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舞伴(1 / 1)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位头发半长的男青年靠在胡同口的一根电线杆旁边,习惯般抬手拨弄了一下挡住右眼的发帘,随后翻开了手中一本镶着金边的黑皮封面的册子。里面写着各种各样鬼画符的字,然而在他看来,却是清晰无比的一个一个的名字。人类的名字。
他缓缓地默念过上面的那些名字,闭上眼睛盘算了一阵子,最终了然于心地合上册子,斜睨着明媚的阳光下洛裕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黑桃君所选定在花名册上的人已经都找到舞伴了。所以才会让他这个身为管家的人,专程前来洛裕确认吧。
“不去。”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的,带着万年不变的寒冰般的死人脸,“我是管家。按照字面意思,我只要管『家』就行了。旁的事情,我不负责。”
人类最麻烦了,每一次接触都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冲进脑子里。他从不觉得自己说的什么话会让人生气,至少——黑桃君也好Coin也好都没有生气过,但是那些人类为什么总会生气呢?心眼小过针尖的生物。
“十月,”黑桃君对这位管家的脾气似乎也很了解,微微笑了起来,面纱后的表情带着一点玩味的姿态,“真的不去哦?”
最后的一句明显带上了威胁的意味,十月猛地一愣,想起了什么似的丧气地摸了摸他额头上的一道伤疤。那般清晰地留在那里,月牙形状如同狞笑着的嘴,配上面瘫的表情喜感度实在太高,他不得不用头发来遮挡才不至于在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脸那么搞笑。
“我知道了。”他戴上眼镜,将花名册抱在怀里,“不过,津贴要另算。”
“……你这个守财奴。”
于是,就是这样来到了洛裕,人类所聚居的世界里。
名为十月的男子把花名册揣进怀里,向不远处的车站迈开脚步。舞会的帘幕已经拉开,受到邀请的人被推上舞台,即使是面对着自己无法直视的一切,也要按照戏谱的套路行进下去不容抗拒。更何况很多时候,面对着可以改变自己的结局的那样东西,谁又能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毕竟,秘密使人寂寞。
越是深刻,越是隐晦,越是痛楚,越是绝对不能吐露出一丝半点的秘密,就越容易将这个人和其他人划开无法逾越的鸿沟。对于一些本就不擅长守口如瓶的人,恐怕更是因着频繁要用谎言掩饰自己感到身心俱疲吧。
无法被人理解的异能者啊……哪怕只能和一个人分享自己的秘密,哪怕只有一个人了解自己不能言说的痛楚,并且于怎样的危难险境之中都愿意陪伴左右,他们也愿意去尝试——至少对他们而言,这是最高的安慰了。也难怪当发觉到可以改变这种境遇的时候,他们眼中会闪烁出一道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光芒。
十月冷漠的步伐在身后拖出一道道旁人看不见的流金轨迹。在那些轨迹里渐渐地浮出了一幕幕影像,那便是每一位异能者和自己的舞伴订立契约的情景。无论是何样的方式,那注定不变的是,对对方说出自己的一切,并且得到对方的包容和承诺。
他们真的是太孤独了。
……但即使是这样,十月也没打算过同情他们。
——他在跟我开玩笑吗?!就算是玩笑,也别这么严肃啊,真冷……
“他在跟我开玩笑吗?就算是玩笑,也别这么严肃啊,真冷。”萨迪缓缓地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将听到的话复述出来,不出所料地看到面前杰洛克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如果你需要我再进一步证明的话,我可以继续说出你心里想的话来。”萨迪双手握在一起放到膝盖上,侧头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色,嘴角带着苦笑:“不会吧,巧合吧?怎么会一字不差……你现在想的是这个吧?”
“……”杰洛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吧。”完全无需对方再开口,很方便地就能听到他心里想的话,萨迪反而显得很平静,“我的父母都在老家,我没法告诉他们……而且我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多少朋友,想来想去,你应该算是最要好的一个了。所以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口气带着一点淡淡的无奈,好像只是因为迫不得已要向对方借钱。
“别这么肉麻啊你!”杰洛克一个靠垫砸过来。
——虽然能理解他啦,但是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杰洛克,对不起……其实我不想勉强我身边的任何人。”萨迪接住那个画着北极熊的白色靠垫,就着他心里的质问继续回答下去,“但是如果找了别人,也早晚会被你察觉。”我在这家伙面前就算真的很平静,谁也不能保证另外一个舞伴能够安稳地保守秘密吧。
“你要我替你隐瞒下去?你会听到别人心里话的这个能力?”杰洛克坐在扶手椅上,椅子被压得吱呀吱呀作响。
“不止是这样。”萨迪微微摇摇头,“可能还有别的地方需要你的帮忙……杰洛克,如果你不愿意帮助我的话,我可能会考虑搬出去。”
“搬出去?!”杰洛克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那一瞬间萨迪有点诧异地听到他的心里和嘴里叫出了同样的字句,带着同样不可思议和生气的情绪,“别开玩笑了,难道就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要一走了之?作为男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能负什么责任啊……”萨迪轻轻摸着靠垫上的北极熊图案,“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有特异功能的人。如果和你在一起你又不能帮我控制这种超能力,也许反而会带来麻烦也说不定……虽然我知道舞伴跟我一起进入了『里城』可能会没事,但我不知道对于其他知道真相的人而言会发生什么啊。为防万一,我还是离开保险一点。”
“我又没说不答应你啊喂!”
“啊……?!”
杰洛克深深吸气,周围的气氛突然平静了片刻。随后萨迪眨眨眼睛,很诧异地侧头想要听听他心里想着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奇怪,杰洛克难道突然什么都没有在想脑子里一片空白了吗?不会吧……为什么自己突然听不到他心里的话了?明明现在并没有进入『里城』来着。
“萨迪,你手腕上那是什么?”杰洛克看到他把手放在耳边聆听的样子,突然指了指他的手腕。萨迪放下手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手腕上居然浅浅地印着一只小小的红色勾玉的印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试图用手指抹掉,却怎样也没有办法抹除。起身去盥洗室洗手,也洗不掉。
“啊?!我的手腕上也有!”客厅里,杰洛克大叫出声。
萨迪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杰洛克,刚才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和舞伴的意义,没错吧?”
“是啊,我知道了……”
“而且你也说了答应我,对不对?”
“……我只是答应会帮助你,具体做什么我还不清楚啊!”
“但我想,这个所谓的舞会的契约,应该已经结成了。”萨迪颇郁闷地走上前来,扯过对方胖胖的手腕凑近细看。果不其然,自己的勾玉印记形状拱向右侧,而杰洛克的红色勾玉印记拱向左侧,两个人的印记如若拼合在一块的话,正好便是一枚红色的桃心。
杰洛克抱头哀嚎:“不要啊!我要过正常人的每天和正太御姐大叔打交道的生活,不要每天和外星人未来人超能力者打交道这种事情太叫人忧郁了啊啊啊……”
萨迪带着歉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不过我很好奇,如果不是真心愿意帮忙的话,应该不至于会缔结契约的……为什么你没有觉得很害怕我,或者觉得我是个很怪异的人呢?哪怕只是那样想想,也不该会心甘情愿地做我的舞伴吧。”
“其实吧……”杰洛克转过身去,突然显得有点不自在,“我以前曾经也看过新闻报道,对于那些有特异功能的人的研究,看到他们把这些人都关到小房子里面,对他们做各种各样的实验,有些甚至要抽血抽细胞,注射很多莫名其妙的药品什么的……”
“所以?……”萨迪觉得这位室友突然描述出这么可怕的事情还真是少见,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所以,萨迪。”杰洛克抬起头看着墙上的挂钟,依然没有回过身来。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也被那样对待而已。”
似乎也突然觉得自己的话太狗血,连忙慌慌张张地补上,“还、还有!这样子,我就不担心我的银行密码啊什么的被你知道了,啊哈哈哈——”
“……”对方没有回答。
“萨迪?”杰洛克觉得萨迪的反应有点不对,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黑发的青年低了头,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压抑着一种想要大笑的意味。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其实我后悔了杰洛克……我真的挺想知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口胡!”
Zohar有点头疼地将纤细的手指扶在额头上。坐在对方的少年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来,作势要他把手递给自己。
看来孩子其实是最易较真的,而且还完全不知道用什么道理能和他解释。
自己因为『里城』的事情而苦恼地伸手扶住路边的那根灯柱上的时候,那股电流瞬间沿着金属灯柱流窜上去,滋啦一声,路灯便烧断了灯丝熄灭下去。本来还没有特别在意,但那之后他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孩子安静地等在门口了。
“Zohar哥你有秘密瞒着我吧。”银发的少年带着少有的严肃神色,坐在沙发上第一句话就让他差点摔下去,“刚才我看到了。”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么……他想要向往常一样混过去,却做不到。一方面,点穴这种事情用在灯柱上怎么想也不可能,另一方面,此时被萧辉认认真真地盯住,那种纯澈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舒服。而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是虚的,气就壮不起来。
“Zohar哥!”萧辉看到Zohar难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我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孩,但是……Zohar哥是我重要的朋友,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力挺你的!所以你不要害怕啊,哪怕我帮不上什么忙,你也可以说出来,保密什么的我也能做到,所以……”
“小辉,这事儿,我不能把你卷进来……”Zohar苦恼地用手指按住自己的额头,“我投降还不行么,小辉,你就放过哥哥吧。”虽然觉得被打败了,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孩子卷进来呢,“我的确是有些事儿……不过,我还是不能告诉你……请你原谅哥哥行吗?”
“是嘛……那我去告诉爸爸。”萧辉站起来就要走。
“啊啊!等等!”Zohar连忙一个箭步拦在他面前,想要伸出手去按住他的肩膀,手指却僵硬在距离不出几公分的地方。不能碰。他的手指带着电,如果这时候碰到了他,一切隐瞒都会没有用处,而且……也许会因为掌握不好电量伤害到他。
“Zohar哥从来没让我碰到过你的手。”萧辉的眼睛转向对方不自然地悬停在自己肩膀上方的手指,“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我没敢问你。我想Zohar哥的手指肯定有什么奇异的魔力吧……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黑发的男青年感到无法解释。
“Zohar哥,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很没用,看不起我才不肯说出来?”萧辉皱着眉毛,似乎已经能看到有一层雾气浮在他的眼睛里,“你接我下学也是因为我无法保护我自己对吧?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屁孩,你根本就没想把我当一个朋友看待吧……”
“天。小辉,不是你想的那样……”Zohar皱着眉毛,“正是因为那很危险,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也跟着被……”
阀门一旦被拧开,就没有阻挡的余地了。秘密如同洪水般汹涌而出,Zohar苦恼地讲述着,一边讲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立场太软弱,怎么能被一个少年就轻易攻陷。不过也许正是应和了黑桃君对异能者们内心的了解——大抵,这种不能为人所接受的秘密,反而是他们渴望与人分担和理解之事。
萧辉心说,自己之前也听过无数怪谈,但没有哪个会比这个更加真实又更加美妙,让他无法不去接近。更何况,还是发生在自己最熟悉的人身上。“所以说,Zohar哥需要一个搭档来帮你对吧?帮你到那个『里城』打怪,还有帮你控制会发电的手指头……”看着Zohar 示范性地将手点在旁边的金属杯子上,杯子表面顿时噼里啪啦地跳动电火花,银发男孩顿时闪着星星眼,对面前这位大哥的崇拜度顿时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是的……”Zohar看着少年期待的眼神,蓦地感觉到不妙。不过,当他发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Zohar哥!我一定会在『里城』好好保护你的!”
这种铿锵如同宣誓的话语是啥啊?!
天色越发晚了。Zohar送萧辉出门的时候,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小指尖上半颗象征契约的红心印记,鲜明得有些刺眼。
少年的头发软软的,温暖的从指尖蔓延开来的触感,这……真的应该说一声久违吧?……
“哥,你怎么啦?今天脸色不好啊。”华灯初上的商业街的一家酒吧里,负责接待的岚一边擦杯子一边看着柜台后面正在调酒的擎天,很担心地发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没啥,别担心~”擎天对着岚微微一笑。今天找到了愿意合作的舞伴——不如说是自己半逼迫让对方就范的,在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同一个忍者般带着自有意识地飞到不远处的马路前面无声地拽了一把没看清楚信号灯正准备过马路的少年之后,他那位叫做琺度的朋友吃惊得差点站不住。
“总之你看见这件事情了虽然是我让你看见的,你也要负起责任来!”擎天拍了拍那位向来弱气的后辈的肩膀,对方则是郁闷得连抗议的眼神都懒得递。中间其实还有不少纠结,不过都可以统统忽略。总而言之最后目的达到了就对了。
半逼迫也能算数吗?
擎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锁骨处的红心契约印记说明了这种举措的可行性。
无论如何,没有把弟弟卷进来就好。
“哥,那边有个客人,已经喝得太多了……”岚凑过来拉了拉擎天的袖子,顺势挂在他身上,“我们要不要去劝一句啊……”
“管他,反正咱们酒吧到早晨才会关门,那时候他肯定能醒。”擎天斜了那边那个趴在吧台上的人一眼,云淡风轻地继续调酒。现在来逛酒吧的人打扮都古里古怪的,这个人也是,大热天穿坎肩不说,头发还是白色的……
“……被拒绝了……被拒绝了被拒绝了……”
趴在一堆酒瓶里的草狩很伤心地在碎碎念着什么。都说酒后易失言,但是他此时除了念这句话之外什么都说不出口。恐怕又是个失恋的伤心男人吧,擎天有点同情他,时不时地扫一眼过去,却没有放下杯子过去安慰。
突然,酒吧的门被“咣”一声推开,一个杀气腾腾的女子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虽然说她的容貌和身材都已经达到了男人会主动对其吹口哨的地步,但是周遭那种暴风灵压般的气场实在让人难以靠近。擎天和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蹬蹬蹬地踩着高跟鞋走到了烂醉如泥的白发男子身边,一把揪住领子就将他拖了起来,随手抓过吧台上一杯不知道是饮料还是酒的液体冲着他的脸就泼了过去——
“噗!咳!雪雪!你要谋杀我啊!都灌到鼻子里去了~~”草狩费劲地挣扎了半天才从女人的手中挣脱出来,不停地咳嗽,“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已经够倒霉的了,把自己的老底都掀给你还得不到你的关心呵护,想喝个闷酒你又要这样~我怎么能这么命苦啊……”
“谁都需要一个考虑和接受的时间好不好!突然和我说那种事情我会相信才怪!”御姐同事魈雪叉着腰愤愤地教训着已经很消沉的男子,“要不是刚才朋友介绍了一个找人的专家,我还以为你要泪奔到农村去呢!身为男子要有最起码的尊严口胡,否则光是女生的好人卡就能把你打击得再起不能了啊!”
“雪雪你不要反复提起那么伤心的往事!对于一个正处在脆弱中的人而言这简直是一种非人道的灵魂伤害,我要你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草狩对外一向强势,可惜强强相碰必有一受(啥),在这个比他气场还霸道的同事面前他常常强不起来。抑或是说,他本就没打算对她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也说不定……
“不要给我狡辩了!”头发微微带着波浪卷的女子似乎更加生气了,拽着对方的衣领连拖带拉地带出了酒吧,一边劈头盖脸数落着“我又不是不答应你居然这么没耐性地就给我丢人丢得这么远难怪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老被发卡”一边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
“呀咧~我们的任务总算完满了。”站在街角的企人将帽檐转到脑后,然后背着手走开,一边走一边对身边跟着的女伴笑嘻嘻地说话:“水月,多谢你啦!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肯定要绕远路了。真是的,甚至不能分散一下注意力看信号灯,幸亏当时被你拽了一下,要不然我肯定会被那几辆车撞了……”
“啊?不是我拽的……”17岁的少女抱着文件夹,似乎有点纳闷。路灯下,水月的嘴角下方浮现着半颗红心的印记,那是她和自家侦探社副社长企人先生订立的契约。
“……呃?那就是哪个好心人拽的吧。不管啦,反正以后有你在我就可以先专注一些别的事情再去找人了。”企人拍拍她的肩膀,“所以,你以后也要经常留在我们侦探社里面打工啊!我想学校肯定没什么意见吧。”
“嗯。”水月点点头,“反正你也算是我的学长……”走着走着,水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企人:“企人学长。你说,这两个人中间是不是有人和你一样,也是具备什么特异功能的人呢?”
“啊?!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企人有点惊愕地看她。
“猜测……只是猜测而已……”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和一个棕色眼眸正打着手机的的男孩子擦肩而过。男孩子直到他们走远才对着电话开口回应了一句什么,仿佛之前一直在思考对方提出的事情。
“……喔,舞伴?好啊。”
“我回来了!”红衣马尾的少女推开门走进屋子的时候,黑发绿眸的青年已经迎了上来开心地打招呼:“回来啦,玄纪!”她眨眨眼,似乎可以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绿色的眸子里映出的少女右边眼角下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半桃心形状的红色标记,如同一颗泪痣。这样的标记,此时面对的男青年也有,是名为红桃舞会契约的见证物。不过,在外人眼里,是绝对看不到这种东西的。
玄纪微微抬起头,眼珠转向客厅里,一挑眉毛。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驱使,“嗖”地一声,放在远处沙发旁边的拖鞋溜冰一般滑了过来,停在她的脚旁。
“噗,真是方便的特异功能啊~就像会主动叼鞋过来的小狗一样呢~”黑发青年看到这有趣的一幕笑了起来,低头想摸少女,被对方一个偏头傲气十足地躲了过去:“这是绝对水平移动,狗才做不到呢!”
“好好,玄纪比狗厉害~”带着坏笑躲开了少女的一记飞踢,青年解下了腰上的围裙,“该吃饭去了喔,记得洗手!”
“嗯啊。”把书包摘下来,一松手,它便以自由落体水平下坠,在掉落到距地面不足一米高度的时候又被某个力量在半空中一推,水平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到沙发上躺着。自从将秘密告诉了那人,并且缔结了契约之后,玄纪就毫无忌惮地经常用自己的特异功能这么来放置东西,并且乐此不疲。
在厨房一盘盘端菜的男青年叫做影子。和玄纪的关系格外微妙,与其说是监护人,不如说是哥哥一样的存在——在他8岁那年,父母从孤儿院抱回了被遗弃在那边的只有2岁大的玄纪。转眼之间已经15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咿咿呀呀还说不清楚话的婴孩已经变成了出挑利落的女高中生,而影子大学毕业之后也找到了工作,目前两个人搬出了影子的父母家,在距离学校和单位都比较近的地方买了个小小的房子。影子一方面需要还房屋贷款,另一方面也要负担玄纪的学费,每天都努力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样的生活对于两个人而言不算艰难,反而因为忙碌而显得充实快乐。尤其是当影子得知玄纪的特异功能之后。
“啊~这孩子终于度过了青春叛逆期愿意和我说她的秘密了哥哥我好高兴……”据说当初被玄纪带着一点忐忑诉说这件事情之后,影子不但没有觉得意外或者难以置信,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得直抹泪。
“告诉你是因为我懒得瞒而已,太麻烦啦!”丢包袱出来的那位反倒一脸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挖耳朵。
影子慢慢地凑近她:“那么~你这特地告诉我,是为了要请我当你的舞伴吗?”“しょうがない!先说好死了别怪我!”玄纪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摊摊手。
因此,于是。
两个人的契约就这么被定下来了。让别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好象是一个女儿对着老爸说爸给我卷子上签个字,父亲说哦好的——这样的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因为是家人嘛。影子一边往嘴里拨饭一边在心里嘀咕,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如果玄纪出了什么危险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才不能允许呢。想到这里他反而庆幸自己获得了玄纪的信任——在那之前,玄纪一个人在『里城』曾经经受过多少惊吓和危险的事情呢。
“哟咿~雪雪今天天气真好呀看你气色也不错昨天一定睡得很好吧有没有穿蕾丝小裤裤——啊!!”话音未落就被低气压的红发同事一拳揍飞出去,整个人撞在办公室那扇质地坚固的玻璃门上缓缓滑下。清晨搭讪计划惨遭滑铁卢。
“下次我会一拳敲死你绝对没有再下次的你放心吧……”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冷冷地盯过去,魈雪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因为睡眠不足而突突地跳,心烦意乱。都是因为昨天晚上去找这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还要负责把他拖上出租车并且一路弄回他自己家去——电影里常见男人带女人回家都是优雅香艳的公主抱,可惜换成女人带男人就成了拖地式。魈雪本来恨不得让他头朝下,不过又考虑到万一破相之后每天跟这家伙打照面吓着的还是自己,于是作罢。
“雪雪你太过分了!”草狩郁闷地揉着额头走过来,“我们不是搭档嘛……为什么还不能对我稍微温柔一点啊……”
“这是看你宿醉,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以毒攻毒帮你治疗头疼还不感谢我!”魈雪不为所动,附赠大只卫生球两枚。低头看见掌心里半枚桃心的印记,不由得苦闷地晃晃脑袋,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就答应了这家伙做他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舞伴』?这世界果然很不真实。
“雪雪~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我不管的~”
“少自作多情!只是你万一死在那种地方我会觉得生活没什么乐趣而已!”
“我知道雪雪你不过是害羞不好意思说你担心我而已,这样的雪雪也很萌~”
“既然觉得我很萌,就来给我当沙袋吧。”
魈雪一直不能理解他的特异功能,常常见到草狩摸着自己身上这里那里的部位□□着喊痛,很多时候明明都一点伤也没有。直到和他缔结契约之后,有一天看到马路上一位老大爷摔到了腿,疼得站也站不起来,他匆匆地跑过去抱着那位老人的腿做出按摩的样子,然后轻轻低头用嘴唇碰了碰摔伤的部位,老人家顿时一副疼痛尽消的吃惊表情,被安稳地送到了医院。
随后自己腿上也传来一阵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的疼痛,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趔趄,侧身扶住了墙壁,然后看见草狩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上带着傻乎乎而歉意的笑容。
“这表情和你的那张脸太违和啦!”她一拳对着那张脸就挥了过去。
草狩是一个看上去很有凶相的人,为什么会对别人那么温柔,宁可将痛苦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也不希望别人被痛苦折磨?这种异能力和无法控制的异能力不同,如果他不主动去用的话,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魈雪想,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对怪人比较有兴趣,才会答应做他的舞伴吧。
“呼啦啦——”萨迪眼前突然一黑,随后耳边传来疾烈的风声,几秒钟功夫复归宁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熟悉的黑幕和游弋的怪兽,他不禁苦恼地叹了口气。半夜起来上厕所也能被莫名其妙地卷入『里城』来吗?他可是还穿着睡衣呢。
“呼啊……出什么事了,萨迪……呼……啊?!”不远处呵欠连天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杰洛克好不容易睁开了迷糊的双眼,看到『里城』的真实景象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呵欠呛住,“这这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刚才只是突然觉得床不见了身子下面感觉太硬才起来的,难道我们穿越到异次元去了吗……”
“杰洛克,这里就是『里城』了。”萨迪无奈地摊手,“虽然说以前也有过半夜突然被冻醒然后发现进来的情况,不过放心我们就算穿着睡衣在这里呆多久都不会感冒的。因为现实的世界里,时间是静止的……”
“可是如果被莫名其妙地杀死在这里的话,就连存在都会消失的嘛!”
一把陌生的声音突然□□来。
“谁?!”杰洛克和萨迪同时回头,反应之激烈把开口说话的人吓了一跳,“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是同样被卷进来的可怜人!”开口说话的是侦探社的副社长企人,此时正在晃着手表示他的无辜,身上依然穿着平时的衣服而不是睡衣,说明他此时正在办夜间的案子——跟在他身边的文静的女孩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过只是文静地眯着眼睛,并不开口说话。
“水月,水月?……呀咧呀咧,似乎已经站在那里睡着了。”企人戳了戳瞌睡中的舞伴,没有反应,于是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企人,是南极侦探事务所的副所长,这是水月,我的助理兼……那个舞伴。”
“你们也是接到红桃舞会契约的人?”杰洛克有些吃惊地侧头看了一眼萨迪,“那么说,你也是有特异功能的人啦?”
“是啊。”企人严肃地点点头,“黑桃君和我说这里有别的异能者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不过到现在为止你们俩还真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人类。”
“啊!那边还有别人!”
“……这里好可怕啊……”
“啊啊可恶可恶,打扰我睡觉的就是这里的这些东西吗基可休!”
“雪雪你居然看到这么多怪物都不吃惊吗?”
“有啥好吃惊的,就当自己做个梦而已,又不是回不去!诶我好像能听懂它们说什么……”
“真的真的?说的是什么?”
“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来求我啊~~”
四面八方传来了好多个声音,萨迪和杰洛克才发觉他们此时站在中心广场,从周围的建筑群里面走出了不少人。草狩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脸上写着“别惹我我没睡够正不爽呢”的魈雪,旁边还有Zohar领着一头雾水的萧辉。他们后面是擎天和琺度,以及玄纪和影子。大家凑在一起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原来都是异能者和自己的舞伴。萨迪深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自从来到里城,从没见过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地出现在这里?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是异能者,那么……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呢。
“你们是……”水月总算是清醒过来了,看到『里城』的怪兽,以及聚集在一起的众人,顿时六神无主地拽住了企人的袖子,“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些东西,好可怕……明明只是宠物狗,为什么会有蜈蚣的形态……”
“水月,你能看到那些怪物原本的样子?”身边的企人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那是当然的事情。因为你的舞伴已经继承了你的异能,只不过他们自身会将其转化为别的异能加以使用。”正处在纠结混乱中的十几个人突然听到了一个冷冷的声音,抬头看去,从半空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黑发金目,抱着一本薄薄的黑皮册子,遮住右侧脸颊的黑发也同时遮掩了一部分冷漠的目光,这个人是……
“在下是红桃舞会的管家,十月。”他俯视着那些异能者们,用平淡的口气说道,“你们之前来到『里城』没有办法相互看到的原因是,被『里城』自身产生的某种结界所阻碍了,无论怎么走,都会恰到好处地和到来这里的其他人错开。这是一种把你们分割开来逐个击破的方法——落单的一个人,袭击起来是非常容易的。”
“红桃舞会的管家,那就是那个黑桃君的手下?你们到底想要我们干什么?还有,舞伴到底来这里有什么用?”Zohar皱皱眉毛。
“现在我还没准你提问。”十月无视状地略过Zohar的问题,“何况,任何疑问都应该通过实践来得出结果,我的解答对你们没有任何用处。很多事情都是要做才会明白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将你们引导在一起的原因。”
“上一次想必黑桃君告诉你们了一些事情,这个城市里的一切都是源自你们原本世界里的一些你们看不见的事情的具象,当然也有对原本存在的事物的一种具象扭曲。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那位小姐看到宠物狗,但你们看来只是蜈蚣的原因……这位小姐获得的异能是,直接看穿『里城』里这些怪物原本是些什么的能力。”十月平板无波地解释,如同背课文的复读机一样生硬而冷淡,“其他舞伴也一样,都具备了一些不同的能力,此时的舞台是你们的天下,你们身边的那一个人已经失去了特异功能了。”
“也就是说,这次果然是轮到我们来保护异能者了吗?”萧辉激动地叫了起来,Zohar被他突如其来的热切情绪吓了一跳:“小辉,你干嘛这么兴奋,这不是什么好事啊——”
“是的。”十月闭上眼睛,不知为何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的弧度,“你也许不知道吧,萧辉,也许你,真的有能力保护比你大那么多的Zohar哥哥哦。”
“……太好了!”萧辉笑了起来,立刻侧过头认真地看着Zohar,神态是出乎Zohar意料的坚定:“Zohar哥!偶尔也可以依靠我一下,没问题的!”
“我知道我知道,辛苦你了,啊哈哈……”Zohar突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地隐隐地热,连忙转过头去不再吭声。
“会导致你们来到『里城』的事物,需要你们自己来努力去找出。”十月微微一笑,“等到找到并且击溃它之后,自然就会让你们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去。至于要如何找出来,就必须集合所有人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黑桃君派我出来打碎结界,让你们得以看到其他人并且可以成功集结在一起的目的。”
“为什么你不早点这么做啊?!”草狩火了,“之前看着我们都是单独一个人落单地团团转很好玩吗?”
“没有舞伴的话,也就没有契约,连媒介都没有的你们,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传达。”十月淡淡地回道,“而且这一次,要不是本着‘帮助新人入门’的目的,我才不会接下这种事情出现在这里。人类在我看来都是麻烦的生物……”
“帮助新人是什么意思啊喂!”琺度生气地表达抗议。
十月轻蔑地斜了他一眼:“怎么,你难道不是第一次来到『里城』?”
琺度皱着眉头乖乖地闭了嘴,擎天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你难道不是人类吗?!”魈雪想起他对人类的评论,吃惊地捂住了嘴。
十月的头稍稍歪了一下,额头的伤疤在发间若隐若现。他的表情依然如同石头一般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突然变了一下:“不要相信你们眼睛所看见的一切,至少在『里城』里面,不一定怪兽就不是同伴……也不一定人类就可以相信。不过有一点能够确定的是,你们彼此的舞伴,是必须要相信的人。”
……是必须要相信,而不是可以相信。即使对方的力量自己都无从得知也要将手递给对方,让舞伴来保护自己的生死平安。
只有这样,结成一组的舞伴才能在一起直到最后。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知道自己的超能力是什么呢?”影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屈伸着。“这种事情问你的异能者不是就有答案了吗?他们是怎么发现的,你就试图用同样的方法发现就好了。”十月显得有些不耐烦,“所以才说人类最麻烦了。……啊,对了,最后提醒你们一句吧,会让你们来到这里的生物,力量也好凝聚它的东西也好,都是当前『里城』里面最强大的。”
话语说毕,十月的身影就开始渐渐地淡化在空气中,直到消失不见。
“喂!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红桃舞会到底要我们干什么呢!还有,我们要怎么样能再也不用来这里?!”Zohar向已经消失的那个地方大声吼道,但是没有人再回答。
“如果下一次能遇见他,再问好了。”萨迪摇摇头,“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开这里比较好……”
“吼!!!”
之前十月出现的时候,周遭的怪物似乎像没看到众人一样在周围转圈,但当十月消失了之后,这些怪物仿佛突然意识到这群人类的存在,顿时面目狰狞地扑了过来。转眼功夫,所有的人就被它们逼到了包围圈的中心,无路可逃。
“不许你们伤害玄纪!”影子怒吼出声,伸开双手挺身挡在玄纪的面前,意外的是那只已经扑倒他面前作势欲咬的柴狗形状的怪物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挡了一下,哀叫着后退两步不敢上前,只是垂下头低吼着在他身前逡巡。影子一愣,定睛一看,自己和玄纪被一层泛着银光的“茧”保护了起来,那些妖怪无法近前。
“这就是我从玄纪那里继承来的超能力么……”影子正在欣喜,银色的茧却突然一闪,消失掉了,那只柴狗猛地跃了过来,影子被它狠狠地扑倒在地,尖锐的爪子死死地扣住肩膀,柴狗的利牙向着影子的脖子凶猛地咬了下去。
“住手!”琺度的声音蓦地传了过来,随后影子感到压着自己的重量瞬间消失,仿佛有劲风吹过脸前,那只柴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飞出去好远,像块面瓜一样噗叽摔在地上。这一次那柴狗感到吃亏不小,夹着尾巴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琺度,谢谢你~~”影子站起来,还没等看清楚救人的那位站在那里,就又有好多怪兽冲到近前,他来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双手用力伸开——“哗!”银色的结界再一次张开,这一回范围大得许多,将所有已经失去了能力的异能者都罩了进去。
“Zohar哥,对付这些恶魔之类的东西,果然应该是十字架最好了吧——”萧辉在说话的时候Zohar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看见萧辉手上闪闪发光的银色冷芒,渐渐地凝聚成十字的形状,最终变成一把十字架型的剑刃。比较长的下端是圆柱的柄,握在手里,而横向与上端都是尖锐的锋刃,搭配着萧辉坚定的姿态,于猎风中银光灼灼,如同电影里常常见到的裁决罪恶的圣者。
……呃,虽然年龄看上去小了点。
“你们是什么样的种族?为什么和身为人类的我们过不去?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魈雪隔着影子的结界对那些怪兽喊话,奇怪的是明明怪兽们只会发出一些不明所以的声音,她却能够听明白它们在说些什么。怪兽们似乎很讨厌被这样询问,咆哮得更为愤怒。魈雪后脑勺隐隐蹦起青筋,差点没随手抄起一块砖头丢出去。
“雪雪你冷静一点,他们到底说什么?”草狩凑过去问。
魈雪觉得不可理喻地摇了摇头:“它们说的话真是超级让我生气的!它们说,在它们眼里没有什么种族区分,只有安全的和危险的生物。在它们看来我们很危险,所以,它们要排除我们。”“到底是谁危险啊……”草狩皱着眉毛看看明显处于弱势的异能者和舞伴们,同样满头黑线。
有一个看上去头壳就很坚硬的家伙似乎要用头槌去强行撞击影子的结界,危急关头杰洛克冲过去,从他手中突然就多出了两根银蛇一般的锁链,甩出去“啪”一声埋入了那只怪物的体内,仿佛拴住了什么东西一般固定得很结实。杰洛克用力地拽住了锁链,让它的距离和自己越拉越近却保持着一点不会产生撞击力的距离,这样它就无法用头槌了。
“杰洛克,你还好吗!”萨迪担心地在一边看着同伴憋足了劲的样子。杰洛克只是咬着牙摇头没有说话,生怕泄劲。
“最为强大的力量在右边!”水月的眼睛扫过所有的怪物,似乎在脑海里飞速计算着它们的本体所蕴含的力量,最终视线定格在包围圈右边外面一个略为遥远的地方,“我看到了,本体在所有怪物里蕴含力量最强的,是那一只——”
随着她的指向,众人一起看过去,一根竹竿那么细瘦的顶端开着一朵巨大无比的向日葵的怪物正在包围圈外欢乐地跳舞。
“……是公交车站凝聚起来的怨念……”水月喃喃地说,仿佛也被其感染一般地开始散发怨念的气息,“因为怎么等也等不来的公车而错过的重要事情,因为没有修筑避雨棚而让等车的人遭遇临时雨的洗礼,因为车里人太满而让巴士忽略这一站的人直接开走,以及有些地方明明路线改了还依旧没有拆除巴士站而误导了好多乘客……”
“这种事情居然能凝聚这么多的怨念啊~”企人同情地拍拍水月的背,看了看那个巴士站怨念妖怪,“不过只要除掉它,我们这次就能离开『里城』了吧。”
“明白了!既然这样就看我的吧~”萧辉一挥十字架冲出了结界,顿时如同落入狗群的肉包子,被一群怪物怒吼着追了上去。“小辉!”Zohar急得也要过去抓住他,却被擎天拦住:“我们现在做不了什么,让舞伴们来帮我们!”一边说一边对琺度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也跟着跑了出去,用自己的超能力击开包围上来的怪兽来掩护萧辉,不过很快也有点力气不支。
这边杰洛克还在拼命用锁链拽住打算撞破结界的怪兽,魈雪则是站在结界外侧试图和怪兽谈判,并且从它们的语言里了解关于『里城』的一些信息。
“……你是说有一些怪兽本身也不愿意变成这样?!到底为什么会有『里城』这个地方,你们又是被谁变成了这样?”
“是吗。你们也不知道……关于人类,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危险?”
“但是我们没有舞伴之前,不是没有威胁到你们吗?”
“……咳,那是因为现在我们必须击溃你们中间那个导致我们进来的家伙才能回去……”
“啊!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的啦!”
谈判了一阵子,魈雪无奈地摇摇头:“它们说,正是因为它们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谁会成为以后被我们击败的对象,才会对我们先下手为强……想必,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们,人类会有能伤害到他们的成员进来『里城』吧。”
“会是红桃舞会的人吗?”草狩皱眉。
“谁知道呢。”
“喝——!!!”萧辉一边怒吼一边挥动十字架的剑刃,也许是因为幻化出来的武器,拿在手中几乎是没有重量的,一开始反而有点不适应,好像握着空气在挥一样,但尝试了一下子也竟能准确拿捏力道,十字架的锋芒左下右下左下,瞬间就将那顶着太阳花的怪物切成了三段。周围的怪物仿佛被这股气势所震慑一般,顿时退开了很远。
“斩击那朵太阳花!”水月远远地发号施令,声音不知为何仿佛灌足了底气,连最远的萧辉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深吸一口气用力跳了起来,自上而下一记劈砍,顿时将那多太阳花从中间砍作两半。
“嘎——”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砰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四周开始冒出阵阵蒸汽般的白雾,笼罩了众人所在的街道。在雾气里怪物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也停止了攻击,仿佛失去了众人的踪影般茫然四顾。
萧辉落到地上,突然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脱力,差点昏过去。“小辉!”Zohar赶过来接住他,看见对方气喘如牛,伸手去掂他握着的十字架,顿时一愣,好家伙,这东西至少也有十几公斤重了吧,为什么一个孩子居然能够抡着他劈砍那怪兽还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好像手里完全没拿东西?
“……这、这武器,果然是……后劲大啊,Zohar哥……”银发的少年勉强地对他扯开一丝笑容,浑身汗湿,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继续说话了。
“你辛苦了……”Zohar笑着摸摸他的头,“Good Job,你帮了大家很大的忙。”
萧辉没听见,兀自已经睡得香喷喷了。
“没事吧,杰洛克……”看到胖胖的同伴松开了锁链蹲在地上,萨迪连忙跑上去——但是在那一瞬间,眼前顿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亮光,然后就是被人大力推了一把的感觉,他“啊”了一声向前一扑,勉强站稳之后再抬头,白光消失,面前是盥洗室的台子。
屋里静悄悄的,杰洛克均匀的鼾声从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来,钟摆滴答滴答响着,一片黑暗里,萨迪恍惚觉得好像真的是一场梦一般。
“玄纪!玄纪!”影子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冲到隔壁的房间邦邦邦地敲门,“玄纪,刚才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我们真的到了你说的『里城』,有好多不认识的人然后我们认识了然后我们一起打怪——好过瘾诶~~”
“傻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玄纪睡眼惺忪地抱着印有高达的抱枕站在门口,“那不是梦!卡门。”
“玄纪~你难道想吃板刀面当夜宵吗~~”影子的脑后蹦出一串十字路口。
魈雪坐在床上缓缓打开手掌,掌心里的红桃痕迹如此鲜明。手机发出震动声,草狩发来短信问没事吧,在『里城』里有没有受伤,受伤了他可以立刻赶过来用治愈之吻为她消除痛苦云云。
……那果然不是梦。
也许是一个开始……也许,已经是走了一半的旅程。
次回预告!
发生在现实世界的灵异之事?是红桃舞会的我们才能见到的,名为鬼屋的存在。
背负了同样的特异功能的众人,及其舞伴,因着好奇和探寻秘密的目的来到这里。
幻魍:“我、我才没有害怕呢!”
水月:“……玄纪?你怎么了?说话啊,不要吓我!!”
Zohar:“可恶,大门居然被锁住了?!”
草狩:“这种时候保护美丽的女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吗?”
柳小云:“啊!!水管……水管里流血了!!!”
萨迪:“奇怪,二楼的走廊上好像有谁在。”
???:“……原来,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无法掌控的境况,一个一个消失掉的大家。当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