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薄暮(1 / 1)
薄暮苍穹,花草失色水黯然。
我使劲的闭眼,又慌忙睁开。为什么?明明四面的物什已经沉入灰暗,看不真切了,为何襟前的这片红色,红的这么耀眼,刺的眼睛生痛,仿佛要滴出血来?
抬起头,裴羽风的脸,近在咫尺,惨白如纸的肤色,衬的他嘴唇和下巴上的血,鲜艳夺目。我脑中一片空白,逃避般低下头,却在看到戳在他腹部的手指时,惊了个五雷轰顶。触电般向后跳去,又急急忙忙跳回,双手一环,裴羽风失了骨似的,扭着眉头歪倒在我身上,继而向下滑去。我忙扶住他,蹲身盘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枕在臂湾里,随后避开他的脸,无意识的去整理他那一身大红色的礼袍。
轻轻拂过时,指尖似乎弥留着无法言谕的眷恋,突然想要将这抹红色马上穿在身上。脑袋里,一种清冷凄美的情愫,时而缥缈隐约,时而猛烈撞击,几欲破壳而出。
右手紧紧圈住裴羽风的腰,心好痛,泪好烫。
四周死寂沉沉,一切似乎都归于静止了。
“哥?哥——”江岚的呼声像一把破空大锤,敲的我神回大地,也敲的我身心皆颤。我甩着豆大的眼泪珠子,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没有……对不起……羽风……对不起……江岚……对不起……”
“傻……傻冰儿……你在……乱道什么歉呢?”裴羽风突然咧嘴笑了笑,缓缓抬起手,抹掉我挂在脸上的泪水。
我含糊不清道:“我一定是瞌睡了……明明应该收回的……不,是我太迟钝,是我太差劲,是我……”
裴羽风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惊道:“不要睡!”他马上睁开眼睛,露出已然无光的眼眸。“好,我不睡。”说完这几个字,裴羽风突然一偏头,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红艳艳的,溅成了一大片。
“怎么办,怎么办?快,快快,先打120,江岚!最近的医院在哪?得赶紧送医院啊!……不对不对!是找大夫,对,找大夫!哦,对了,电视上都是先过内力,护住心脉的!可……内力怎么输?心脉又该怎么护?怎么办,南烟,怎么办?你会不会?你……”我无助的抬起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只能眼泪旺旺的盯着蹲在身边的南烟和江岚。
“菲尘,菲尘!”南烟扶住我不住颤抖的双肩,沉声说:“菲尘,不是你的错,他……”
“硬冲天汇穴已经是自伤七成,再挡我一掌九龙乾坤……风儿,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你值得吗?”
我恍然回首。老怪物收回手,背于身后,无限惋惜的盯着我和裴羽风。
凶手不是我,然而,心却更加沉重难负。硬冲穴道……自伤七成……再挡一掌本欲将我置之死地的九龙乾坤……我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而更为讽刺的是,我现在不是尹炎冰。
“死太监,我要你偿命!”江岚突然起身暴喝,惊醒了我,我吼了一句:“我要杀了你!”欲起身,手却被紧紧抓住。裴羽风蹙着眉,摇着头,唇边的血色依旧刺目,红艳凄楚,“别……别……冰儿……”
我闭上眼睛,强压了怒火,抬头瞪着老怪物,伸手指向门口,低吼:“滚!”
老怪物嘴角抽搐一阵,抖袍道:“交出兰梅两玉,老夫自然会走!”
我呲齿,咬着牙把裴羽风扶起来,朝门口走去。
“哪儿去?!”
“菲尘,你要去哪儿?”“菲尘,你带我哥去哪?”
我头也没回,“二人世界。别担心,一会就回。”
成亲的心愿没办法完成,至少,给他一个美好的结束。
“砰!”的一声,门在我们面前突然打开。我侧身,一手护住裴羽风,眯眼瞧去。
一身冷傲凛然之气,万年不变的青衣纹剑。萧冉带着一队一色人马,英姿勃发的站在门前。看到我,他迈出的步伐迟疑了片刻,随后,肃颜果断的一挥手,身后随从鱼贯而入,纷纷从我身边跑过。
我冲萧冉淡然点头,紧了紧扶在裴羽风腰间的手,走了出去,与萧冉擦肩而过。
二人世界,其实还是这个世界。我带着裴羽风远离争端,纵到另一座宅邸最高的一个屋顶,仰天俯地,包罗世间万象。
天边红霞万丈,云端金边绕环。
正是,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
“冰儿……多美的……薄暮之色啊!以前……你最爱看日出日……日落,时常在海边……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还总要我陪你一起等……”
我说:“以前是我太任性,以后不会了,嫁夫从夫,以后你说看就看,说不看就不看。”
裴羽风笑了笑,原本苍白的脸,被映成橙色,暖洋洋的。“冰儿,你变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是……不是失去记忆……你只是变了,我说的对吧?是我一直……固执的认为,你会与我相守到永远……所以,居然相信了你……其实,你根本没有失忆,对不对?”
对,变了。只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一种。
我避开裴羽风的眼神,迟疑一下,开口道:“人总是会变的。”
“冰儿……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报仇,要折磨我是应该的。如今……我这命还给你,你能原谅我吗?”
报仇?折磨?
我对十年前的事只是猜测,他竟以为我早已知情。而这一年多来我所做的,虽皆是按我的意愿行事,在他眼里,此时却恰恰成为报复的种种设计……
我摇头,“我不要你的命,我也从来没怪过你,羽风,你……”
“冰儿,你如此紧张我……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足够了……咳咳……我……咳咳……我不奢求其他……噗——”裴羽风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鲜红的血顺着瓦沟往下流去,一级接着一级。
我抹着眼泪,拼命点头,哽咽道:“错了,夫君,你该叫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