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八）归念（1 / 1）
往日辉煌的息炎殿此刻却是寂静地像座空殿，灯火昏暗，仿佛有着什么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地枯萎死去。
“皇上，不好了，百姑娘不见了！”福余跑到息炎殿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知道了，”回复他的只是淡淡的四个字。
就这样？福余震惊地看着主子，他还以为皇上会震怒呢，就算不怒也该讶异百姑娘是怎么从这个戒备森严的皇宫中出去的。可什么都没有！那样平淡的应答，若不是亲眼看着主子和百姑娘的发展，他一定会以为失踪的只是个陌生人。当他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了件比发怒还可怕的事：皇上居然露出如此失落与哀伤的神情！跟着皇上也有二十年了，何时见过他这种神情！
“皇上，您没事吧？”
“你出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低垂着头，假意对桌上白净的宣纸有了兴趣，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是，”福余分明看出了反常，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退下。
在门扣上的刹那，一切伪装都破裂了。皇倾炎双手抱额，痛苦地闭上眼。他早就知道她一定会走的，可却不甘心地骗自己以为只要困住她便能将她留下。只是如果留不住她的心，他留她何用？
他们都输了，输给了自己的自信，满怀信心地以为只要相信便能化掉一切阻碍，最终才发现两个世界的人是不可能同步。而他们输掉的是一生，得来的是一辈子的寂寞。
门再次被推开。
“谁？”皇倾炎敏锐地抬起头，脸上已没了失落，两眼明亮，镇静地看着从门外的黑暗中走进的人。而当他看清灯影下的面容时，他却轻声失声呼出：“母后！”
“百丫头的事哀家都听说了，”看着儿子，母亲的眼中是惋惜与心疼。
“儿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炎儿，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你的任何决定，哀家都会认同的。”太后一口气说完后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儿臣要的是站在君王的位子上，替□□守住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就够了。”他说得很轻，似乎生怕惊动了心底的什么东西。他刻意忽略心头的那个缺口，在这个位子上，他有他的使命，他不能放下的包袱。
“如果你真的如此痛苦，那就放手吧，去追求你想要的，不要让帝王之位成为枷锁。”深思熟虑后的一番话还是说出口了，即使是叛逆不道，她也只为解开儿子的心结。“她是个好孩子，不要辜负了她。”这些话已不是作为太后对皇上的话，却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忠告。
皇倾炎愣愣地看着这个冷落了自己多年的母后，忽然百感交集。
万籁俱寂的深夜，皇倾炎独立在大殿之中，黯淡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摇曳，孤独，悠长。
合起掌，象征皇权的绝龙玉冰冷地抵在温热的手心，隐隐刺痛着。
多年策划，战天下，夺位，不就是为了这个地位与权利？可如今自己要的权力已在手，为何却无丝毫快乐。
他茫然地看着黑暗，耳中突然回响起她那天的话：你会为我而放弃江山？
皇位与她，孰重孰轻？
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皇位；当她质问时，他犹豫了；而如今……
他突然明白自己在追求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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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听说了吗？当朝皇帝要迎娶略国的公主了——”菁儿奔进院中，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每个角落。
云霞猛得用手掩住妹妹的嘴，不安地看向荷花池对面的紫衣女子。
太迟了。
百嫙月的身形明显一僵，瞪着池子发愣。
“月，你——”
感受到云霞关心的目光，她才晃过神，抬首淡淡一笑让云霞安心，却没发现自己的笑是那么黯然。
若无其事地走入后堂继续起未完成的配药，动作有点呆泄，丝毫没注意到两种药的剂量完全不对。
手一顿，一滴泪落入罐中。
以为自己能忘了他，原来，还是不行啊。
抬手想擦去那不争气的泪水，一旁一只轻柔的手已递上了丝帕，另一手接过了药罐，云霞轻轻地说：“还是我来吧。”
五年了，真快。看着百嫙月离去的背影，云霞皱了皱眉，神色不免有几分感伤。那日嫙月回来时，那个样子现在她想起都心惊无比。百嫙月回来后当即为爷爷办了后事，其间除了必要的交待竟没讲过一句话也没流过一滴泪。可云霞看出来了，那份隐藏得很好的忧伤，已经在嫙月心里留下了道不可磨灭的伤痕，而她也再也回不到原来那个她了。
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问她，她也只笑笑说没什么。只是大家都察觉到她变了，虽然她还是和气待人，却沉默了许多，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看着天空出神，暗自神伤。渐渐大家很默契地什么都不说也不问了。只是，就算不说她的改变，皇幽思的出现总是不能忽视的吧。
“姐，你不觉得月姐姐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菁儿的担忧将云霞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还不都是你，口无遮拦，明知道月她是那么在乎那个人，”云霞轻声指责着妹妹。
“其实——”菁儿拽着衣角，向来随性的她此刻居然有些扭捏。她附在云霞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云霞脸上先是诧异，而后便无声地笑开了，一边还不忘敲了妹妹一下：“你这丫头，传消息传了一半，害我们吓了一跳。”
“对不起啦，”见姐姐没有怪罪自己，菁儿放心不少，吐了吐舌道：“只是我们真的不要告诉月姐姐吗，她看上去很可怜耶！”
云霞扬起了抹神秘的笑：“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个人要来的话自己会来的。”
“如果不来呢？”菁儿着急地问。
不来……云霞暗自摇摇头，没想过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