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卸头梳发（1 / 1）
宫心仪愕然心惊，这声音，如从地狱里冒出般让人周身发寒！
门外，十米远处，有人在梳头。
本来夜色已经很浓，那么黑色的发在夜里应该如一片泼墨才对，可是不，那发泛着光，让人可以清楚的看清每一根发丝。发丝长而且直，从头顶垂下来，一直拖到地，在地下如浪般铺了厚厚一层。
“宫心仪！”
还是那样苍老的声音。
“婆婆，心仪……心仪……”宫心仪的舌头开始打结，喉头发紧，咽了几次口水也没能把话说完整。
长发婆婆还在梳头。从她的姿势上看，应该是坐着——在一块砖头或者石上。她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白骨梳，骨梳的一端是镂空的骷髅，眼窝奇大。有根根发丝从梳齿间掉落于地，弹起，飞向宫心仪，缠住她拿左旋螺的手。
“说说，为何要对付莹主子？”苍老的声音里透着和蔼，诱哄着宫心仪说出真相。
莹主子？难道是上官含玉在这装神弄鬼？死丫头，原来还有这层心机！倒是小瞧了她！
“我没有对付她！”
态度恶劣、理直气壮，嘿！
“是吗？”长发婆婆问得风轻云淡，她抬了抬下巴，随手拨开覆在脸上的发。
那是一张怎样奇丑无比的脸啊！脸面疤痕虬结；宽大而肥厚的嘴唇不住的一张一合，鼻孔上长着毛茸茸的触须，从触须上不断的流出粘状分泌物；两只土豆般大的眼射出冷飕飕的光，几欲洞穿宫心仪的五脏六腑！
根本不是上官含玉！
“明知金慕离是莹主子的仆人，你还去要挟他，你这是对莹主子的不敬！”
“婆婆……”宫心仪已感魂不附体。
“是不是厌烦了自己的一魂一魄？”长发婆婆用轻飘飘的袖拂了下脸，那脸便不再如先前那般令人作呕，可说话的声音仍然让听者毛骨悚然。
“是的，婆婆。”宫心仪恭敬的回答，随即又感不妙，哪会厌烦呢，明明是不够，想更上一个台阶啊。
“你知道左旋螺对金慕离的重要？”
“知道，婆婆。”
“你也知道金慕离对莹主子的重要？”
“知道，婆婆。”
“知道你还盗螺！”长发婆婆已是疾言怒色，开始狂乱的梳她那一头青丝。狞狰的骨梳上下翻飞，只绷得那发丝铮铮做响，如鲸波怒浪层层撞上宫心仪的耳膜，只弄得她几欲疯狂。
终于，婆婆把那满头黑发梳得乱如鸟窝后停了下来，可这时她似乎又后悔了，开始慢悠悠的再去整理她的头发，然而那发却再也梳不下去，总是梳一半就被挂住，如此十来次，婆婆烦了、急了，她愤然掷梳于地，用双手将头卸下来放在膝盖上，一手按住，一手叉开五指，重新梳了起来，直梳得龇牙咧嘴，缕缕黑发纷扬，诡异如灵蛇乱舞……
宫心仪睁着惊恐的眼，越是不想看越忍不住要看，长发婆婆的头就这样搬了家，脖子上已是空空如也！宫心仪的瞳孔在无限放大……放大……最终到了极限，人往后便倒，可怜的宫心仪仅有的一魂一魄就这样被惊骇出窍，从此风化没了形体……
长发婆婆止住了梳头的手，从怀里摸出个玲珑剔透的小玉犬，将它对着小平房的门，便有一股阴风钻进犬嘴。“竟敢捋我孙儿，不好好教训你，以后你还做坏事，在里面好好反省吧，待你想透了自有人放你出来！”
长发婆婆将头又放回脖子上，脸上露出了慈详的笑，转身正欲离去，却与金慕离撞了个满怀。
“蒙婆婆。”
此人居然是蒙婆婆！
“金童管家，”蒙婆婆略一颔首，“唉——宫心仪这丫头……竟然要摔碎小苍峦的壳儿，……本来这事应该交给您处理，但您也知道老身与小苍峦的交情，一时心急就收了这丫头，还忘金管家能海涵。”
“无妨，宫心仪该受些教训才是！”金慕离别过蒙婆婆，进了小屋，见左旋螺正泰然自若地躺在一堆发丝之中，遂怡然一笑，弯腰拾起，出得屋来，门内灯即熄灭。据说冥府之灯皆为人的良知之油点燃，如果一个人的良知没了，那么他的那盏灯也就灭了。
茫茫夜色中，蒙婆婆还未离去，好似在等金慕离。
金慕离略一沉吟，将左旋螺递了过去，因为他知道蒙婆婆是位神秘人物，就象冥府中所有人一样，都有着鲜为人知的身份，相互间亦很少往来，但每个人都很安分守己，再加上小苍峦与蒙婆婆的密切关系，这让金慕离对蒙婆婆怀有一种敬意。
蒙婆婆却只是摇摇头，脸色凝重的把小玉犬递将过去，“这个，交给莹主子吧，莹主子冰雪聪明，定能将其感化。”
金慕离亦不推辞，接了小玉犬，再次与蒙婆婆道别，看着她迈着小脚颤巍巍的离去，自己竟不知该何去何从，想到被宫心仪要协去换阴地，自己竟然去了，还一念之仁放过了宫心仪，若不是蒙婆婆收了她，由此产生的后果将不堪设想：主子可能就那样被她害了，而自己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主子，……
想到这，金慕离的心隐隐发痛。
纸人无心！
一直，周遭的人都这样看待自己和上官含玉，于是自己也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没有心的纸人，可是，可是……该死的宫心寒，当日你为何要偷偷剪颗心贴在我胸口，你以为你姐从此有了伴？你以为我会爱上你姐！你错了，错了！
止不住要想的,是她__莹主子！
金慕离久久地站在刘莹儿窗外，他只想听主子细微而均匀的鼾声，无他求。
“慕离，慕离！是你吗？”或许是心灵感应，睡梦中的刘莹儿霍然翻身下床，来不及穿鞋就奔走着去开了门。
“果然是你！慕离……那一声法螺响后你便消失不见，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慕离，慕离……”刘莹儿凄凄然站在门边，声音呜咽，只觉得叫不够……从金慕离受伤变小到苏醒，然后又从沉睡到最终复原，她都一直坚强的挺着，可是，他好了，却不见了！
“莹……主儿，是我，是慕离，慕离让主子担心，请主子责罚。”金慕离好想冲上去拥她入怀，告诉她：我在这里，我再也不离开你，生生世世……可是他不能！滚滚红尘中自有另一个人与她痴痴相爱，虽然他们阴阳两相隔，可是那爱，却是更加的缠绵悱恻，所以，不管前生的前生，自己和她有怎样的纠葛，此生，他只是她忠实的仆人，保护她，侍奉她……
“回来就好,谈何责罚呢？”
“谢莹主儿！”金慕离上前一步，将小玉犬递了过去，“蒙婆婆将宫心仪收了，魂魄皆在这犬腹之中。莹主儿，您歇息吧，慕离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