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离职 2（1 / 1）
离开家，韩心濡低着头朝住的地方走去。
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吹着，象刀子一样割在脸上，韩心濡拽了拽围巾，单薄的围巾似乎不足以抵挡寒风的侵袭。
街边CD店里传来郑智化带着伤感的歌声，一首《游戏人间》唱得人心欲碎。烦恼太多，泪水太咸，山盟海誓到了最后难免会变，何不陪我放荡一起游戏人间……
路上稀疏的行人均疾步前行，想要快些到达心目中充满暖意的地方。只有她迎风踽踽彳亍着，双眼无神地注视着脚下被昏黄的路灯拉长的身影。身影忽前忽后、忽胖忽瘦，象一个顽皮的孩子，不负责任地来回变幻。她突然想起了在宣武路住的时候，曾多次看过肖睦高大的身影与自己走在一起的情景。
那时双方的影子会有重叠的时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随着路灯的距离而变化，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没想到珍惜，没有想到他在身边的时候，生活是那么地清新美丽、温暖宜人？
他宽博的肩和高大的身躯曾经给过她多少安心，他所给予纯粹的关怀、孙朴南跟踪的那个夜晚、医院里的悉心照料、无怨无悔的等待……
可是——现在都不在了，不再在了。一如这灯影，无论怎么转，都转不成一个圆。
那么多、那么多，却不会因为离开，心中的温暖就会停止，可为什么会如此感伤，仿佛青山被冷风吹过失去了绿意；仿佛山泉干涸，再没了叮咚的美意；心中的血液仿佛因为他的离开，而停止流动般，整个人失去了朝气。
这充满了嘲讽的生活啊，看起来真象路灯前的影子，忽长忽短、忽冷忽热，聚散离合意念间，所有的东西无论如何努力，我爱你说了千遍万遍，可一句分开，什么都结束了。
这就是现实！个人的想法在现实中不堪一击，渺小地如同一粒沙。相爱过的人，都是过客，无论是谁，在她的生命中都仿若是风景！
风景虽美，却是留不住的。
韩心濡的眼角有些湿润，一阵风吹来，滚热的泪瞬间冷却，面腮上冰凉一片。
心也这般凉，凉中透着寒意，刺骨冰冷。
虽然是蜗牛爬行的速度，住的地方还是遥遥可望了。此时风意正劲，韩心濡加快了速度，朝住的地方走去。
刚上楼梯，手机响了。这么晚会是谁打来的呢？
韩心濡慢吞吞地拿出了电话，上面的来电显示是李文毅。
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情？
韩心濡心生疑虑，按了接听键，李文毅略带欢快的语调就已传来：“嗨！韩心濡！”
“哦，有事吗？”几乎是突然的，听到他的声音后，她感觉心情更郁闷了。黄庭歌的的话象一块巨型阴云强压在她的心头，无论怎么宽慰自己，都无法原谅李文毅的逃避现实，许清的冤魂在天，即使他也许只是无意。
“这几天好忙，你还好吧！”李文毅的话音说不出的温柔。
“我很好，席雯的事情谢谢你了。”韩心濡道。必要的客气是必不可少的，可以让某种暧昧保持一丈距离，可以把不必要的关怀关在门外！
“这么客气干什么，我现在在酒店，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些事情！”李文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如阳光般灿烂暖煦。
“现在吗？这么晚了！”韩心濡看了看天色，又捏了捏包，包里还装着白天打好的辞职信。
“不算晚，你在哪，要不我过去？”李文毅热情的声音又起。
“算了，你在酒店？我过去吧，反正也近。”韩心濡下定决心，很多事情越是拖泥带水，越是容易出错。既然不能给人希望，还是趁早掐灭来得好。
挂了电话，韩心濡重下楼梯，出了楼梯口，一阵阴冷的风又吹来，她紧了紧围巾，身上起了一层颤栗。
很快韩心濡站在了十四楼李文毅敞亮办公室的门外，室内灯火通明，韩心濡又一次摸了摸包，象是给自己鼓足勇气般，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门很快开了，李文毅一脸喜悦地站在了门前。
韩心濡踌躇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仍在考虑自己前来是否有欠妥当。
没待她想更多，李文毅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微微用力：“进来。”
她不觉地抬步，关门声在她身后响起，她突然有些战栗的感觉，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狂乱的场景，仿佛看到李文毅拿起了一把尖利的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她甩了甩头，似乎想把那血淋漓的场面从自己的脑海里甩掉。最近总是东想西想的，人变得神经质了，她又宽慰地嘲笑了自己。
身后李文毅柔声喊道：“心濡！”
韩心濡回头，他的脸离得很近，一副柔情的模样，她看在眼里却象洪水猛兽般惊慌。
“你怎么了？”李文毅有些吃惊，关切地问道。
“哦，没什么。”韩心濡强迫自己忘记黄庭歌的那些话，那些毕竟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年，他也许真的忘记了！
“最近几天都看着姐姐，没好好看你，心里很想你！”李文毅的声音很轻柔，象是带着某种催眠的效果，韩心濡慢慢转到沙发旁坐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惊诧地听着他最后的话。
李文毅坐在一旁：“好久没在一起了，咱们去看电影吧？”李文毅又问，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韩心濡低下头，避开了他的晏晏笑语，打开了包。
李文毅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拿出了那张已经准备好的辞职信，递到了李文毅的手里。
“是什么？”李文毅没接，从她脸色的凝重中，他已经知道，那封信象馨石般沉重。
“辞职信。”韩心濡平静地说。有些事情不是回避就可以避免的，原谅她在危急关头离开吧。
“什么？”李文毅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看都没看就将那张纸撕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再在这里工作了。”看着他生气的样子，韩心濡有些胆怯，可还是勇敢地迎向他的双眼，要他面对现实，单方情愿的事情是没有立场的。
李文毅的面容有些狰狞，大口喘着粗气，象是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愤怒。
韩心濡站起身，李文毅突然拉住她的手，有些颤抖地开口：“我对你不好吗？”
李文毅的声音象是一头受伤的小豹，充满哀伤彷徨，韩心濡感到坚硬的心头有一块又在变软，被他拽着的手竟没抽出。
有时候，他的身影在她的心头，不是男人，而是个男孩，一个需要关怀的男孩。他也会彷徨害怕、他也会伤心痛哭，虽然他的笑容比她多，并不见得他就会幸福开心。
他虽然逃避了对许清的责任，可许清的阴影也许会在他心中一辈子，那隐藏了的记忆真能无影无踪吗？
“不要走！”李文毅又一次开口，一样的哀求，却惊醒了沉思中的韩心濡。
现在不是她为别人心软的时候，当她被人抛弃的时候，有谁听见她说的那句不要走？有谁会为她心软？
她摇了摇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朝门的方向迈了一步，身子却被李文毅抱住，李文毅再次哀求：“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韩心濡的身子被控制，只得沉默。
“我爱你！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放开你，不放你走！”李文毅胡乱地喊着，声线略带嘶哑。
“我并不爱你！”韩心濡说了实话，虽然伤人心，可总是实情，谁都不能蒙着眼塞着耳过日子。
“我会让你爱上我的，给我时间！”李文毅的手勒得更紧，韩心濡耳边吹来他嘴里的热气，加深了后悔的念头，看来他是疯了！
韩心濡沉默，二人僵持着。
良久，她才认输，幽幽地问道：“我有什么好？你要喜欢我？”
“你让我安心！很多时候我都会心慌，好像遗忘了最重要的东西，怎么找都找不到，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会很安心。”李文毅听到她的问话不再气愤，很动容地说着：“在苘川的时候，是我这几年最幸福的时刻，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你。可是等我从苘川回来后，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没有时间告诉你！现在我一定要告诉你——韩心濡，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韩心濡愣在了当地，她没想到李文毅会如此深情地跟自己告白，没想到从苘川提前回来的他，会因为那几天的相处而爱上她。
“从苘川回来发生了什么？”她问，也许他会告诉她。
“是我姐姐出了点事。”李文毅一笔带过，对他姐姐的事情相当避讳。
韩心濡没有追问，他姐姐的事？而不是武迨的事？可那又跟她何干？她出神地想着，想着苘川的李文毅，鸳鸯溪的假情侣，客房她的晕倒，一夜平安相处……如果没有武迨、没有肖睦，经过了那两天，她也会爱上他吗？
她不知道！也许会心动，毕竟那两天给她留下的印象也是深刻而美好的。
韩心濡缓缓转身，看着李文毅，他的一双星目上竟然挂着两滴晶莹的泪光，整个面容象是挣扎地很辛苦般微微扭曲着。
他在为了她的离去而伤心吗？看来是的，韩心濡觉得心又软了，离去的决心变得摇摆。
李文毅看着韩心濡清透的面庞、灵动的黑眸，心中轻轻荡漾，她的红唇竟象百花般诱人，不由地他俯下身，吻住了那芬芳的香唇。
韩心濡没有动，木然地接受着他的吻。
他的手紧紧地拥住她玲珑的身子，游舌撬开了她的牙齿，李文毅的吻很动情，那里仿佛是吮吸不尽的甘甜，与她的香舌缠绵……
韩心濡无助地闭上了眼睛，内心的失望一波波用来，他不会带给她激荡人心的激情，心房又一次悄悄冷却……
这命运，难道就摆设给了那两个人？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离开，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后悔吗？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韩心濡睁开眼睛推了推陷入某种热情的李文毅，李文毅这才放开纠缠，双手仍收在她的腰肢上，静静地听了动静。
门外一女声：“李经理，你在里面吗？”
李文毅面色无比懊恼，万分不甘地松开怀里的人，又轻柔地拂了拂她的头发，才猛地朝门外猛喝一声：“谁？”
韩心濡霁颜，再次捋了捋被李文毅弄乱的头发。她的眸光暗闪，第一次见到向来开朗的李文毅如此气急败坏呢！
“经理，我是童畅，你吃饭没有？”门外的女声又道。
李文毅象阵风一样跑到门口，打开了门有些生气地大声道：“你又来干什么？”
童畅显然被李文毅的语调吓到，嗫嚅着不敢吭声，眼角的泪水盈盈欲滴，却在看见韩心濡的瞬间变了颜色。
“没事就滚！”李文毅再次咆哮，韩心濡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见李文毅发火，没想到他发起火来硝烟的等级不次于肖睦呢。
童畅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掉了下来，看了看李文毅，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韩心濡，终于转身跑开。
李文毅砰地关了门转身过来，韩心濡却拿好了包，对他微微笑着说：“对女孩子要温柔些，她不错的，好好把握！”
“你不是气我的吧！”李文毅靠过来，声音低了八度，语调也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
“很晚了，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同学呢。”韩心濡约莫席雯这时候也该下班了，正好找了她一起回去。
“不要！咱们去看电影。”李文毅象小孩要糖一样赖过来。
韩心濡吃惊地发现，很多时候李文毅真是让人狠不下心，过去的那些也许他真的忘记了，交通事故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是不是要给自己和他一次机会呢？
“说话！”李文毅再次催促，韩心濡又感觉厌烦，算了那样出格的想法还是丢到爪牙国吧！
“辞职的事我是认真的！”韩心濡重申，希望他能正确对待，个人的事最好不要影响酒店的生意。
“我会当作完全没有听到过！”李文毅又是一笑，仿佛刚刚伤感的他已经到了九霄云外。
“你这样我会很难的。”韩心濡蹙眉，可恼她不是那种丢下不负责任的性格，他总这样怎么行？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李文毅捉住她的手，她想挣开，却被他再次拥入怀中。
韩心濡被动地站着，以沉默回答了他的话。
“韩心濡，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这样总行了吧，一个月，如果你还不肯跟我在一起，我就放开你！”李文毅最后只得无奈地让步，松开了怀里的芭比娃娃。
“没有用的。”韩心濡轻声说，他为什么不明白呢？她心里谁也容不下，即使违心跟他在一起，也不是因为有爱，那不是更加悲哀吗？
“给彼此一个机会吧！”李文毅重重地结束了这永远没有结果的问题，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先去看电影。”
“你犯电影瘾了还是怎么，我真得回去了，席雯跟我住在一起，她没钥匙。”这一点韩心濡说了谎，只为了早点摆脱李文毅。
“这样啊，餐饮部可能还没下班，咱们现在去看看，你把钥匙交给她不就得了。”李文毅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后拉住韩心濡的手，神色专注地又说：“一个月，说话算话！”
韩心濡无奈地看着他，一个月，真的可以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