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道是无情也无心（四）（1 / 1）
“别叫，有人。”魔鬼在我耳边轻说道。
“什么人？陈家的吗？”如今能来找我们的除了陈家还有谁？
这时外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了人声：“仔细点，四处都查看一下。”
“老爷说了，今天绝对不能让那对偷儿跑了。”陈老爷昨日就出去押一趟很重要的镖了，这些人应该是秦汉派来的，看来他怕毁了陈溶的名声，所以说我们偷了东西。
“今天看来是走不了了，也罢，这是欠陈溶的。”
“若有灵儿相伴，今天要死在这儿，也未尝不可。”死，你会愿意死吗？恐怕这世上若死得只剩一个人了，那个人也一定是你。
“可是我不想陪你死。”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会陪相知相爱的人同生共死，而你自是不可能的。”
魔鬼听了我的话居然不生气，戏谑着说：“既然灵儿不愿意，那就罢了。”这家伙哪儿又抽着了。
“黑龙。”魔鬼叫了一声，那黑马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来了。魔鬼抱着我翻上马背，说了声坐稳了就驾着马冲了出去。
黑龙是数一数二的好马，是赤兔与中原马的结合体。它不但拥有赤兔日行千里的本领，还有着中原马匹的高大身材。如果骑上它，别的马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可是我还是猜错了，魔鬼已经带着我骑马冲出来一次了，所以这次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阻马的装备。黑龙刚出去就见一张巨网铺面而来，我下意识的就像魔鬼的怀中砖去，只听到魔鬼一声闷笑和长剑出鞘的声音。
“灵儿，别怕。”魔鬼轻拍了下我的背之后，只听簌簌几声，就已经听到他对我说好了。
好了？我抬头一看，地上和黑龙身上都散落着那张巨网，周围围着七八个健壮的镖师，全部盯着魔鬼的手上拿的长剑。那应该是一柄上好的宝剑，浑身泛着冷光，剑尖锋利，削金如土，剑柄顶端镶着一颗清冷的夜明珠，在月夜下泛着凄冷的光泽，一如黑夜中暗猫的眼睛。
冷冰冰，冷冰冰，果然是魔鬼啊，连武器都是清冷的。这颗夜明珠真大啊，要是有机会一定要从魔鬼那儿摘下来，然后拿来制药。嗯，这么好的珠子拿来制药一定很不错。不错，不错！
“你在想什么？”泪奔—.—如今还有没有命活着都不知道，居然还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走神！
“我想什么要你管。”即使要死也不能跟他好好说话，哼。
“随你便。”魔鬼一边说着一边应付那些镖师，他的体内如今没有内力，所以这个奸诈小人压根就不硬接别人的招式。一招一式都从能化除别人力道的方面进攻。
卑鄙，我腹诽道，不过这句话我是不敢顶了。要是他一个不乐意就又拿我来挡那些剑可怎么办好。魔鬼的剑术很灵巧，甚至有一种鬼魅的感觉，身若蛟龙，剑若游蛇，即使受限在马上速度也不减分毫。
“你既要了陈家小姐，就应该娶她。”看着魔鬼兴奋的逗弄那些镖师，我无语的说道。
“那我要了灵儿，灵儿是不是也要寻死觅活的嫁给我。”
“死没正经的，”我骂道，“若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好啊，那我现在就把你扔在这儿。”魔鬼作势就要扔我，我立马死死的抱住他胳膊。不说这陈老爷走镖车这么多年，黑白两道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些家伙把我抓回去一定不会好过，单是那离开魔鬼那金蚕蛊毒就有得我受的了。
呵呵，魔鬼干笑两声，说道：“我玩够了，要走了。”
走，怎么走，这么多人围着。我还在想着，只见魔鬼左手握缰绳，右手还剑入鞘。这样怎么打，魔鬼疯了不成。
事实证明我对魔鬼还是不够了解，很多时候我都在心中有意无意的善良化了他。魔鬼右手一转，一只蜥蜴便飞了出来，落到了对面一个镖师的身上，那镖师惨叫一声后就倒下了，很快脸色就变成了乌色。
“你做了什么？居然用毒虫！”我骂道，想挣扎着下来却被魔鬼扣住不能动弹。
“我用毒虫你又不是没亲自试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见我不依，仍要下去，魔鬼邪笑着威胁道，“若你想下面的人全都死掉的话就下去，反正我身上的毒虫蛇蚁还很多。”
“你到底想怎样？”我怒道，又是一个人吗，又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难道在他的眼中这些就那么轻如草芥吗？
“我已经很自制了，可要是一个人也不中毒，那他们怎么放我走？灵儿，你说是吧？”魔鬼虽然一脸很无辜的样儿，但眼中的戏谑仍告诉了我事实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想让我痛苦，想让我看看自己救的人造了多少罪孽。”
“嗯，你这女人，有时候很笨，但有时候却又太聪明。
“你要嘲讽也好，怎样也罢，我都不管，但你让我先救人好不好？”我看着地上那人的脸上已经逐渐浮出了死气，顿时慌了神。
“你这女人真麻烦。”魔鬼说完从取出一个小瓶，扔到了那人身上，“这是解药，你们给他服下吧，还有，别再不要命的挡我的路了。”
就这么给解药了？我狐疑的看着魔鬼，引来了他的不满一瞥后赶紧收回了目光。经此一闹，那些镖师都不敢再阻止我们，魔鬼悠哉游哉的抱着我骑着黑龙离开了。
我和魔鬼转悠悠的到了山下，这时只见山脚下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不是秦汉是谁。
“秦汉。”我唤了一声，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吧，前段时间跟我称兄道弟，告诉我他想怎样办他家小姐的婚礼。如今面具一撕我竟是个女子，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事情最终成了这种难以挽回的局地，原因却只是魔鬼对我开的一个无聊玩笑，想来都觉得讽刺。
秦汉没有看我，只是对着魔鬼说道：“你今日留下娶我家小姐，否则别想活着见明天太阳。”
“其实我不留下对你不是更好吗？”
“你说什么？”秦汉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只要我走了，你家小姐就是残花败柳，但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听完此话，秦汉不断没有迟疑，反而怒气加重，手上的青筋一寸一寸的表明了他现在的心境。
“你以为在秦汉的心目中，陈溶就是一个喜欢的女子吗？对他而言那是他心目中不能侮辱的圣地。聪明如你，竟也会犯这种糊涂。”
“哦？是这样吗？”魔鬼很是不屑的说道，“可惜灵儿啊，我不懂，这世间的感情我不懂，所以秦汉若死了别怪我。”魔鬼在我耳边轻轻呢喃着。
“秦汉，你还是走吧。”我转开头，不去看他。
“姑娘，枉我还把你看做朋友，你却和那人如此作弄我们。我秦汉真是走眼了。”
“秦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是…”我刚要说就被魔鬼夹住了手臂，这才想起，我若告知我就是佑丹灵，那我爹知道我在哪儿后定会为我担心受怕。话到口中硬是被塞了回来。
“废话少说。今日我拼了命也要你们出不了奇药峰。”秦汉右手持一钢刀，说完就供了过来。
“是吗？那本公子就陪你玩玩吧。”魔鬼持剑跃下马身，硬是接下了秦汉的第一刀。只听“哐当”一声，秦汉的大刀应声而断。
“寒珠剑下，亡魂纷扰。”
魔鬼下山时告诉我，这把寒珠剑的原生其实是一把削铁如泥，颇有寒气的宝剑，是他从天竺修行之人手上借来的，说是借，怕也是抢吧，后又将冷云山的寒光珠镶在了剑上，更是加重了这把剑的寒气，自那以后就叫寒珠剑。
被寒珠剑所伤，哪怕只是一个小小伤口，身体都会被剑上带的寒气入侵，若不及时导出寒气，则会伤及肺腑。
“你答应过我不伤他的。”刚才那群镖师里没有见到秦汉，我就猜到他应该在另一个地方等我们，那时我就求魔鬼不要伤害他，没想到他随口就答应我了。
“哦？那灵儿还记得我说的是什么吗？”
“你说不会杀他。”杀，我知道了，难怪你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因为对你而言杀人并不一定就达到你要的目的。
“看来灵儿是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了？”魔鬼说完手腕灵活一转，一套剑法就应剑而出。那是一套怎样的剑法呢，剑走游龙，人若惊鸿，所到之处寒气四射，可又不知是否是因为魔鬼没了内力的缘故，那剑法中少了戾气，多了分飘逸，使得魔鬼整个人在一身水白色长衫是映衬下亦仙亦幻。
人真的是很矛盾的动物，譬如魔鬼，很多次我都问他，像你这样的人更应该会喜欢霸气一些的颜色，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水白色。
“灵儿对我着衣品味有意见？”魔鬼头也不抬，继续假寐着问道。
“我觉得你侮辱了这身衣服。”我在嘴里小声嘀咕着，心想你要穿的霸气些，就会让人认为很难应付，来招惹你的人就少一些。
“哦？”魔鬼剑眉一挑，嘴上虽不说什么，但脸色已经明显黑了一层，“那灵儿觉得我应该穿什么？”
“红色，紫色。”嗯，黑色，不行，黑色会让他更危害社会的，“就这些。”
魔鬼没有再说什么，黑着脸从怀里拿出了小鼓，呜……
秦汉使刀和他的身形一样，属于粗犷型的，步伐稳健，刀式严谨，但偏巧遇到了魔鬼这种看似柔弱，实则力大得跟个蛮牛似的家伙。失了刀，刚开始秦汉还能躲开几招，可毕竟他是属于蛮力型的，碰上魔鬼灵巧的身手，后面逐渐就避不开了。
一开始，在酒楼的那一次，秦汉与魔鬼的能力就已见分晓，只是我没想到会以这么快的速度结束。当秦汉中了几剑被魔鬼用剑压制住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劝住魔鬼不要伤害他。
“灵儿怎么愣住了，我还以为你会求我呢？”魔鬼看着我，一脸的无所谓，手上的剑却在秦汉的脖子上深了一些。
“你二人何必再假惺惺的，今日进山的兄弟已经去了，而我也被你们所虏，小姐之仇看来是不能抱了，我早已无言回见老爷。”秦汉说完，双眼一闭，任人宰割的样儿。
去了，怎么会去了，魔鬼不是给解药了吗，而且只有一个人中毒啊。我茫然的看向魔鬼，心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你已经放过他们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知道山上的事儿的？”魔鬼没有回答我，反而问起秦汉。
“若他们没拦住你，就会像我发镖局的独特狼烟，如今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定是出事了。”秦汉睁眼，回的无比肯定。
“早知道这样就让他们放了狼烟再死好了，现在让灵儿知道了指不定又怎么不要命的跟我闹了。”魔鬼举起了剑飞快的在秦汉的手腕处划下，“这就当作一点小小的惩罚吧。”
呵呵，我突然开始傻笑起来，毫不理会魔鬼和秦汉投来的探寻目光，只觉得胸中郁结难消，眼泪也不断簌簌留下。
死了，都死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要救人啊，就是因为救了不该救的人所以要接受这样的惩罚吗？
“看吧，我说灵儿指不定又要怎么折腾了。你走吧，若你死了，她就该跟我拼命了。”魔鬼放开秦汉，转身向我走来，末了又加一句，“你的大小姐在那树后已经藏了很久了。”
秦汉回头，看见陈溶从树后缓缓站了出来，低声幽幽唤了一声：“小姐。”
“秦汉，不用说了，已经这样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陈溶表情平淡，似是自语的说道，随后又转过头对我说道，“姑娘，你也莫再与公子相斗了，今日的事儿都是溶儿自讨的，如今想来从一开始你就阻止溶儿与林公子私见，怕也是早料到今日的事儿了。”
我慢慢从黑龙身上下来，带着破败的身子，一步三晃的走到魔鬼面前，“啪”的一声，便给了他一耳光。
“我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会变成了今天这样，可是不管怎样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反正打也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在我和爹的手下只会活人，从不死人，可自从救了这个家伙，一切就变了，刚才还鲜活的八个生命，转瞬就这样消逝了。
魔鬼伸出了手，很是怜惜的摸着自己的脸，居然带着发娇的口吻对着我说：“灵儿，这脸蛋可是我混饭吃的，你这样打了它可怎生是好？”
“那你到底想干吗？”我撇开头，不欲理他。
“这样好了。”魔鬼长剑一划，就听到秦汉的一声闷哼。
“你这个魔鬼，你已经挑了他一只手筋了，你这样等于废了他，你要做什么对着我做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这样伤人。”我抓着魔鬼的手，想将他的剑刺向自己，却被他狠狠的抽了回来。
“噗”心口一阵难受，血便喷了出来。
“你是笨蛋吗？”魔鬼搂住软了下去的我，“我虽然挑了他的手筋，可你不是能治吗？”
“他能救，你会让我救吗？还有山上那些人呢，我能救，但也只能救活人，死人呢？”我死死抓住他胸口的衣衫，气结的问道。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会让你救，以你现在的身子骨，救了人自己的命也丢了。”魔鬼说完就抱起了我，掏出我挂在脖子上的玉坠扔给了秦汉，“拿着这个去佑府找佑老爷子，他定会亲自给你医治。”
“不行，不能让我爹知道。你放开我。”
“原来姑娘是佑小姐。”陈溶看着我们，问道，“若是佑老爷子问起，我们又该如何回答？”
“你就说他女儿中了我的金蚕蛊，他自是知道到哪儿去找我。”魔鬼随意的说道。爹知道他，这么说爹认识他。
“还有可否林公子可否告知小女子公子真名？”
“嗯?”魔鬼略一沉凝，调侃的问道，“果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溶儿很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魔鬼刚说完，陈溶便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却又听到魔鬼回道：“不用担心，今天为了保住怀里这个家伙的命我是不会杀你的。其实这样也不错，溶儿若要找我报仇就到会城凝香阁留个话吧。”
“怕是留了话你也不见得会出现。”我被扣在魔鬼怀里，不冷不热的说道。
“知我者莫若灵儿也。”魔鬼轻点了一下我的檀中穴，柔声说道，“灵儿还是休息一下为好，若是加重了，以我那半吊子医术怕是回天乏术了。”
“魔鬼，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人生来都该在这个世上好好活上一着，但魔鬼你是我第一个觉得该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