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落幕（1 / 1）

天圣手中的刀子浮起了微弱的光芒，在一片看不到路在哪里的黑暗中撕开小小的角落。跟在他身后的魈雪等众舞伴都满心地不安着，自己的异能者到底在什么地方完全不知道……或者说自从他闯进来，梦魇铸造起来的『梦境』就碎裂了，灰飞烟灭地消散。

那么在梦境里看到的对方，是幻象呢，还是真实？

“我见到的企人学长我想不是幻影……”水月微微摇摇头，“只不过……在他说他不记得异能的时候，我觉得他好像站在一个和我隔离开来了的空间里那样。直到看见了天圣，才发现这似乎是『梦境』……”

“梦魇不会对你们客气。”天圣的声音突然如同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摇晃着让人心悸的回音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影子，帮忙把结界张开。”

“啊？诶？”影子吃了一惊，低下头试着屈伸了一下胳膊，突然就有银光闪闪的薄膜从他的身体里张了出来，像吹出的泡泡，把所有人安稳地保护在当中。

又走了一段，天圣突然停下来了。身后的魈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他的背。

“啊！”水月突然喊了一声，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她指着远处的黑暗一迭声地喊道：“出现了……那家伙出现了！叫做梦魇的——”

踢哒踢跶踢哒。

水月的回声带着余响一点点地沉淀着，当一切恢复宁静的时候，远处有个模模糊糊的白影，越来越靠近，并且同时，有疑似马蹄的声音飘了过来，一叩一叩，不急不缓。随着声音渐大，天圣的眉毛也开始慢慢地锁紧。

大家都停了下来，看到天圣的表情似乎了解了什么，纷纷做好了作战准备。杰洛克手中的锁链已经像条蛇一样绕在了手臂上，萧辉抱紧十字架，奈的手指捏着一支箭压在弓弦上，水月紧挨着影子站在结界中心，魈雪也不禁捏住了天圣的衣角。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一场恶战似乎近在咫尺，无法避免。

“有声音……”魈雪的身体突然僵直了一下，“好像对方在问我们什么话。”

“和它对话。”天圣不为所动，指尖轻轻划过刀柄，安静地在身体里酝酿着战力。

“你是谁？！”魈雪向黑暗中大声问道，但是却只有回声作为答应。她皱着眉毛辨认了半天，还是没能听到对方说了些什么，只是在那瞬间，有一声模糊的嗤笑被回声掩饰着不太清楚地传了过来，虽然魈雪瞬间捕捉到了它，但还没等猜测那声笑的意义，就有突然的事情发生了。

远处那白影渐渐凸显出来了，居然是一个人影。当人影走到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样子的时候，覆盖在它周遭的白色光影突然如同蒲公英一般飞散开去，软软的点状白光飘进了黑暗，如同融化在里面一样消失。

天圣突然愣住了。手中的刀子流过一阵寒光，蓦地也不见了。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打了个措手不及。笼罩在那片光谱里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有着长长的青色头发，金色的眸子如同小太阳一样明亮，嘴角挂着有点勉强的笑意，目光里却带着疑惑左顾右盼，仿佛完全没觉察到自己的处境那样的……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雪莉……！”天圣震惊地叫出了声，脚还没等大脑反应就自己动了起来猛地冲向她，却又停在了距离她几步开外的距离，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雪莉。

天圣的孪生妹妹……他曾经下定决心用自己的一生——如果还有能够结束的一生的话——来守护的存在。

“……？！”水月猛地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她连忙扭过头想要拉影子的衣袖，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不止是她，现在除了天圣之外的所有人，都突然发觉自己周遭的时间如同停止下来一样，身体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连传递一个警告的眼神都做不到。

——不要过去！不可以过去！她不是你妹妹，是梦魇！不能沉沦进『梦境』啊！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青发的女孩子指着天圣开了口，语气是充满好奇而嘴角却带着甜甜的微笑，“真是有意思，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的双胞胎哥哥吧？哈哈～”

梦魇模仿得那么像。水月想要倒吸一口冷气，可是她和其他人却只能如同石像一样僵在那里。看来……他们的能力还是不够，不能像天圣那样直接杀进『梦境』来解救大家。真没想到离开了一个噩梦，却要陷入另一个噩梦吗……

“雪莉。”天圣看着和自己差着一个头，外貌却无甚相差的妹妹，眼波温柔得如同深邃平静的海面，“对不起……把你卷到这些事情里来。”

“你真的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啊？”雪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喜，“我还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天圣看着她荡漾着笑靥的脸庞，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将少女轻轻地抱住。有熟悉的香味飘进鼻子，撩拨得人想要打心底微笑。这个自己那么疼爱宠溺的妹妹……依然在用他最喜欢的洗发水么。她的笑声就在耳边银铃般清清脆脆地敲，甜甜的味道似乎能从耳朵里就延伸到灵魂的每一个角落——他曾以为，她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和自己相见。

“我想，不是你在做梦……而是，我在做梦吧。”

天圣的声音暖暖地懒懒地，就像散步的时候随意说出口的话，搂着少女的胳膊慢慢地在她的背后收紧，有隐约的光从他指缝里透了出来。

“所以……”

话还没有说完，指尖的光芒骤然成型，化为了一把夺目的锐刃！水月只来得及见到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从他拥抱着的人身上突然爆发出来，如此绚烂的寒芒将整个黑暗的空间都映照得犹如白昼，大家借着这道雪亮的光芒看清楚了他们的所在，齐齐地打了个哆嗦：他们……居然站在距离『里城』百米的高空中，周围翻滚着的赫然便是那黑暗如幕布一样的天空。脚下明明有地面的触感却其实是险险悬空，若是不知何处下脚失误，很有可能会摔下去跌个尸骨无存。

“……你——”雪莉骇然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然后尾音被淹没在刀子从肉体里抽出的声音中。有什么东西溅出来喷了一地，白光中没有人看得清天圣那里发生了什么。

“天圣！”魈雪脱口唤出少年的名字，发现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僵硬。奈跟在后面冷静地冲着那片光芒里先放了几支箭，确认已经没危险了之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大家赶快去看看情况。

众人匆匆赶到青发少年的面前，却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真是糟糕啊……”天圣微微笑着，手中的刀子垂了下来斜斜地指着地面，上面沾满了水。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声音里不是漠然不是冷淡不是自嘲，而是潮潮得像是随时要哭出来的战抖，“我怎么就会这么快想起来……她和我是同一个『存在』的呢……”

大家站在他身边，谁也没有说话。许久，魈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将少年的脸扳过来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金色的眸子终于是闭上了，有眼泪顺势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少年的啜泣缄默得几乎无声无息。

遮天蔽日的犹如黑幕的天空突然如同波浪一般轻轻鼓动起来，随即开始翻卷了起来。在幕布后面的天空里，站着的是所有失踪在“梦境”里的异能者。被天圣一记石破天惊的击碎，整个“梦境”都发生了崩裂，他们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愕然地左顾右盼，面面相觑。

“喂，大家都没事吧？！”企人急急地先跑了过来。随后众人聚在了一起，刚才发生在脑海里的一切就像爆炸了的气球，剩下了一地零落的碎片，构不成任何完整的形状。

黑色的天幕荡起又垂落，时而透出一些淡淡的光芒。所有的异能者都蓦然一怔，因为在卷起来的幕布后面，他们看到了天圣手中闪烁而出的光芒，以及那光芒映出的景象。脚下是一片森严如墓碑般的建筑，有怪物在街道上踊跃。他们站在了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切，尽管之前完全都没有感觉。自己的舞伴，站在天圣的身边，他们和自己中间，隔着的就是这一层波乱不已的天幕。

原来他们竟是被这『里城』的天空里外分开了！天幕包裹着他们深陷梦境，而他们的舞伴则是徘徊于天幕之外，迷失了寻找到他们的方向。到底是谁，居然能拥有操纵整个『里城』天空的能力？

“这就是‘梦魇’的力量吗？”Zohar皱着眉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们到底在哪里……”幻魍愣愣地盯着那片翻滚涌动仿佛随时都能向上掀起的天幕，不安地抓紧了衣服。旁边的草狩拍了拍他的头，没说什么，表情也渐渐地严峻起来。

身后的萨迪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仿佛开始听到了什么，起初只是轻微得不清晰的模模糊糊的声音，到后来已经能够明白是什么意味的言语。

而且，是隐隐约约从他身边的人的……心里传来。

——不知道小辉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好交代了……

——奈……在哪里……

——可恶，雪雪……你千万不要出事……

——我们真的能平安地离开这里吗？

“我的……读心术……”萨迪不可思议地低下头，轻轻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松开，依然可以听得见。但是，明明他们还在『里城』，脚下是隐晦不清的城市和穿梭的怪物。为什么异能会突然回到自己的身上……

“是萨迪！”

杰洛克发现了他的异能者，首先指着幕布后面的萨迪叫了起来。舞伴们也都纷纷回过头，幕布被无形的风吹了起来，飘扬的黑色幔角下，赫然正是他们寻找了许久的异能者……原来他们一直只是被身边的幕布隔开，如同一个除号那样，被一条线隔开的两点。若是沿着线的方向走，果然是怎么走也不可能找得到吧。

只有……跨越了那条线，才能真正和他们相见呢。

“大家！你们没事太好了——”萧辉高兴地先向Zohar招了招手，随后就先跑向了异能者的队伍。其他舞伴对视了一眼，也纷纷从幕布下面的罅隙里走了过去，天圣听见了萧辉的声音，轻轻地抬起手按在魈雪的肩膀上，然后不着痕迹地将魈雪推开，自己随即跟着舞伴们穿过幕布同异能者会合。

简单地听天圣介绍了一下目前的状况之后，异能者们都吃了一惊。

“我们陷入了梦魇的‘梦境’！？”企人用力拍了一下脑袋，“果然！我就觉得我好像一开始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看来，就像我们记不起来『里城』的天圣你一样嘛！”

天圣的表情变了变，然后点点头没有说话。

“『里城』的隔膜已经开始动摇了。”幕布后突然飘来一个低低的女声，软绵绵轻飘飘，好像控制了说话的力道，让大家刚好听得到而已。除了魈雪能听得懂那个声音，其他众人耳朵里传来的都不是人的语言，而是疑似羌笛的声音，被齐齐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却见到发出声音的那个并不是人，而是一匹雪白的独角兽。它那么温和地站在那里，洁白的鬃毛轻轻地随着天幕翻动的频率飞扬，如同一面小小的旗帜。浑身笼罩的氤氲朦胧的光晕美好得恍若童话里的神物，即使用圣洁来形容也不算过分。

呃，不过应该还是形容不来的，因为这匹独角兽的脸，并不是马脸，而是忧郁的羊驼脸。那个标志性的囧字脸让所有人看到的瞬间，都有种天雷贯体的错觉。

“梦魇。”天圣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和对方打招呼。语气却压抑着某种名为杀意的调调。

羊驼脸独角兽——也就是梦魇——甩了甩脖子打了个响鼻，权当回答。

“你就是……‘梦魇’？”Zohar下意识地喊了出来，皱了皱眉毛，这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像自己的某个朋友买的名叫萌萌和雷雷的两只玩偶呢……

梦魇默默地看着异能者们，奇忧郁无比的脸上泛滥着一种叫做讥讽的情绪，它一字一顿地开口：“真是没有办法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居然想要自绝退路，将自己活活闷死在那个无所发泄的世界里。『里城』替你们接受了一切，为什么现在还要执意去封锁它？真是没想到……人类总会如此作茧自缚么？”

“你说……『里城』是替人类接受一切的地方？”魈雪皱着眉毛，“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刚才我们看到的幻象，难道是你在捣鬼？！？”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里城』。”梦魇的声音很轻松，好像在唱小调一样轻松悠闲，“你难道不知道这里对于人类而言是多么重要的所在么？这代表着世界的另一端的‘平衡’，吸收着对于世界而言不该存在的能量。你们可知道～这种能量是什么？”

“……什么？”魈雪仿佛沉浸入同他对话的乐趣中，不知不觉忘记了周围的情况。

梦魇深深的眼窝里蓄满了诡异的神色，如果遮住那张脸，那种似哭却笑的眼光便让人格外不舒服：“不知道么？……当然，就是人的欲望啊。”

“欲望……？”魈雪皱眉，“不要开玩笑了……欲望是人的本性，世界需要它来推动，不可能是不该存在的能量！”

“呵呵……不，我并不是指人的意识里能够感觉到的力量。”梦魇在她的面前慢慢地踱步，“为什么人的梦里总会发生匪夷所思的事情？人们总觉得梦才是荒谬的，或者梦里看到的东西是最不真实的……但是，也许在梦中看过去，却是恰恰相反的？在梦里看到的真实的世界，就是正确的，抑或是正面的吗？而因为活着的世界里不存在的某些奇怪的事情，所以就认定了那些事情是虚伪的，荒唐的，非现实的？”

“人类何等愚鲁，在潜意识里就拥有着他们自己也没觉察到的阴暗的欲望……为什么，梦会有正反倒逆，美梦噩梦之分？为什么主宰『里城』的我，名叫梦魇？正是因为那些膨胀起来的逆向欲望，在人类没有感觉到的时候将整个世界充斥了，濒临压垮了它。『里城』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世界在试图自救。而不知死活的人类，还试图将它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让他们的阴暗丑陋的欲望继续堆积下去……总有一天，人类真正会为自己的欲望所毁灭。”

“而且……不说别的，就算你们，当初在得知你们身边的人有那所谓的‘特异功能’的时候，又有谁能够将它当作现实世界真正会发生的事情心平气和地接受下来？”

魈雪一时语塞。她转身看了看后面的草狩，对上大家疑惑的目光，心里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摇。面对梦魇的质问，又有多少可以理直气壮反驳的余地和底气？

“……魈雪姐姐，按照你所想的和它说就可以了。”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魈雪看见金眸的天圣站在身侧，目不转睛地盯着梦魇的脸，神色平静，“大家相信你。现在只有你能够向它传达我们的意志。所以无论你说什么……只要能够表达出我们的意念，就足够了。”

“切，真是自作主张惯了的少爷脾气～”玄纪嘟着嘴，“她哪里知道我们的意念是什么？”

“我知道，”萨迪接过话头，微微地笑了笑，用手指不紧不慢地轮流指过每一个人的心口。“我能听到梦魇心里的话但我听不懂。可是，大家这里的一切，我却都知道得很清楚。”

幻魍眨了眨眼睛，突然将目光转向梦魇，然后也笑了。

“我们会成功。”他低低地说道。

魈雪静静地听着众人好似打哑谜的话，突然眨了下眼，心头一亮。“我会尽力的。”她撩了一下朱红的卷发，转身面对着梦魇。

“老实说呢，作为女人，有一枚人生信条我是一直坚守的。”魈雪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度，连带着整个昏暗的天空都仿佛有闷雷应和，“那就是——对方越是巧舌如簧天花乱坠，越是不要轻易地相信他。……尤其是爱情里，这可就最吃亏了哟～”一边说着一边眯眯眼睛扫了一眼草狩，后者莫名地打了个哆嗦。女子继续笑着清清嗓子说下去，“也许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真的十分里有九分可能是真的……我们封印『里城』或许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那些结果……我们完全预见不了，叫我们怎么能相信呢？”

“更何况……现在就我们眼睛里看到的，如果不封印它，后果却是非常可怕的——这些，大家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记在脑子里……是绝对没有否认和不信的可能的。”她握紧了拳头，上前一步，“总而言之～我们，在这里的所有的大家，都是更加相信自己甚于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就·是·这·样！”

一口气说下来铿锵有劲干脆利落，身后的影子、杰洛克和企人差点激动得给她鼓掌。魈雪一挑眉毛挑衅地看着羊驼脸的梦魇，对方显然没那么好脾气，不怒反笑地呵呵冷哼了一声：“看来你们人类的处事方式果然没错——谈和失败的话，就只能动用武力。我是不能允许『里城』被封印起来的……所以，你们如果执意要那么做，只好请你们彻底消失！”

话音未落，梦魇的后背突然就展开了一对巨大的雪白的鱼鳍形状的翅膀，猛地扑扇着掀起了强烈的狂风，向众人席卷而来！整个天幕被吹得飘摇游弋，真正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大家在半空中进退两难艰涩地移动着，又不知道何处能平安下脚，几乎就要自身难保。

“嗖！”奈沉眉敛目，一支冷箭堪堪地擦着梦魇的翅膀飞了过去，刺在天幕上就如同针落海中，没了形迹。

天圣手中的刀子已经飞速地舞了起来，刀光连绵成一片璀璨的光影从魈雪的身边一直延伸到了半空中，然后只听见“哐”的一声，少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弹了回来，在地上踉跄后退了两步站稳，轻轻地甩了一下握刀的手腕。有鲜血从他的袖管里流了出来，顺着指尖流上了刀刃，殷红得触目惊心。

梦魇不愧是『里城』的主宰者，对于精神的破坏和杀伤简直强大得令人发指。

“大家，我们一起来干掉他！”萧辉一挥十字架，抖出的珠状光华如同水银泻地，“我一定会保护我的朋友们——”“行了，小孩子上后面呆着去！”早已经看出情势不对的企人一把将他拖到后面推进了影子张开的结界，同时站在结界里的还有萨迪、幻魍、草狩和水月等人。

“要小心！”幻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拼命追赶着在天幕翻滚中如同游鱼乱窜的梦魇，“这家伙接下来要用飓风之类的东西了，飓风里面好像还有风刃之类的——”

“玄纪，不要出去，回来！”萨迪的读心术也及时发挥了作用，他伸手一把拽住了正要往外冲的少女，与此同时飞在高处的梦魇已经用力扑打翅膀，有铺天盖地的疾风裹挟着月牙形的气刃从翅膀下射出来，影子的结界遭到了强烈的冲击，如同狂风骤雨中颠簸的扁舟。影子咬着牙支撑结界，玄纪被萨迪拉着，看了看影子，突然暴怒起来——

“まだだ、まだ終わらんよ！！！”

随着那声怒吼，正在斜向下飞射的气刃突然被什么力量所影响，突然齐刷刷地向水平的两边滑了出去，撞在天幕上就消失不见了——转眼间，梦魇发出的那些气刃全都被玄纪的能力推开了，站在前线负责战斗的奈、Zohar、杰洛克和天圣及时地向两边快速移动步子，险险地避开了那些飞歪的气刃。

“下次要用水平瞬移的时候拜托先打个招呼！”杰洛克心惊肉跳地回过头，对着结界里的人气急败坏地大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跑不快万一扎着自己人怎么办——”

萨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又惊叫起来：“杰洛克，快躲！它过来了！”

“左下边！”企人盯着梦魇快速地在脑海里定位，“向右边躲！”

梦魇扑近杰洛克的瞬间，奈已经连放三支箭出来，只见鱼鳍形状的翅膀抽搐了一下，然后就有一点微微地下垂。“射中了？！”杰洛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天圣在后背上重重一拍：“锁链！”

杰洛克手一抖，那条银灰色的锁链几乎是被天圣一拍之下本能地甩了出来，瞬间套牢了梦魇的脖子。眼见梦魇抖着翅膀又要飞起来，天圣冲上前和他一起拽住了锁链将梦魇死死拖住，然后侧头看着Zohar，用凌厉的口气高声命令：“放电！”

Zohar一怔，没敢上前：“但是你和杰洛克不就……”“快放电！”这次连杰洛克也火了，跟着一起大吼。

Zohar用力一摇头，气得直咬牙：“碰上你们这帮不怕死的老子也只好豁出去了！”然后脱下手套扔在地上，几步冲到锁链面前，双掌用力一拍，仿佛将所有的异能都集中在了手掌上一般，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抓住了那条银光闪闪绷得如同一条直线般的锁链——

“噼里啪啦嘁哩咵嚓轰隆隆隆！！！”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伏特的强电流了，沿着那道锁链一路蔓延上去，电火星如同爆裂开来的烟花一般，闪烁着晶亮的光芒。电流一路攀升至梦魇的脖子，顿时发出如同一声炸雷般的巨响，这道从Zohar手中连贯而出的闪电在半空中张开了一张犹如蛛网的庞大的连锁闪电网，然后迅速扩张相接，聚合成了一枚硕大的闪电球，飞速旋转表面电荷交织覆盖——被包裹在电球之内的梦魇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强电击，听起来好似羌笛的惨叫声伴随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格外嘈杂也格外诡异。Zohar已经快要被闪电照得半失明，但他依然扣紧了锁链不松手。他后面的两个人也一声没吭，到底是在强行忍耐电流，还是已经被电昏过去了呢？Zohar不知道。

“它的弱点！就在头顶的那枚角上！”水月的声音遥遥地从后面传了过来，“那是将一切噩梦具现的关键！只要没有了它，这家伙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被水月一声尖嗓子提醒，奈深深吸了口气，转瞬一支最粗的箭已经浮现在弓弦上，满满地拉出一个圆月的形状，他的身体微微后倾，指尖捏紧箭尾仿佛凝聚了最强劲的力道在上面——嗖地一声，一抹白银色的流星从弓弦之上脱飞而出，沿着绷直的电光霹雳交相辉映的锁链，一路射向了梦魇的头顶——

“咄！”有木碗重重坠地般的声响，然后羌笛般的叫声被拔高了八度。电光益发暴烈，梦魇仿佛在电球中拼命挣扎，翅膀掀起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下面的人。Zohar突然感到一阵气力不支后退了两步松开手，锁链上的电流戛然而止，那颗巨大的球形闪电噼啪了几声之后也渐渐黯淡下去。Zohar蹲坐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突然想起来身后的杰洛克和天圣，却发现他们被影子扩张开来的结界安全地保护在里面，刚才的电流只传递到了结界以外的锁链上，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受伤。只是，杰洛克和他一样，已经气空力尽了。

再抬头，梦魇依旧飞在半空中，像只斗败的鸡一样狼狈不堪，鬃毛凌乱翅膀变得透明，连那忧郁的羊驼脸也仿佛更扭曲了……

魈雪猛地一愣，她听到对方似乎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们会后悔的——”

幻魍紧随其后发出一声警告：“这家伙要用、用……总之是用大招了！小心，都回来不要硬碰！”

喊出声的时候，奈已经开始回撤，杰洛克已经跑不动了，于是奈和Zohar一左一右架住杰洛克的胳膊，拖着他胖胖的身体一起回到了结界里面。天圣跟在最后，以后退的姿势向结界移动，同时冷冷注目着梦魇的动作，提防它突然攻击。

“ㄎㄨㄛㄐㄎㄨㄩㄘㄎㄆㄉㄓㄢㄕㄨ……”梦魇漂浮在空中，漫长的咒语的吟诵为大家撤到结界里面争取了时间，魈雪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将对方念出来的咒语在心中牢牢记住，而旁边的萨迪则是低声替她将心里记下的咒语复述出来。

“……是‘百梦诸滅’么！”听到了萨迪复述出来的咒语，天圣突然吓了一跳，猛地扭过头看向梦魇，“糟糕，把这家伙惹毛了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百梦诸滅是什么？”影子皱皱眉问道，“结界挡不住吗？”“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萨迪看着天圣，一边读着对方的心里话一边快速地转述，“那是集结着曾经在睡梦里真实地杀过人，伤害过人，以及被伤害和被杀的人的精神，所汇聚起来的一股力量，也就是‘毁灭存在’‘杀死人类’的一种极致。梦境常常代表人类潜意识的欲望，但是梦见死亡不代表真正死亡。如果在梦里面人真的死了……那么这个梦就会真正沾染上‘死亡’的气味，从而改变整个梦的本质。”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滅梦’。”天圣点点头，“和单纯地梦见被杀或者梦见阴暗的事情不一样，它和现实有所联系……或者是现实的体现，因此就和普通的梦不一样。一个人在梦游的时候真的杀了人，那么这个梦，就是被称为‘滅梦’的东西。一切将人类的欲望真实地表现在现实之中的梦……都是如此。”

“它用了这个——会怎么样？！”萧辉听得一头雾水，只是隐约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妙。

“如果用了这个的话……”幻魍看着梦魇吟诵咒语的姿态，胸口像塞了铅块一样沉甸甸的，“‘滅梦’流窜到我们身上之后，我们可能会被这样的噩梦支配而去互相伤害或自相残杀……也说不定……”

“不可能吧？！”草狩捂住嘴，“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们中的谁！”

“真的吗？”天圣转过身看着草狩，“……你可以说你自己……哪怕就没有一丁点儿‘想要我消失’这样的心思？”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魈雪。

草狩被噎了一记，但还是阴着脸别开了眼睛：“没有。虽然你似乎很被雪雪关心……但是我才不会想要你死……”

半空中的梦魇冷笑起来：“人类的欲望是非常容易被诱导而出的。且不说别的，‘杀了他你就能离开这里’，‘杀了他就能保护最重要的人’，‘杀了他，自己就不会死’……在被噩梦和绝望压迫的时候，他们最容易选择的就是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利益和欲望。你们逃不掉，也无可避免，因为你们就是这卑贱的人类中的一员……”它周身的白光渐渐变成了一团团漩涡，那形状竟是和寂地天空中出现的那个黑洞一模一样，“之前你们就已经轻易地迷失在了虚幻的‘梦境’之中，用‘滅梦’这种东西来损毁你们，太容易了……”

白光越扩越大，影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结界形状开始扭曲。仿佛一个被左撕右扯的泡泡，维持不了一个安全的拱形，好像随时都会被扯破一个洞那样。

“怎、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水月第一个慌了，她已经清晰地看到了滅梦的狰狞姿态，吓得声音都变了，“有什么东西能阻止它么？！我不要再被控制了……命食灵也好，梦境也好，滅梦也好……我再也不要了……”她抱着肩膀蹲了下来，颤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悲伤和恐惧。

“害怕吧，绝望吧，然后，接受你欲望的支配，为了实现愿望而杀戮……”梦魇忧郁的笑脸一点点加深，一点点变得更为可怖，“你们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结局……”

结界突然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然后就从那个破洞的边缘开始碎裂，紧接着哗啦一声消失无踪。影子惊骇地将玄纪拉到身边才后退了一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脑子里面响了起来，甜美犹如午夜的广播剧，闪着魔性的光，勾引灵魂不由自主地向其靠近。

“为什么要保护身边的人呢？你的结界……保护你自己最重要的妹妹玄纪不就够了么？如果罩那么多人，恐怕自己和妹妹也会难保呢……”

“其他的人和你非亲非故，你，管他们去死啊。”

声音带着浓浓的挑逗性，甜蜜地渗入每一丝听神经，有让人几乎本能地点头赞同的力量。

“你放电的时候，你看，根本没人在乎你的死活呢……抓着锁链的同伴都被结界保护着，为什么只有你要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冒着生命危险去电梦魇呢？只有你能做？……别傻了，他们不过是怕死而已啊～你，可知道，你就是那所谓的炮灰？”

有名为怒气的火焰被点燃，小小地蔓延开来。大家本来紧密地站在一起现在有了空隙，众人不作声地互相瞥着，开始移动步子，开始做出防备的姿势。

“适才见面了几天的小子，甚至在离开『里城』后完全不会被想起的人，为什么魈雪她会那么在意他？而且那人那么了解这个地方。你不觉得他有可能对你的女人动什么手脚吗？你口口声声说会保护她，现在……你竟能允许这样吗……？”

——我的确说过我不会杀他……但我也……要保护雪雪啊。

那到底是怎样的引诱。

“一直和妹妹共用一个『存在』很痛苦吧？身边有这么多的资源，为什么不去用用呢？只是拿过来一个模具而已，他们不会注意到有同伴消失了的……而你也可以和你的妹妹在一起，不用为抹杀了那个幻象而悲伤……”

天圣的手指夹紧了刀子，柄端开始在手心轻轻摩挲。

滅梦的光环笼罩着众人，他们越来越站得远了，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危险。梦魇注视着他们，不屑地轻笑。一准犯下同样的错误，迷失在同样的陷阱里，还真是愚昧无知的人类。这世界上，他们的欲望才是最可悲的存在啊……

“还真是过分。”

萨迪突然开口说话了。

“说什么读心术听到别人的想法就会被人记恨，在那之前先下手为强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莫非你看来，我难道是黑手党不成么？还要做这种杀人灭口的不厚道的事情，完全不是我的风格。”镜片后面的眼睛带着笑意，竟一点也不似被诱惑之后的迷茫混乱，而是如冰雪般澄净而冷定的镇静，“更何况，就算这个问题有多么奇怪都无所谓，但我绝不能允许它变得严重！”

“嗯？！”梦魇一愣。紧接着影子突然也抬起头来笑了：“之所以我要保护大家……”他看着梦魇用打趣的口气反唇相讥，“因为，我们是同伴嘛。而且，如果没有他们，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能平安地站在这里呢，不是吗？”

幻魍苦恼地推推眼镜：“梦魇先生……你别无视我啊……我如果没预见到大家的反应或者发觉那些反应不对头，你觉得我会无动于衷吗……”奈看着他郁闷的样子，突然抬手揉揉少年的发，然后在对方惊讶的眼睛里，浅浅地挑了下嘴唇。

草狩将身上的坎肩拉了拉：“男人就要用男人的方式决胜负！背后捅刀子那种阴招……我才不屑用呢。”他做了个开枪的姿势，“如果那小子和我抢雪雪……我就和他光明正大的决斗！不过，认赌服输，其实我知道，我已经输了。”

魈雪看着他真诚的笑容，似乎被触动一样抽动了一下嘴角，然后笑嘻嘻地捶了他一拳，“草狩，你是个好人！咱们单位还有好多可爱的女孩子，我会给你介绍个好的～”

“雪雪～～你不能这样！！！”对方顿时变身小媳妇状宽面条泪奔。

天圣手中的刀子在指间舞了个花，也轻蔑地冷哼一声：“梦魇……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在你眼里我有那么……饥不择食么？”

大家相视一笑，突然不约而同地跑了上去！天圣一跃而起，在玄纪的特异功能推动之下，带着强烈的冲劲袭向梦魇的面门，一把抓住它脖子的鬃毛，整个人翻身骑在了梦魇身上。

“同样的招式对我们是没有用的！”萧辉用力一挥十字架，“这一次我可不会放过你了！”下面Zohar双手一拍，按上萧辉的十字架，电流顿时导上了十字架的刃，然后他松开手——在电荷没有消失的时候，萧辉将十字架打着旋儿就丢了出去。天圣骑在梦魇的背上一手抓着它的耳朵，一手举起刀子，作势欲刺——然而下面正好飞上来一个十字架，不偏不倚插在梦魇的胸口。电花四窜，白光四射，负伤的梦魇疼得嘶嘶吸气，满天乱飞，速度堪比高速路上失控的小汽车，还毫无方向感像没头苍蝇一样。天圣好几次差点被它从背上掀下来，费劲地在它身上稳住了平衡，几乎没办法下刀子刺它。

“飞得好快，这样用锁链根本追不到它……”杰洛克手搭凉棚在下面干着急。奈本来打算搭箭要射，看到这种速度也不免将箭放了下来，微微皱眉。瞄不准也就算了，万一误伤它背上的天圣就糟糕了。

“小孩真会坏事……”企人满头黑线地把萧辉再次拽回结界里，却听见观战的水月发出了一声尖叫。大家猛地抬头看去，顿时也吓得目瞪口呆：骑在梦魇背上的天圣居然抓紧它的耳朵在它的背上站了起来，然后试图将手伸到它的胸口去够那只插在胸口的十字架！在对方像喝醉了酒一样乱晃乱甩的情况下一只手固定身子是非常危险的，更何况他此时站在梦魇的背上双腿根本就使不上力——

“他疯了？！”魈雪用力一跺脚，“他还真把自己当特技空中驯马师了吗？！乱来也不能这么不要命啊——那个笨蛋！”“我X，这真比看电影里的飞车武打片还惊险……”Zohar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天圣，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拳头。“初生牛犊不惧虎真不是说假的……”草狩也看呆了。

幻魍一动不动地盯着梦魇突然脸色一变，还没等他喊出来已经晚了——注意到天圣冒险举动的梦魇突然在空中一个倒翻，整个身子都朝下转过去了，天圣顿时连带着一起大头冲下——因为只是抓着梦魇的耳朵，天圣顿时就从它背上掉了下去！当它再翻转回来的时候，青发少年抓着它的耳朵飘飘摇摇挂在梦魇的双腿旁边，梦魇只要用力踢上两蹄子，就必然可以将这个碍事的人踹个肚皮开花！

“天圣！！”魈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呵。”金色的眸子突然滑过一丝胜券在握的光芒。虽然这个位置极度危险，却也让他轻轻松松地够到了插在胸口的十字架！天圣一手握住十字架，另外一只手突然松开，然后也用力抓住十字架的柄使劲一拉——借着自己向下坠落的体重，插在梦魇胸口上的十字架的利刃整个被向下一扯，“哗啦”一声，就豁开了梦魇的胸腔！

“奈，趁现在！”少年举着十字架掉下来的瞬间，奈毫不犹豫地放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箭！银色的箭矢呼啸着刺入了梦魇被豁开了的胸口，然后，如同闪光弹一样迸射出来的耀眼的白光，紧接着就是一记惊天动地的爆炸！好像有蓄足的炸药被引燃那样，强大的爆风差点没把结界吹跨，众人抬手挡住眼睛，才没有被爆炸的强光刺得失去视力。

光芒持续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消失。天空从雪亮的白色变为灰白最终复归黑暗，当回过神来的大家抬起头的时候，却见天幕已经翻卷了起来，在天幕之后一轮巨大的桃心型的月亮流转红色光华，在月亮的中心站着的，赫然便是一身黑袍的黑桃君和管家十月。

天圣拍拍身上的衣服，站起来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扬起头看着他们：“来得这么是时候，我是不是可以说你们这叫‘坐收渔利’呢？”

“我们本来就是在坐收渔利。”黑桃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让你们吸引梦魇，然后将梦魇杀掉——就算你们杀不掉，也必然会消耗它大量的气力。那时候我就可以解决它了。”

众人里传来一阵愤怒的骚动。

“别这样，我错了。”黑桃君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虽然我很抱歉利用了客人们你们……但是就算你们真的有了什么危险，我也会立刻过来帮忙的……只是现在看来，你们完全不需要的样子。”“不知道……你们对舞会的服务还满意吗，尊敬的客人们？”十月似乎也难得心情不错，似笑非笑地问着。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这次我们怎么样才能离开『里城』？”草狩大声问。

“『梦魇』一死，『里城』群龙无首，很快就会陷入溃乱。”黑桃君抬手拉了拉自己的面纱，“……不过，这和你们已经无关了。『梦魇』死后，就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封印『里城』……而且我找到了封印的方法，只需要一个人的『存在』就可以了。”

大家面面相觑。

“黑桃君。”天圣突然上前一步，“你应该知道你要用谁的。”

“……等等！”魈雪看到他那姿态突然觉得不对，上前一把扯住他，“别开玩笑了！天圣你不是还要为了雪莉留在这里的吗？如果『存在』消失了的话……连雪莉也会不在了！”“听过你们的话之后，我觉得她过得不是很开心。”天圣茫茫地抬起头，眼神里也有着矛盾，“更何况，如果『里城』封闭，我将永远留在这里再也没有见到你们的机会。”

“我不想再也不能见面。但我也舍不得雪莉消失。所以……在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天圣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刀子，“黑桃君，要动手就快些。”

黑桃君没有说话，旁边的十月却突然开口了：“送死也要这么猴急……人类，真是完全无法明白的生物。又渺小，又柔弱，又愚蠢，又狭隘。不知所谓，莫名其妙，没有任何自知之明，连珍惜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总也不会做。”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非常有趣不是吗。”黑桃君打断他的话，淡淡地一笑。

“不行！”魈雪急了，“我不能允许你消失！这样算什么啊？！明明我们应该有一段回忆的，明明一切结束之后，大家应该都在一起的，就这么忘记了，当作没有发生过怎么可以？！你要我怎么当作没有发生过！”

“雪雪，别这样……”草狩上来轻轻拉开了她。天圣注视着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向黑桃君递了个眼色。

“好好～我们开始。”黑桃君打了个响指，十月翻开了手中的花名册，念道：

“夜无边，Coin，以红桃舞会之名，邀请两位达至门庭。”

花名册里突然就飘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字符，它们在空中围成了个喷泉的形状，然后突然聚拢，再炸开，回到十月的书里。Coin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半空中，身边站着一个深蓝发色深蓝瞳仁的男青年。乍一看便觉得，两个人站在一起是那样融洽和谐，以至于让众人突然感觉，之前看见Coin的时候，似乎是总觉得他身边缺了点什么似的。

“亲爱的～我们的价位要低了……”黑发青年皱着眉毛嘀嘀咕咕，“他们给我们的价钱只够盖图书馆，还不够买里面的书啊～现在加价还来得及吧～要不然我们岂不是又要等很久才能攒得够那一笔款子了……”“你不是说来日方长有得是时间么……”蓝发青年懒懒地驳回去，顺便淡淡地斜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已经厌倦和我在一起了？”

“啊啊啊？！我不敢我不敢怎么敢啊真的是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亲爱的你要相信我呜呜呜～”青年顿时不顾形象地扑上来泪流满面，下面一排观众齐齐黑线。

“夜无边，这次可以心平气和地合作真是愉快的事情。”黑桃君无视Coin向蓝发青年致礼，“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嗯……”夜无边依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应了一声，“你先把不想留在『里城』的人都弄回去，然后我再开始封印……”

“等、等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Zohar糊涂了，先前似乎还彼此仇视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操起家伙对砍的两方什么时候变成了和睦洽谈的商务伙伴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梦魇说『里城』是隐欲望的世界，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们会进来这里，我们到底和这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

“啊……我是谁？这问题问得真好……我也特别想知道……”夜无边继续打着呵欠看了看他，“黑桃君，到底还要不要开始了？我困着呢……”

“你们是人类吗？”水月也发出了疑问，眼睛用力眨了眨，“我怎么看，你们都是人类，而不是『里城』的怪物……难道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人类？”Coin突然笑起来了，“真有意思，谁规定了长成人类的模样，就一定会是人类？或者说，凭什么——你们要把你们的这个样子，规划为人类所独有？”他背着手在空中围着夜无边转了两圈，然后对水月神秘地一笑，“看不出来我是什么，是因为你还未够班喔小妹妹～回老家再修炼个几百年吧……”

“你！”水月差点气结，然而黑桃君却突然用力一挥袖子——顿时就像刚刚进入『里城』一样，狂风四起，大家不得不用胳膊来挡住脸。魈雪即使是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也拼命抓住了天圣的胳膊，心说不能消失不能消失如果你要消失我就跟着一起消失吧……转眼间，『里城』之内，已经没有人站在地面上。

“好了……完成了。”黑桃君仿佛突然松了一口气，“夜无边，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啊啊，明白了……”夜无边慵懒地转了转眼睛：“也就是说，你要用这个人的『存在』来封印『里城』是么……”“有意见？”“不，我只是确认一下以防弄错人。”

黑桃君眨眨眼，转身面向笑得眉眼弯弯的青年：“Coin，还有那个原来说好的事情，也帮个忙……”“一手交钱一手办事！”“……哦。”

看着那个人转身跟着夜无边走向寂地那里的黑洞，站在红桃舞会的舞台上的黑桃君突然瑟缩了一下，握紧了手里不知何时已经交托过来的花名册。

“……十月，对不起。”

“没关系。”黑发的男子头也不回地轻声道，“反正我是管家。”

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依然是鲜红的夕阳和熟悉的学校，锅炉房里冒着热气，有校工跑进来匆匆忙忙地检修。

“……我们回来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企人，他看到大家都好好地在身边，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众人放下遮挡脸的手，也都醒觉自己已经离开了『里城』……

——而且应该，再也不会回到『里城』去了。

“看来大家都很安心呢。”萨迪侧耳倾听，不禁抿嘴笑了。

“——哥？！你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啊？！”一个吃惊的女声响了起来，大家循声看过去，只见雪莉愣愣地站在那里，伸手指着魈雪的身边，“我记得你不是去加拿大留学了吗？什么时候回国的……而且为什么会来学校啊……？！”

留学？回国？哥？！大家傻了，沿着雪莉的视线看过去——魈雪惊呼一声松开了手，天圣一身白衬衫牛仔裤，正活动着手腕有点不自在地侧过头去，“……刚回来而已。”

刚回来……而已。

“欢迎回来！”魈雪第一个欢呼起来，笑眯眯地扑了过去。接下来影子、萨迪、杰洛克和Zohar他们也都把天圣团团围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于是干脆像比赛获胜的队伍抛起主将那样，把天圣举了起来，高高地抛向空中——

“欢迎回来！欢迎你回来！！！”

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欢呼。天圣被他们丢上丢下，尴尬得有点不知道作出什么表情好，求救地瞥了一眼雪莉，她笑眯眯地背着手：“哥～这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大家都在这里。

既然有人陪在身边，总有一天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能够学会……该怎么去微笑。

“亲爱的～我好累呜呜呜～你知道吗那个死没良心的黑桃君居然让我做那么过分的事情，居然让我将一个人的『存在』强行分成两半耶！”Coin郁闷地挂在蓝发青年的身上，站在教学楼顶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他们倒是高兴了，可是也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将『存在』分为两半代表着寿命也要随之减半，真不晓得黑桃君哪根筋搭错了～要是被天圣弟弟知道了非得砍死黑桃君不可……”

“……嘛……” 夜无边任他挂着也不推开，只是满脸受不了你的表情，“至少现在，我看他们挺高兴的嘛。那不就完了……好啦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我们也该走了吧……再晚的话，我想时空之河的入口就要关闭了……”

“喔～”对方闷闷不乐地从他身上下来，一阵风吹过扬起额前的黑发，眼角下一朵水莲花若隐若现，“亲爱的，你不要这么着急啦，等等我嘛……待会儿过了时间隧道，你睡多久我都会奉陪你喔～～”

时之旅行者。空之旅行者。契合于一起名为『时空』。这样的旅行也是红桃舞会的旋律，如影随行不曾断裂。

一首舞曲终了，便会奏响下一曲。

不要忘记，你们身上还有红桃舞会的烙印。

那么——总有一天，在另一个时空里，新的舞蹈将拉开帷幕。

到那个时候，你还愿不愿意伸出手来，和我共舞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