完,安秋除了必要时嗯了一声,其余时候都低眉顺目地垂着脸,不吭声。溪玉郁闷,难道他真的长了一张居心不良的脸?
可某人不是说,他这张脸即漂亮又标致,还很耐看,怎么看怎么欢喜。那个女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然后还会趁机在他脸上摸一把,哄他说就是他以后老了,不好看了,也会一直宠着他。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笑话,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在他笨的不可救药地相信了这些话的时候,就注定了此后无可挽回的分离。
大概,那个人现在正在和桑落说着同样的话。溪玉有些恍然,连指甲掐进肉里都没发觉。
“南公子……”
并不有力的声音,却把溪玉从过去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一抬头,触及安秋略含着担忧的眼眸,溪玉心中像被注入一股融融的暖流:“我没事。”
安秋第一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他。过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溪玉。
“给我的?”溪玉有些不确定,见安秋点头,才接了过来。香囊放在手心里小小的,做工却极为复杂精致,最上处是绿荷托红莲,下连色彩斑斓的鱼,鱼的身体边缘衬有水纹,水纹之下是五色串珠缨络。溪玉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顿觉清香扑鼻,惊奇道:“这是什么?”
“晚上睡前放在枕头下,有助睡眠。”安秋脸色平静,但耳边一抹胭脂色泄露了她的羞窘,“这是爹爹以前做给我的,用的都是温性的香料,对宝宝没有坏处的。”
溪玉看来看去,有些爱不释手,挠挠头:“你爹爹留给你的东西,对你一定很重要,我就这么拿走了,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反正我用不着。”安秋连忙道,见溪玉仍在犹豫,脸上的神情骤然局促起来,“这个……是不是太寒酸了?要是不喜欢,就别要了,小姐跟前有好多好东西的!”
溪玉抱着后窜了几步:“你都送我了,不许反悔!”
安秋看着他的笑容,不由自主,心里也有些甜。
拜这个神奇的香囊所赐,溪玉很是睡了几天好觉。每天的精神都不错,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只是和纪彦卿之间,似乎隔了什么,薄薄的,但终究回不到从前。
但夏日闷热,总有几天不那么舒服。这天夜晚,溪玉被热醒后一直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实在心烦意乱,最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批了件外衣就出了门。
夏日的夜晚很宁静,到处是蛙声和虫鸣的叫声。碗大的月亮悬挂在头顶,夜幕中星光闪烁。微风拂过,树影沙沙,溪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无端地觉得有些心冷。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
两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足够一个人改变,然后,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无意识地把手放在腹部,溪玉神色有些复杂,大概,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独自一个人,虽然很荒谬,但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女尊男卑,还有,他在这里对一个女人动了心,还怀了她的孩子。
无意识地摸摸还没有显怀的肚子,溪玉喃喃,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宝宝啊宝宝,我该拿你怎么办?”
四周安静一片,溪玉收回手,苦笑了一下,低着头往回走。
宝宝还很小,等到再大一点,就可以听懂他的话了。
心中有心思,不知怎么的,就走错了方向。一直走到主屋门口,溪玉才定住脚步。屋里的灯还亮着,亭姨他们那么晚了还没休息……
虽然疑惑,但溪玉也懂得分寸,刚准备往回走,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他内力已大有长进,周围又极静,只是这细微的声音就听得清清楚楚。当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屋中人口中吐出来时,溪玉并没有太惊讶,但听到下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凝。
屋里,豆大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
沈梅靠着殷沐亭坐着,脸上的表情似嗔似喜:“你怎么这么坏,连自己的侄子都利用!”
殷沐亭道:“梅儿,怎么能说利用呢?太难听了,你看看,吃的住的用的,我哪里亏欠他了?”
沈梅笑起来:“那孩子确实是惹人疼,要不是有用处,我原也是起了心思,想好好待他的。难为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花街生活了那么多年,落到被妻主休弃,你这个唯一的亲人也有功劳。”
“这……不也是情势所逼么?梅儿,你是最了解我的心思的,怎么也说些有的没的来编排我。等溪玉和月晏之主相认,就算以被休弃之身,也不难找到好的归宿。”
“就你的鬼主意最多!”沈梅抚了下散下的额发,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将信将疑,“南这姓不算多见,但也不是独一无二,更何况,当年和你那弟弟有纠葛又不止月晏皇女一人,你就这么确定溪玉是她的儿子,这么多年,也不见月晏国主来寻过,这事……可怎么想怎么蹊跷!”
殷沐亭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梅儿你放心,这事十之八九错不了,就算错了,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对不对?只要我们帮了月晏国主这个忙,到时候,我再顺势提出点小小请求,以月晏的实力,这一届的武林盟主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沈梅还是有些不放心:“妻主,你说这月晏国主这么多年没动作,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找寻失散在外的孩子了?”
殷沐亭顿了一下,见沈梅目光盈盈地看着她,想起这么多年这位结发夫郎陪她吃过的苦,心中也感慨良多,不知觉就把埋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你有所不知,这南都晏生性风流,偏偏命数极硬,不仅父母早逝,连唯一的哥哥也在她登上皇位的那一年因为落马而亡,这么多年,后宫更是一无所出。算来算去,就剩她和柔儿的这个儿子了,我就不信她连自己唯一的骨肉都不要。”
殷沐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又道,“只是这南都晏生性狂妄,生平最讨厌他人威胁,我们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好让她乖乖地助我登上盟主之位。”
沈梅扑哧一声笑出来,使劲捶了她一下:“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跟了你那么多年,怎么忘了当年是怎么栽到我手里的!”
“你是说……”殷沐亭面露犹疑,“这……不太好吧,不说别的,这玉儿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不怕一万,但要是有个万一,可就弄巧成拙了……”
“那澹台于磬的孽种,要着有何用?妻主,放心交给梅儿吧,定叫你心愿得偿!”
“呵呵,还是梅儿你懂我!”
“妻主……”
…………
怎么会这样,溪玉惨白着脸后退了几步,他深信的亲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肩膀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溪玉受惊,迅速地回过头,只见殷慕情笑眯眯地站在身后,顿时七魂吓掉大半。
“我……我……”越是着急,越是说不话来。
殷慕情凑近了一点,看的溪玉背上冷汗都出来了,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溪玉你迷路了对不对?”
“迷路?”溪玉脸色和缓了点,强作镇定地点点头,“晚上睡不着,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好啊!”殷慕情笑的眼睛弯弯,亲热地拉起他的手,“走吧,这么晚了,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才不放心,要是出了什么事,纪姐姐可是要怪我呢!”
走了几步,溪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么晚,为什么他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联想起刚才屋中殷氏夫妇的对话,溪玉心底一阵发寒。
殷慕情咯咯地笑起来:“玉儿弟弟你别怕,只是一点让人动用不了内力的药,你现在怀着孩子,要是妄动真气伤了胎气,可不好办呢!”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溪玉咬咬牙,挣开他的手,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殷慕情抚上他的脸,嘴角的笑容慢慢变冷:“溪玉,这次的事就是要告诉你,偷听可不好,尤其是,偷听到你不该听的事,更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