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忧思成疾(1 / 1)
那天以后,她不再逃避,从此执着的插入那个人的生活。
他早起时,习惯喝一杯水,在床边坐一会,那么她就为他打开卧室的窗户,为他端上一杯露水煮成的开水。
他早餐喜欢吃清淡的东西,那么她亲自下厨为他熬好稠淡相宜的粥,为他准备各种精致的小菜。
他是康熙的侍卫,要每天每天跟在康熙身边,那么她就为他准备好保暖的衣物,把那些衣物的膝盖处垫厚,他的寒症,她在现代就知晓。
他下午闲暇时会在书房临窗的书桌上写些词,那么她为他细细铺上纸张,研好磨,静静离开,不打扰他的思绪。
他睡觉时,经不起一点声响,那么她亲自为他盖上薄被后,摒退所有下人,不让任何人吵到他的浅眠。
有人说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那么她就要用习惯慢慢渗透他的生活,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接受自己的存在,接受自己作为妻子的身份,接受那位曾经美丽、曾经贤淑、曾经恭孝的卢氏已经离他而去的事实。
也许她的做法真的有效吧,现在的纳兰容若仍旧是那样的清润疏远,但至少已经会时不时的看向自己,时不时不习惯别人为他做那些她做的事情,时不时在回来时不经意问到自己。
看着梧桐渐渐枯黄的叶子在秋风中缓缓飘落,资料说他是个多情的人,所以放不下和亡妻那断温馨的夫妻情,也有人说他太多情了,所以才会英年早逝,作为历史的旁观者,纳兰再多情再多才,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研究的对象罢了,与以前的她也不过是个精神上的偶像,如今,他却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她将执手一生的伴侣。
微微叹口气,终究是越陷越深,逃不开、躲不掉,那样一个人,即使用温润如玉这样的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他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温和,却又恰到好处的疏远,在他心里能留下印记的除了朋友和亡妻,就很难有其他人了吧!他的多情其实只对特定的人,能够得到他的多情,是一件困难而又幸福的事,可惜她还没有。
一阵秋风一阵凉,哎,又下雨了,北京的秋天也是雨季泛滥的时节,比起南方的细雨,北京的雨雨逝更大,也更缠绵,更凉。
转身关上窗户,这样的天,他的病不知道怎样了,拢拢衣袖,往书房走去,今天他不当差,此刻定是在书房。
刚进容院,转过几条游廊,还没接近书房,就听见一阵阵的咳嗽声传来,梅不禁一惊,也不管那长到容易绊倒的裙子,直接往书房里冲,跨进门槛,就看见那个清润的身影立在书桌后,隐隐的咳着,却也不愿放下手中的笔,雨天特有的阴暗从他身后的窗子笼罩住他,阴影使他更形清瘦、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梅心里不知是气还是痛,几步上前,趁他还没有注意到她时,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笔,容若抬头看她,依旧是清远淡然的眼,只是多了几分暗淡,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如此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气得已经顾不得什么三从四德,什么淑女形象,什么贤惠气质,她使劲摔掉笔,直愣愣盯着他,咬牙一字一字道:“你到底要怎样?”
容若低上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桌上的那张纸。
梅拿过那张纸,依旧是清瘦的楷体,依旧是词,却是一首完全不同于《画堂春》缠绵风格的词——《采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
雨也萧萧,
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
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
手有些颤抖,联系那些从资料中对他的了解,她终于明白他的抑郁从何而来,轻叹口气,把那首词放回远处,抚平用纸镇压好,抬头再一次看他,眼神已是全然的温柔。
“皇上又让你随驾了!”
容若终于抬头看她,满眼的震惊,梅也不解释,走上前去,解下披风,掂起脚尖,为他披上,再为他牢牢裹紧。
拿出帕子轻拭他头发上沾到的雨水,温柔而又多情。
手被一双温润略带冰凉的手握住了,梅停下动作看向他,容若的眼是前所未有的亮,连握她的手都有些微颤抖,满脸的欲言又止。
梅笑了,任他握着她的手,轻声道:“真的那么不喜欢这份差事吗?既然躲不掉,就试着接受吧,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何不看开点,让每天都过的快乐呢?有时候换个角度看,也许就不那么难过了,你渴望身心的自由,在皇上身边,也许身是不自由的,但心可以自由啊,何况是有人请你免费旅游呢,那些山山水水不正是你的向往吗?直接把周围的人忽略掉,那片山水就是你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