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1 / 1）
听了嫂嫂的话，我改了说法。
“总在家闲着也怪闷的，不如去走走、玩玩再回来？”我向穆贺提议。
穆贺看看我：“那你去吧。”
“帖子上写的我们两个人呢！我一个人去算什么意思？”
穆贺默默喝着餐后茶，像是在考虑，又像是没准备理我。
“到底怎么样？”我催道，“良妃素日可是最喜欢你了，你已有好几次宴请没出现了，这次又不去，岂不让她伤心？”
穆贺咽了口茶，顿了一顿，撂下茶碗站起就走。
我连忙站起来：“干嘛？去还是不去你给个话儿啊！”
穆贺没回头：“要进宫，我总得先换个衣服。”
我高兴地追上去，半路想起来，回头冲嫂嫂挤眼睛。
要说良妃，那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向来不吝于表扬别人，平日里我爹下棋偶尔出一妙招，我就会夸赞“爹爹睿智！”；我娘随便绣个鸳鸯就被我说“心灵手巧才貌双全”，大哥在外面欠了一身的风流债，我也说“倜傥啊，美男啊，真真当代潘安啊！”，祝玦想出了新的整人招数，逢我心情好我也会摸着他的头道：“真是个聪慧的孩子。”
可以说，一个人只要稍微有点闪光之处，我就没有什么不能夸的。
但是良妃这样的人，偏偏在她跟前，我说不出几句话来。不是因为她没有一丝优点，而是因为她优点太多。
良妃十六岁进宫，今年二十六岁，貌若天仙，举止姿态优美得体，又擅歌舞，会奏各种乐器，至于头脑……她是没什么机会上朝堂上去与大臣们一较高下，但是在后宫，她的智谋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在上任皇帝未退位之前，她就是后宫第一宠妃，时过境迁，皇帝换了，她这第一宠妃的位置倒没换，丈夫变了，她依然稳坐后宫头把交椅。
可见她的本事。
今天来了不少人，大家都乐得捧良妃的场，我看见我娘和祝玦也在，不得不带着穆贺上去拜见我娘。
我娘自然没有好脸色，对我不理不睬，我对她这小孩儿脾性也习惯了，自寻方便地方坐下，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
一掸眼又看到燕冰王，心里有点尴尬，不过面上我们大家都不熟，所以不打招呼也可以，就这么罢了。
胡人派了使节来见皇上，也带了舞者和杂耍艺人来给娘娘们表演，我们看着胡姬跳舞，吃着他们进贡来的水果，只见一个小宦官穿行过来，走到良妃跟前耳语几句，良妃听后露出颇为欣喜的神色，回头和燕冰王等皇子们说话。
我看见穆贺有些走神，就指着胡姬对他说：“你看那一个跳舞的，多漂亮。”
穆贺却答了句不相干的话：“你也漂亮。”
“啊？”这一句把我的目光从胡姬身上拉开，转而看着他。
他却没有看我，喃喃说道：“她却是美。”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良妃。
正巧看到良妃从座位上站起来，音乐和舞蹈停了，大家自动渐渐安静下来。
良妃微笑着说道：“刚才，胡人的使者对我说，他听说他们的马球在中原很流行，他们十个都喜欢马球，想与我们中原人一较高下，只是不知道现场有没有会打的。我一想，咱们京城的年轻人，谁不会打马球？但是今日到场的女客居多，人只怕不够，可燕冰王告诉我，今日在场这几位青年足矣……”
燕冰王站起来，接着说：“今天来的皇子，和皇室宗亲的儿子，一共五人，另外有黄老将军的公子，不用问，我都替他答应了，是吗？”
黄家公子黄无衣微笑点头。我弟弟祝玦站起来左右看看，发现除了燕冰王点过的那些人，就剩他和穆贺两个男子了，立刻跳着蹦着举手报名：“我加入！我加入！”
燕冰王冲祝玦点点头，最后众多的目光落在我身边的穆贺身上。
燕冰王冰一样的目光在穆贺身上都快冻结了，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倒是良妃一笑融化了这寒冰：“容德公子，可以吗？”
这个要求太离谱了，我几乎都能在脑海中听到穆贺拒绝的声音了，谁知道我听到的是：“愿效绵薄之力。”
我的表情凝固了。
还绵薄之力，不要绵薄力没效上，自己光荣捐躯了。
我悄悄拉拉他的袖子，他若无其事地抬手抽开，动身跟着其他几人去领马，我暗地恨恨咬牙，看着祝玦经过面前，叫住他道：“看着点你姐夫！”
祝玦边倒退着走边做个鬼脸，以示答应。
我娘就是那憋不住别人不理她的人，这时节又凑过来：“你看你看，女婿走路姿势太难看了。”
“难看点好，难看别人不惦记。”我说。
“你看你看，女婿上马都比别人慢得多。”我娘又道。
“慢点好，慢点稳当。”我说。
“……”我娘一时间没话讲。
球场上很快开起球来，宫人们帮我们将席位移到看得比较清楚的地方。只见扬尘之中，人马穿梭，我娘就又说了：“你看女婿，明显骑术欠缺，气势也不好。”
我说：“娘您眼睛太好使了，这人马来来往往的，又离得远，我都不大看得清谁在哪儿。”
我娘又说：“你看燕冰王，那叫英姿飒爽，瞧瞧那一竿子的力度……都说燕冰王最擅打马球，果然不错。”
既然是“最擅”，那理应打得好，拿他的长处和穆贺的短处比，穆贺就太冤了。
“哎呀，我发现黄将军的儿子也很玉树临风啊，我当年怎么就没注意他呢……”
“娘，娘，”我提醒他，“您眼里还能看见您儿子吗？”
我注意着看了几眼穆贺，他在其中果然是没有丝毫突出，但好在面对凶悍的胡人，他也不至于受欺负，那两下子球杆勉强应付得了。我也就放心，收回目光，和我娘话家常。
“小玉怎么样了？”我问。
小玉虽说是从小服侍我的，但基于她自己的意愿，就没跟着我到穆家，我出嫁后她先是回了一趟老家，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
“她说，虽然她在哪里干活都是一样的，可是眼看着公孙先生孤身一人，也每个伺候的人，她愿意去服侍公孙先生。”我娘说。
我努努嘴，瞧瞧，小玉她这点破心思，谁要是看不出来才有鬼了。
“你爹一想也是，公孙先生在我们家这么多年，只因为他说自己孤僻惯了，竟没给他个洗衣倒茶的人，也颇觉疏忽，就把小玉派到了公孙先生那屋……哎呀！”我娘说着说着突然一声惊叫。
“怎么了？”我问。
“燕冰王进球了！”我激动地娘指着球场。
燕冰王正向这边挥杆致意。
余光一瞥，却看到一个胡人，骑马立在穆贺身后，举起球杆，趁所有人都在注意燕冰王之机，准备从背后偷袭穆贺。至于他是想惊动马匹呢还是准备直接给他一竿子呢，这会儿都是随便他的事情。
我不由得站起来，想着该怎么办，正要大喊，只见另一根球杆横□□来，挡开了胡人偷袭的球杆。正是我弟弟祝玦。
我又看见，祝玦一脸诡笑地接近胡人，好像说了些什么，那胡人登时面红耳赤，紫涨了脸庞驾马掉头跑了。
最后，在燕冰王的带领下，我方取得了胜利，在欢呼声中，燕冰王等人骑马来到席前，各自在席位前下马，入席饮酒庆祝。
祝玦驱使着马一路小跑来到我和娘跟前，连翻带滚滚下马来，我娘跟着叫“慢点，慢点，野孩子似的。”
祝玦一边大口吃着东西，一边享受我娘给他拍身上的灰，一点都想不到这是何场合，丢不丢脸的问题，我在旁边笑看着，转头看见穆贺骑着马慢腾腾地走在后面，我心中酝酿着一堆要对他说的话，包括对新婚之夜的道歉啦，让他不要在意自己的腿的鼓励啦，今天赢球的恭喜啦，还有对未来日子美好憧憬的温情等等……当他走到我们面前，我甚至伸出手去想要帮他拉住缰绳。
但是他马头一转，直接朝良妃那里行去，并在良妃跟前艰难地下马，喝了良妃斟满的一杯酒后还不舍得走，面带着苦涩的微笑与良妃对视，好像他不说话人家就能懂似的。
我酝酿的所有话语憋在胸口，化成一块大石，让我有一拳砸向自己的冲动。
“娘，弟弟啊，我先走啦，你们也早些回家，啊。”我整顿了一下微笑，慢悠悠地说，但是我弟弟听到我这危险的“温柔”语气，整个人都石化了。
最后我轻移莲步走出花园，离开皇宫，带走了所有的仆从，和代步工具——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