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聚散随风终成殇(1 / 1)
看到爹的时候,他正在大厅里喝茶,氤氲的水汽散在他的面上,隐约了他的苍白发丝,这个为我操劳了接近半生的男子不知不觉也已经苍老了。
“爹。”试探着唤了一声,爹有些恍惚,抬头看到是我,竟有些颤抖。
我回身一看,刚才林落凡倚身的地方,已是一片空寂。
想是走了吧。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家伙总是这样,突然出现,把我的日子搅得一团乱,又志得意满的突然消失。
看来遇到他,真的是我的劫!
“丹灵?”爹也是试探的喊了我一声,晃晃悠悠的朝我走了过来。我赶紧过去扶住他,感觉他瘦了很多。
“二娘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有很多事儿想问,但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明明只分开了两个来月,却有一种疲惫一生的感觉。
“你二娘她……”爹话到口边,迟疑了一下,那略为疲惫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心想,爹,应该很幸福吧!
自从有了二娘,爹的笑容就多了起来,老来得伴,又是那样温柔贤良的女子,任谁都会觉得幸福吧,虽然她的到来伴随着很大的诡异气氛。
“薛茗之很担心你,虽然我有告诉过他不要担心。好好的姻缘被你弄成这样,也不知要怨谁!”爹随口说了我两句,淡淡的,我本以为这次回来他会很生气的训斥我,像以前我偷跑时那样,可没想会是这样清淡的口气。
“我知道了。”也不知为何,那忧伤,渐渐拢上了我的心头。
“回去就与薛家退婚吧!”爹不咸不淡的开口,仿若说的是什么小事,捉住我的手腕,屈指开始为我号起脉来。
我知道爹不是在开玩笑,这样说自然是有他的理由,而且,我与茗之本就是误会。可即使这样,听到爹的话,心里还是像被压着了一块大石,重重的,令我喘不过气来。
有些心痛,更多的是苍凉,那样浩然的一个男子,初次见面就直进我的心里,一路任劳任怨,背着自己的喜好为我做进一切,转眼间,竟与自己再无瓜葛。
突然想到林落凡,我跟他,果然是怨劫啊!害得我,连幸运都成了错来的!
“当日里是我自私。薛茗之来佑府提亲时,我便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女子绝不是你。十年前你每日都要在药缸里争命,又怎么可能是那个与他幼时共渡劫难的女孩儿。”爹顿了顿,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我,再次屈指为我探起脉来。
爹想是对我身体很疑惑,走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反而好了。看来,只有待会儿好好跟他解释解释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我竟会在这种情况下治好这一身的伤病。
“爹,那你知道那个女孩儿是谁吗?看来她当时是被送到佑府来医治了!”回想了一下,虽然说那骆姑娘说得天衣无缝,可她引着茗之到我被困着的大树下,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
爹默默的摇了摇头,佑府医人向来不问出处原因,况且那时候于我的性命而言又是最关键的时候,爹整日里为我操劳,很多伤者都是靠师兄们,又怎么会记得十年前的一个女孩子。
“薛茗之证明了自己有能保护你的本事,又告诉了我要娶你的原因。我那时虽知不是你,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像他这般的人,就将错就错了。怕告诉了你,你不肯这般嫁与他,也只能先困着你了。”
我默默无言,爹本来想就这样把我嫁了,可却没料到我会突然跑掉。如今兜兜转转,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于茗之而言,怕也是不公平的。与其自己良心不安一辈子,还不如退婚吧。反正他想要阻止的事儿也已经发生了。
只是我想,爹没料到,茗之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那无声无息了十年之久的青梅居然找了回来。
不过真讽刺,这个,怕也是假的吧!
茗之那么避世,骆姑娘又怎么会知道,薛茗之就是江湖扬名的薛三剑!闹了半天,也不过是让茗之知道我是个冒牌的罢了。
“爹,到底为什么非要急着嫁我,有些事儿你还是告诉我吧。”闲话家常般的与爹对话,好像我们说的事儿无非就是今天吃些什么。突然觉得,经这一次,我老了好多。
“去了雾子山,应该有见过那男子了吧?”爹没有正面回我,却提到了鬼谷子。我想起在雾子山的时候看到了爹的牌位,也不知他与林落凡的那师傅有什么过节!
“林落凡说你会去雾子山找我,可到了那儿你却没去。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
“我今生不会踏入雾子山一步。看来你终是见到他了。”爹长叹一声,眼神涣散没有焦距,欲言又止,和当初要我出嫁时一般,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一记寒烟一记愁,半响贪欢续难求。雾子深山茅庐处,独狼鬼谷命难留。
山口树桩上的诗忽然浮现在我眼前,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字那么熟悉,那分明就是爹的笔迹。
半响贪欢,也不知贪图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雾子山,其实,是你娘和我修习的地方。山里的那个男子,是你的二师伯林子丹,当初也是他捡回了你娘,悉心照料长大的。”
我有些讶然,没成想那个对我娘心心念念的男子竟算是我娘的半个父亲。
爹的传闻我是听过的,年轻时,成日里只知道医术,生活最后只剩下,学医求药,那照顾我娘的事儿怕也是那二师伯一个人承担下来的。只是,他可能没成想,做了的嫁衣,给了他人;养大的爱人,却成了他人的新娘。
娘的心中,究竟又是怎么想的呢?若是嫁了自己心爱的男子,又为何会一直愁眉不展,郁结,成殇。
“我劝了你娘那么久,可她终究是不能明白,活着,不一定比死了的好。”爹话音一落,我的面前猛地的现出了初见鬼谷子的画面,酒入愁肠,相思致死。
也许,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也不知爹与那鬼谷子在她的心目中,究竟又是谁做了主导。
佑丹灵,佑丹灵,佑天华的佑,林子丹的丹,叶灵云的的灵。我猛然醒悟,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在这里,娘算是说了一次真话了吗?与她最近的,终究是与她相依长大的林子丹!
丹灵,丹灵,挨的是那么的近,没有参杂任何不属于两人的东西。
“爹……”看到爹眼角的泪水,心中顿时说不出的感觉。我想我可能已经猜对了一半,只是若是没有人点破,就这么下去吧,也好。
“他在你娘屋外守了半年,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就离开了。而你娘苦苦支撑了半年,在他离开后也油尽灯枯了。”
“想不到他这么有心,居然找到了玄黑玉。”爹拍了拍我的手,抚了抚我的发髻,“当日里林落凡说要来接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来报复的,早知也不会出那么多事了。只是对不住薛少侠了!”
虽然此情此景很是荒凉,我本来也是一肚子的哀叹。可听到爹说的话还是觉得周身都不舒服。
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心里不住的叫嚣,这暖玉是假象,是假象。你怎么看出林落那厮不是来报复的!如果他不是来报复的,我犯得着吃那么多的苦吗?
“其实,你娘当初还说过要将你嫁给林落凡来着。心里对他也一直有亏欠。”我一愣,心想还好没真把我许给他,否则我就只有一死以谢江湖了!
“当日里你娘将他带回雾子山,说好了要好好照顾他,可一被事儿刺激到,竟将他丢在雾子山不管不问,后来知道你师伯没事,也不好再去找他,就这样致死也没能再见到一次。”
“我从看这孩子的第一眼起,就知他绝非等闲。所以他要来佑府提亲,还附带上月冥宫的追命贴时我就有些慌了。”
恨恨的咬了咬牙关,真想抽死这丫的。明知道月冥宫是什么地方,那令牌代表的是什么,居然敢用追命贴来提亲!难怪当初提到追命贴时他笑的那么猥琐,对,就是猥琐!
之前本想好有很多要问的来着,现在却不太记得了。只能跟爹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耳边忽然想起一个疲惫的声音,我一震,看见茗之立在门口,周身都说不出的疲惫。没来由的,一股罪恶感犯在心头,他现在也不知有多好!
“茗之。”我轻声一唤,没成想上午还亲密无间,下午就陌生如此。造化,当真弄人!
茗之朝前走了几步,我才看清他为何看着这么疲惫。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向来一层不染的青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左手上有一条细细的剑伤,不注意很难发现。与其说疲惫,不如说这是我看到他最狼狈的时刻。
“茗之,怎么了?”我有些慌乱,以茗之的功力,还有谁能将他伤成这样,隐约间总觉得这件事和林落凡脱不了关系。
“灵儿要退婚?”茗之紧紧的握住我的肩膀,力道很大,让我有些生疼。我抬头看着茗之的面容,我想若是他有那么一丝的心痛不舍,我也定是要缴械投降。
只可惜除了淡然,我什么也没看到,连刚才门口的那丝狼狈疲惫也通通都不见了。我看不出他究竟想的是哪样。只能缓缓的抽出自己的肩膀,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
茗之可能有些生气,毕竟我骗了他,还抢先了要去退婚。算算来,不止是把他的颜面扫光了,简直有一种是他如无物的感觉。若是我,怕是早就大发雷霆,不要命的拼了。
向来淡定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茗之转过身,我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的决绝。
“这一次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话毕,迈步,离开。
既然那么决绝,何必要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丢下我回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只会让我心里更加难受而已。
苦涩再次传来,说好见到茗之不要哭的,可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也止不住,淌得整颗心也湿漉漉的。不过罢了,反正茗之也看不见了。
爹的声音从后方慢慢传来:“罢了,丫头,罢了。”
聚散随风,强求不得。可真的强求不得吗?
若是我开口留他,他会不会留下,我只知道若他开口,我一定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