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送行 4（1 / 1）
冬的寒意随着呼啸的冷风一点点地渗入思维，苍凉悲婉。
碧瑶湖人迹稀少，湖面被风吹起一层层皱波，灯影也随之荡漾。顽皮的冷风还吹起了韩心濡的长发，水澈的黑眸里此刻俨俨全是笑意。
肖睦出神地看着侧面的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开口说道：“天气冷，还是早些回去吧！”
“肖睦，你真的想让我早些回去吗？”韩心濡不答反问，仰起脸直视着他。
肖睦沉默了。是的，内心里他倒希望就这样站着，最好站到天荒地老！可是不能，她还有美好的明天，还有美好的将来，不应该在算是混蛋的自己身上再多做消磨、辜负青春。
他重新抬头，努力让自己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板地说道：“还是回去吧！”
即使情感上贪恋，理智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肖睦，我们只是分手了，这我知道，可我们没绝交，你不能这么对我！”韩心濡也迎上了他的目光，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继续见面对我们大家都不好！”肖睦困难地说道，他何尝不想见到她，可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可望不可及的苦痛比思念更让人不堪忍受。
“做朋友吧，让我知道你过的好不好！你知道吗？最近你瘦了很多！”韩心濡跨步上前，想握住他的手，他身子一震，朝后一撤，韩心濡扑了个空。
“你对我要有多少距离，才肯甘心！”韩心濡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执拗？
“非得有距离！”肖睦转过脸，看着湖中央栖息天鹅的小岛，在心底默默加了一句，非得有距离，我才能撑下去！如果能，我真不想这样，可是我能怎么办？怪只怪自己做错了事。
韩心濡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凄迷的夜色中，小岛的灯光不甚明亮。旁边天鹅的住所黑漆漆的，想必鸟儿已经休息了。
她缓缓转过脸看着身边的肖睦道：“你知道吗？我有很多话都未曾有机会告诉过你！”
我的心情，我的心事，我的快乐，我的哀愁，我的喜好，我的幸福，很多都与你挂了勾，这些你都知道吗？韩心濡在心中默默念叨。
“没说的，也没必要说了！”肖睦垂眸。
“你非得这么狠心吗？”韩心濡不敢置信，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怪脾气？
“心濡，不是我狠心，我是为了你好！”肖睦依然望着波澜微皱的湖水，神色间掠过一丝苦楚。一直看着他的韩心濡并没看到这个表情，浓重的夜色掩盖了一切。
“我没要求什么，我的要求并不过分！”韩心濡不依不饶，她想争取，只争取一个能够在想念的时候见到他的许诺，让她知道每个孤单无助的时候，他依然还在身后！
这个要求很卑微，这个要求算不得过分！她在心中呐喊！
“心濡，你提什么要求都不过分！即使你要我天天出现在你面前都行，可是你知道我的痛苦吗？我每天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却不得不去拉开距离，你想过那种痛苦吗？”肖睦又转了身子，背对着韩心濡，声音里有少许激动：“而且，你每天都可以见到我，你的心就无法接受分离的事实，就会总是停留在原地，不愿向前走。这样的话，你无法扩大你的交际、无法拥有新的朋友，无法再认识优秀的男人，无法找到另一个爱你疼你的男人。我们只有分开，只有你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经历了痛苦的蜕变后，你才能使自己人生的圈子变大，才能够让自己变得坚强，才能遇到那个真正属于你的另一半。”
“够了！”韩心濡捂住脸，冰凉的手指如同此刻凉透了的心：“我不需要再认识别人，也不需要让自己的人生圈子变大，有你在我身旁，我才会安心。我没要求天天见面，我只是想……”
肖睦转身，打断了她的话：“李文毅对你很好，你应该考虑一下他。”
“你对我也很好，什么都替我想到了，包括怎样将我推给别人，可让我怎么去相信？”韩心濡觉得冷，寒意自心底荡开，一圈一圈渐扩渐大，如同水晕。
“你总得为自己考虑，你父母对你期望很高，他们希望你能幸福！”肖睦说。看韩心濡低着头不答话，顿了顿又接着说：“而且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十一月初六。”
韩心濡猛地抬头，心中一角轰然倒塌，心中抽疼地无法忍耐。
这时她才发现，这些天的悲伤加在一块，也没有此刻的痛苦多。原来她心里一直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以为总有一天肖睦能给她一个惊喜，一个回还的余地。可此刻结婚的消息自他口中逸出，她才知道这一生，将永远永远与这个男人无缘了！
晶莹的泪在寒风中滴落，心如刀割的她没再说话。
再说什么呢？他都要结婚了。
韩心濡的表情让肖睦的心痛如搅，他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冷静，有些慌张地想要拉过她的手，想要抹去让他心疼的泪，想要拥她入怀为她抵御这凄切的冷风……
可伸出去的手，却停留在了空中。凄冷的风无情地吹过手指间的缝隙，吹大彼此的距离。那时他才知道他再也无法做这些，因为失去了权利，仅管他很想，很想那么做！
“李文毅一直对你……”慌乱中，他开始口不择言，似乎想要安慰她。没想却被韩心濡吞声饮忍泣、带着颤抖的声音打断：“你走吧！”
“我送你！”看着她，肖睦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让人思之即似五雷轰顶的消息呢？
“我总得自己一个人过活，你能送一次，也不能再送下一次。为了分得彻底，你还是走吧！”韩心濡疲惫地说道，她没想到这段让她依赖的感情竟然以这种结局收的场。
“不见你安全，我怎么能安心呢？”肖睦仍是为难，即不忍自己离去，又无法说动她让自己护送回去。
“安心？你送我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心？你不如我的愿，我为什么要如你的愿？”韩心濡反问，肖睦的神情是苦楚的，身体在夜色里竟也如此单薄，心头倏地一软，叹息后心思微变：“好吧，你送我回去吧。”
肖睦的神色微霁，二人沉默着朝公园外走去。
肖睦打了车，将韩心濡送到了住处楼下，道了再见后离开。
韩心濡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停地念叨那句再见——再也不见了吗？
肖睦迈着疲乏的步子朝路边走去，刚才坐的出租还未开走，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电话。
他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拿着手机微微点了点头，肖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司机有些讪讪然，对着电话亲昵地说了再见后，发动了汽车。
报了常去的蓝星酒吧后他开始闭目思索。司机那句再见和他之前说给韩心濡的再见，这两个声音一直盘旋在肖睦的脑海里，明明是相同的两个字，为什么司机说出的就这般柔软，而他说的却如此凄凉？
韩心濡的表情，泫然欲泣的模样都历历在目，她说话时的神态，眸中的明亮，都充斥在心头任何角落。肖睦揉了揉眉头，双目闭得更紧，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看见让他心烦的现实，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痛苦的将来。
车停在了蓝星酒吧门前，他坐着却没动。他感觉胃里的酒此刻还在，并没让他感到预期的轻松，他好像更烦了。
还是回家吧，睡它一觉，明天也许可以忘掉这些，忘掉她！
到家后打开门，徐璐瑤乖巧地接过他手里的钥匙，肖睦一愣：“你怎么还不走？”
“我等你呢！怕你喝多了酒会出意外。”
“意外？噢，你可以走了。”肖睦微怔后回神，真出了意外还好了，省得这箍套在身上让人只觉得活着是种煎熬了。
“这么晚了我去哪？要不你送我？”徐璐瑤靠近，身子迎向肖睦。
肖睦却厌恶地朝一边一趔，错过了她的投怀送抱。
许静宜的声音自楼梯上方传来：“睦睦，回来了？”
“嗯。”肖睦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最近为了自己的事情她也瘦了一圈。他曾想过，如果父母苦苦相逼的话，他不一定会让步，可母亲没逼他一次，甚至说到了退职来成全他的选择。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有什么选择？不忠不孝全占尽了，如此恶劣的人与心濡在一起又能给她幸福了吗？
母亲退职还好，父亲呢？如果他执意而为，徐家会善罢甘休吗？他自己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担负责任，也许这是他欠徐璐瑤的，上天安排了这样一个机会，让他还债。
“璐瑤还没回去吗？睦睦送送她吧，要不给王秘书打个电话，让他派部车来？”许静宜看到了紧跟在儿子身后的徐璐瑤，微微蹙了眉头。
“阿姨，不用麻烦了，不是有客房吗？我已经收拾好了，这么晚了，我明天一早再回去。”徐璐瑤立刻抬起头，对楼上的许静宜说道。
“这样啊？客房会不会冷，暖气开了没有？”许静宜说着，一边看着儿子的脸，只见肖睦冷着面容，丢下徐璐瑤转身上了楼。
不得已，面子上的事情总得做，许静宜看儿子上楼来，自己只得下了楼，亲自去客房看看哪里是不是都好。徐璐瑤满脸带笑，客气地说不用麻烦阿姨。
许静宜本身也不想多问她的事，见她并无不高兴的意思，遂顺水推舟，回房睡觉去了。
徐璐瑤走到楼下客房里，坐在宽大的床上，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眉宇处掠过焦急之色。眼看婚期将近，可肖睦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甚至在父母面前都懒得去伪装。
她斜靠在床头上，看着墙顶一块污渍发起呆来。这样下去她怎么能将谎言圆住，怎么能坐牢肖家媳妇的位子呢？
不行，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而肖睦此刻能回到自己身边，并定下婚期，不正是自己一步步努力得来的吗？如果现在才说束手无策，那她徐璐瑤也太无能了！
徐璐瑤腾地坐直了身子，眸光中闪烁着坚定的誓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站起身来，拢了拢因为斜靠而凌乱了的头发后，又拿出了包里的小镜子，仔细地抹了一层润泽的唇彩。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并无出众之处，可她的嘴巴长得却很好看，小巧饱满，红艳艳的时候很性感。
她又喷了一点ChanelNo.5在身上，想借由混合了风信子和鳶尾草味道的香氛，为自己散发甜美的感觉，给肖睦帶来感性及热情的气息，让他在迷惑中焕发出某种欲望……
她的眼睛迷了迷，耸了耸身上低胸的毛衣，满意地看着乳沟显露出来。这时她才想到今天唯一败笔就是忘记穿条裙子来了，男人看见嫩白的肌肤总是难以克制激情的，何况今天他好像还喝了一些酒，据听说男人酒后容易乱性……
徐璐瑤开心地打开了房门，探头出来。客厅只亮着一盏壁灯，壁灯的灯光散发着柔和的橘黄色，一种浪漫温柔的气息弥漫在空旷的客厅之中。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客厅的木地板上，生怕自己的声响会惊动楼上的肖远山和许静宜。
有惊无险，她安全地站在了二楼肖睦的房间门前，心砰砰作响，一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场面，她不由地感到面红耳赤。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可没人应承。就在她几乎都以为肖睦已经睡了的时候，肖睦才出声询问了一句：“谁？”
“是我，我有点事情想要找你。”徐璐瑤连忙说。
“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肖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浪，听不出任何情绪。
徐璐瑤壮了壮胆又说：“你先开开门，事情很急的。”
“再急也等明天在说！”肖睦并不松口。
徐璐瑤暗暗焦急，眼珠子一转接着又说：“我房间的暖气阀好像坏了！”
这下倒好，老半天没了声音。徐璐瑤贴在房门前倾听着屋子里的声音，不想门被倏地拉开，她闪了一下，顺势进了门去。
“走，我给你看看去！”肖睦看她钻进自己房间，蹙起了漂亮的眉，回眸睇视她。
今天的她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身上还隐约有着某种沁香。说实话，他很讨厌除了来自花草上自然淳朴的馥郁香味，其他的人造香味，他一概厌烦。
徐璐瑤顾不得去看肖睦的神情，自身后抱住肖睦，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肖睦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很意外，没想到徐璐瑤竟如此大胆。
“肖睦，今天我在这里睡好吗？客房太冷了。”徐璐瑤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说。
肖睦掰开她的手，朝前离开她的怀抱，又说：“我下楼去看看暖气阀，应该不会坏。”
“我不！我怕！”徐璐瑤撒娇道，肖睦一个冷战，眸光更是清冷：“那谁让你留这里的？快出去。”
“我不，就不！”徐璐瑤再次拉住了肖睦的手，肖睦却厌恶地甩开，拿了枕头道：“你在这里睡吧，我去楼下睡。”
徐璐瑤连忙将房门关上，再次紧紧抱住肖睦，还故意将自己的胸朝他身上靠。
肖睦终于知道了她的用意，冷冷地推开她道：“你干什么？”
“睦睦！”徐璐瑤用略带企求地目光看着眼前冷毅的男子，他的脸菱角分明、他的性格无法让人恭维、他喜怒无常、他性情刚冷，可这就是她爱上的男子，她不想失去他。
除了勾引他，她又有什么办法能留住他的人他的心呢？
徐璐瑤哀怨的目光让他狠不下心呵斥，再怎么说，是他不对，对不起她，对不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有痛，就让他一个人背负吧，如果非得惩罚谁，那就惩罚他吧！
肖睦轻轻地推开徐璐瑤的身子，神色有些疲倦地说：“孩子，小心地照顾孩子吧！”
说完，他打开了房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去客房了。
客房里，他辗转难眠，心濡的身影不停地在脑海里晃动。
他的房间里，徐璐瑤饮泣吞声，为自己无望的将来暗自哀愁。
月色清冷朦胧，淡淡的月光斜斜地洒进窗棂，寒风呜咽着，窗棂处一个俏丽的身影慢慢转身，抹去脸上的泪水后，回到了床上。
要怎么才能忘记伤害，要怎么才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