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春恼帝心（1 / 1）
郡王府。
皇帝坐在上座，宁亲王与理直郡王分坐下首。
“皇上能够亲临郡王府，臣真是不胜荣之啊！”理直郡王打破了沉默，君臣大礼刚才已经行过了，但皇上端坐在位上一言未发，空气也压抑了几分。
莫衍抬眼看了看理直郡王，淡笑道：“春来乍暖，便想出宫看看，爱卿的府邸离五皇弟那不远，就一道过来了，爱卿亦无需拘礼。”
“今年□□确是不错，既然皇上有此好兴致，臣便陪皇上四处走走，如何？”理直郡王微笑道。
“早闻郡王风雅绝胜，学识更是不凡，这郡王府可媲御花园呀。”宁亲王笑道。
“宁亲王言过了，臣这小小府邸怎敢和御花园相较，这不是要让臣惶恐吗？”理直郡王赶紧离座半拘着身子回道。
“宁亲王也是玩笑一语，不过爱卿也不要过于谦虚，今个儿朕便跟五皇弟好好饱饱眼福。”莫衍笑着起身。
“是。”理直郡王侧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郡王府花园绿杨芳草，湖水烟波，花间蝶舞，枝上莺啼，水榭香亭被烂熳的春光紧紧包围在其中，最是恼人春意色，春去春来又一年呀。
“皇兄，臣弟没有瞎言吧。”宁亲王在莫衍边上笑道。
“确是甚美呀。”莫衍的目光停留在水榭之中。
“臣也是闲散惯了，借亲王的话就是尽在这风雅事中上心了。”理直郡王跟着笑应。
莫衍收回目光，看向理直郡王道：“爱卿在皇朝也好些年头了，对明辰皇朝尽力不躬，骆风国亦多次朝见说是能否让爱卿回国去，爱卿如此好才学朕自是不舍，但想想亦觉得这些年亏待了爱卿，几年前你父王大限，朕都未见爱卿提出要回国，可见爱卿对皇朝之忠，心中便又觉得愧疚上几分，骆风国现今的隆钦帝是爱卿的双生胞弟，这国主的位子本应是爱卿的，却没能让爱卿回去登基，爱卿可曾怨过朕啊？”
“臣惶恐啊！”理直郡王一把跪在莫衍面前道：“皇上所言严重了，臣在皇朝多年，早已忘了自己还是骆风国的太子，骆风国现今谁为主亦是与臣无半点关系了，如若皇上不弃臣愿为皇上效忠一生。”
莫衍伏下身扶起理直郡王道：“爱卿能有此心，朕甚感欣慰，朕决定让爱卿回骆风国去，并助爱卿讨回爱卿应得的……”莫衍停了一会儿，加重了语气，“江山！”
刚刚起身的理直郡王闻言，又一把跪了下来，“臣多谢皇上如此为臣着想，但臣入皇朝已多年，更是喜欢上了这里，已无再回骆风国之心了。”
“那里毕竟是你的家，而那位置也是属于你，哪能白白就让人取了去的。”莫衍没有看理直郡王，说后面时他握紧了袖中的手，用尽了全力紧紧握着。
“皇上，臣一向没有远大抱负之心，所求也只是想要闲散一生，亦不想再回骆风国去了，请皇上成全臣的愚愿吧。”理直郡王头抵着地说道。
莫衍再一次伏身扶起理直郡王，“爱卿啊！朕说了要把你失去的还给你，便不会食言。朕出宫前便拟好了旨意，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尊卢玄奕手中了吧，如若他愿意禅让，那朕自是不会为难与他，如若不愿，那朕只好替你好好去取了。”
“皇上……”理直郡王有些失去了冷静，急急开口。
莫衍挥了挥手，阻止他往下说，开口道：“爱卿现在便随朕入宫吧，朕还有许多事要与爱卿商策呢。”
“皇兄有如此大明之心，郡王还不赶紧谢恩。”宁亲王在边上道。
理直郡王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一脸的坚决，只好叩头道：“臣谢主隆恩。”
“摆驾回宫。”莫衍淡道一声。
回宫的路上，莫衍坐在轿中，紧握的手轻轻松开，伸入怀中拿出两块玉佩，左右手各持一块，两个半圆的夔龙玉佩，两条龙相接刚好成一个圆形。
静静地看着玉佩，眼神逐渐迷离，回到了一年以前。
佩莹宫。
几天未来了，他忽然很想听听然儿的那首曲子，刚踏进内室，但见雍憩斯趴在桌前嘤嘤哭泣。
“发生何事了？”他问。
雍憩斯慢慢抬头，泪眼朦胧，见到是他赶紧起身请安，他一把托住她，“怎么了？”
“臣妾……臣妾梦见姐姐了，在梦中姐姐抱着臣妾一直哭，哭得伤心至极，臣妾心间难过，觉得愧对了皇上与姐姐啊。”雍憩斯凄凄而道。
“雪儿，对你说了什么了吗？”他抓住托着她的手。
雍憩斯吃痛轻呼了一声，他马上放开了手，与她一起坐了下来，她看着他一眼，忽然一把跪到了他的面前，“臣妾错了，臣妾对不起皇上，请皇上责罚。”
“怎么了？你起来说话吧。”他道。
雍憩斯没有起身，扬起了脸，泪水已是浸湿了整个脸庞，泣泠道：“姐姐生前曾告诉臣妾一事，嘱咐臣妾切勿说出去，这些年来臣妾也一直隐瞒着，但昨晚姐姐在梦中哭得如此伤心，臣妾便想是不是姐姐在暗示要臣妾将此事告诉皇上。”
“到底什么事？”他有些着急了。
“其实……其实姐姐曾有过身孕，啊……”她话语还未完，他便一把抓住了她，“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然儿怀孕了？”
“是，但小皇子在姐姐腹中才短短一个多月便……”雍憩斯掩面而泣。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起来给朕说清楚。”他心中骤痛。
雍憩斯放下掩面的手，含泪摇了摇头，执意跪着，“就是在姐姐的婢女初蝉遇害前，后来初蝉遇害，姐姐更是受到打击，姐姐……姐姐对臣妾说，这个宫掖太复杂了，我们身处在宫中看似拥有很多，却是要以更多的失去来为代价。臣妾初时以为姐姐说的是初蝉遇害的事，后来姐姐告诉臣妾就在几天前她的孩子也不慎没有了。但好好的孩子怎么会说没就没呢？姐姐也怀疑此事，便想要暗中调查，当时臣妾劝姐姐将此事告知皇上，但姐姐说，皇上十分期盼与姐姐有个孩子，如果皇上知道定会万分难过的，让臣妾帮着隐瞒。臣妾见姐姐已是如此伤心了，也便答应了。”
“我与然儿的孩子。”他握紧了手，心中的疼痛不断扩大，细想当时然儿确实情绪很低，而自己却没有发觉，初蝉的死将然儿的异样所掩盖，他也一直以为然儿只是在替初蝉伤心，却不想……
“臣妾一直伴着姐姐渡过那段日子便是怕姐姐忧疾入心，后来臣妾与姐姐被歹人掳走，那天夜里我们迷晕了看守我们的歹人跑了出来，那晚姐姐将这个交给我”说着雍憩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佩交给他。
他接过一看，是夔龙玉佩，这块玉佩是皇奶奶所赠，然儿一向珍惜，莫不是……莫不是她所言都真，握着玉佩的手竟止不住颤了起来。
雍憩斯看了看他继续说道：“姐姐将玉佩交给臣妾后，对臣妾说她已查出是谁害了小皇子了。”
“什么？”
“嗯，姐姐让臣妾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告诉皇上，但臣妾一想到姐姐梦中的泪，便像是在为小皇子所流啊。”
“是谁？”这两个从他嘴中狠狠蹦出。
“皇上请答应臣妾先当做不知，这也是姐姐的遗愿啊，姐姐说如若有一天皇上知道了，也请臣妾劝住皇上，一切以皇上的江山为重。”雍憩斯说着便再难掩悲伤，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颗颗晶剔。
“你所言之人可是皇后。”字字如钢，他紧握的手青筋暴起。
雍憩斯轻轻点了点头，复低了下去，已是泣不成声。
他心中痛得无以复加，他允诺然儿，宠她，爱她，护她，没想到却是连他们的孩子都没有保住，他……砰的一声响，他一把扫掉桌上的茶盏，茶水溅出湿了他的龙袍，可他早是不自知，隐住怒气便向门口走去。
刚迈开脚便被雍憩斯抱了住，她跌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仰着泠泠泪眼看他道：“皇上，臣妾知道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但请皇上念及姐姐对皇上的一片心意，姐姐便是怕皇上为难啊，宰相势力如此之大，这皇后动不得啊。”
他愣愣看着雍憩斯的泪眼，当初然儿也是如此伤心的吧，他没有为她带去多少欢乐，却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然儿，你的心意，我懂，但你让我何堪啊？
良久……
低身扶起雍憩斯，伸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朕知道了，亦不会冲动而行之，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唤了宫人进来伺候她，自己便出了佩莹宫。
第二天，他下旨封了雍憩斯为淑德妃，然儿，你的妹妹我会厚待，给她尊耀，而害我们孩子之人我亦不会放过。
第三天，他赐了皇后一件玉蝉纱衣，玉蝉丝，尊贵至极，只是加入刺洌毒后呢？便是你没有害我与然儿的孩子，宰相也要受到打击了，他的江山哪能容得了外戚豪权呢？
两个女人都欢喜无比，而他给了这两个女人截然不同的命运，一个步步走向隆耀，一个却步步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