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菲菲红素轻（1 / 1）
玄奕与我相拥在这花海之间，徐徐春风带出了醉人的芬香，但我的心无醉，亦无法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心间是深深地叹息，也许梦只是个梦，愈见其同，愈感其异，愈觉其续，愈伤其断，也许惆怅只是因为涵儿在身边的时间少了。
远处传来嘤嘤的哭声，似有似无，我侧耳倾听，好似女子的啼哭，轻轻推开了玄奕，他转过头去眉目微蹙，“是谁如此大胆。”他言，话语间隐着不快。
“我们看看去吧。”从他怀中退出，我轻语道，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即刻跟了上来，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两人相携着往声音处行去，倒没走太远，在群芳园的西北角有一名宫女跌坐在地上，两名侍卫拿着剑正对着她。
女子嘤嘤哭泣着，口中低语，“奴婢不是有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好大的胆子，可知……”
侍卫的话语未完，便见那女子跪着一直磕头，回头一看，但见玄奕与我缓缓走向他们，连忙跪下请安道：“参见王上、王后，王上万岁，王后千岁。”
“发生何事了？”玄奕的口气淡淡的却带着浓浓的威严。
那女子已停止了哭泣声，低着头，身子犹如风中的叶子，瑟瑟抖个不停。
“启禀皇上，这大胆的宫女误闯了群芳园，扰了王上、王后赏花的兴致，小的正准备送她去辛岸局领罚。”一名侍卫赶紧上前答道。
“既然如此，为何以还在此嘤嘤啼哭呢？”玄奕话语间含着不满。
侍卫听得玄奕的不满，急忙跪下认错，然后便架着那女子要走，那女子本是吓得停止了哭泣，被人一拉又哭了出来，连忙求饶道：“求王上、王后恕罪啊，奴婢不是无意的，王上开恩啊，王后开恩啊。”
那女子的哭泣声让玄奕感到了不耐，挥了一挥手，道：“拉下去，着板著之刑。”
“王上饶命啊！”女子吓得身子猛地一抖哭得越加凄惨。
“板著”是将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一直要持续一个时辰，一般情况是受罚宫女必定头晕目眩，僵仆卧地，甚有呕吐成疾，至殒命的。
侍卫拉起该女子便要走，我心里有些不忍，她也没有犯什么过错，开口拦住，“且慢。”
侍卫停止前行的步伐，我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红素，求王后开恩呀。”两名侍卫架着该女子，女子颤抖着身体，显得格外的无助。
“红素？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倒是好名字，你抬起头来。”我站在她面前轻声道。
面前的女子有一双晶亮的眸子，经泪水洗涤后更加的明净清澈，容颜确是娟好，但因惊吓显得苍白，真真让人我见犹怜。
“你是哪宫的？为何在此？”我问。
“禀娘娘，奴婢是璇王妃宫里的，今早奉璇王妃之命来群芳园折一些新鲜的花朵，却不慎忸伤了脚，动弹不得，不知王上与王后在此赏景，惊扰了王上与王后，奴婢该死，请王上、王后恕罪。”红素嘤嘤道。
“王上……”我回过头去轻唤了玄奕一声。玄奕淡淡看了红素一眼，道：“全凭王后处置吧。”
转过头来刚刚开口，“那……”
“你这大胆的奴才，半天也不见你采花回来，却是在这偷懒，还扰了王上与王后赏花的兴致，看本宫不好好重罚你。”本是娇嫩的声音却因为过高的音量显得尖锐刺耳。
回过头去，璇王妃一身轻柔的红纱丝衣罩体，修长的玉颈露在红裳外面更显得肤如凝脂，纱衣在春风中轻轻飘动着，好一幅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的景致。
本是一幅美女妖且闲的画面却被璇王妃的话语与举动所破坏了，伴着她尖锐的声音是狠狠的一巴掌，红素的脸即刻便肿了起来，跪在地上，求饶道：“璇王妃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璇王妃冷冷看了她一眼，连忙给玄奕与我请安道：“臣妾给王上、王后请安。”
“起来吧。”玄奕淡声道。
但她却没有动，跪着说道：“臣妾不敢起身，臣妾宫中不知好歹的奴才坏了王上与王后的兴，臣妾教导无方，亦是不敢徇私，王上且赐她无泪汤，以儆效尤。”
我心下一惊，这个璇王妃好狠的心啊，红素出在她宫中，又是奉她的命令来这边采花的，而她却怕因为红素惹玄奕不快，竟提议赐无泪汤，无泪汤是用断肠草熬成，断肠亦是无爱，无爱却又哪里有泪呢，故名无泪汤，此药毒性甚强吃下后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
玄奕看了一眼璇王妃，开口道：“既然璇妃能有如此大明之心，那孤便……”
“王上刚才不是说任凭臣妾处置吗？”我急急打断玄奕，怕他出口的话非我所想。
“那王后打算怎么处置呢？”玄奕走近了我一些，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走向璇妃将她扶起来，然后转头对玄奕说道：“本来这宫女是璇妃宫里的人，臣妾也不好说什么，亦是钦佩璇妃有如此大明之心，只是最近太子跟太导教学，臣妾觉得枯燥了不少，瞧着这宫女明眸善睐的也称我的心，不知璇妃可否割爱，让这宫女去臣妾的齐月宫，闲时也好陪臣妾解解闷？”
“这，这粗陋的奴才怎入王后姐姐的眼呢？姐姐要是有需要我宫里倒有不少伶俐的，今个儿就给姐姐送两个过去。”璇妃看了看玄奕说道。
“妹妹宫里出来的人定是差不了，难得对上了眼，我瞧着这个就挺好的。”说着我便携璇妃走向玄奕。
玄奕只是看着我，然后说道：“既然王后喜欢，那便按王后说的办吧，来人将她带到齐月宫。”
“这……”璇王妃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玄奕的脸色便也不往下说了。
本已吓傻的红素听到玄奕的话，连忙磕头谢恩。
侍卫连应了声“是”便扶起了红素。
我看着他们走的方向，开口喊住已走出几步的他们，“等等……吩咐下去找个太医给她看一下腿伤吧。”
红素腿伤走不动，被侍卫架着，听到我的话转过头来看我，晶亮的眼睛泛着柔柔的光，我在里面看到了感激。
那柔柔的光泛在我心上，不免感叹，难怪人人争着抢着要握住手中的权势，宫人亦是人，却因身份低微便将自己的命系在我们几个人的口中，若我没有说这番话，那么一个如此娟秀的女子也许过了今天便只是一缕芳魂了。
“在想什么？”玄奕在我耳边问道。
本在思绪中，忽然听到他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头去，他离我非常近，转头间他的唇扫过我的眼，我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脸有些发红。
玄奕却是好心情，嘴角噙着笑看我，本来与玄奕过于亲近我就感到不是很习惯，更何况今天璇妃还在此，更加的不好意思。
抬头看了一眼璇妃，她也正是笑非笑的看着我，见我看她便笑脸盈盈的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道：“那天太子宴王后姐姐的一曲琵靡调真真是所向披靡，更是震动了全场，此后只要是听到别的器乐妹妹就不禁想起姐姐弹奏的那天籁之音，心中难免有个奢想，不知姐姐能否得空时教导一二，也好让妹妹思乐时自我排解一番。”
“也非什么难事，妹妹要想学的话，便来齐月宫吧。”璇妃的这番话倒是解了我的窘境。
“那妹妹我可要多番唠叨了，姐姐到时可别嫌弃才是。”璇妃巧笑道。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可真真是张巧嘴。”我轻轻一笑。
璇妃看了看玄奕，娇俏道：“瞧我们姐妹说着起劲，倒忘了王上在还边上，王上可别治我们无视君侧之罪呀。”
听她如此说，我轻笑出声，这璇妃倒是敢言敢语。
玄奕笑道：“你能让王后欢展笑颜，孤得好好赏你，怎还治你的罪。你且说想要什么赏赐？”
璇妃听闻，俱喜，含笑道：“这可不是臣妾的功劳，是王上的怜爱才让姐姐如卓风韵的，臣妾可不敢邀功，不过前几日见群芳园的桃花开的正盛，便折了好些，混在云雾茶中冲泡，色泽十分艳丽，滋味醇厚，香气更是四溢，还有股独特的蜂蜜香，不知王上与姐姐可否赏脸过去品尝一番？”
我心下听着，知道璇妃其实是只想邀玄奕前去的，倒也难怪了，自太子宴后玄奕便天天宿在听雪宫，后来听雪宫重新修缮，他也便随我宿在了齐月宫，这一个月来除了早朝便是伴在我身侧，这些宫妃心中虽有不平，但也看得出玄奕对我的宠爱，更何况我还是王后，大家也是无它法。今天璇妃瞧着玄奕心情好，加上之前她也颇受宠，所以才暗里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倒是无碍，能有别的女子分得一些玄奕的恩宠于我反而轻松一些，这段日子天天与他相对，我心里已是被紧张折磨得疲惫万分了，些前的日子还好些，现在玄奕与我是越来越亲近，早上更是亲吻了我，如此发展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坦然的去享受玄奕赐予的恩泽，总觉得心中有无限的亏愧。
璇妃说完后便有些羞涩的看向玄奕，虽然嘴角还挂着笑容但还能感觉得到她的紧张，玄奕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感觉自己处在中间十分的尴尬，开口说道，“妹妹不仅嘴巧，手更是巧，既然妹妹有这个心，那王上快去尝尝吧，定是回味无穷。”
玄奕道：“那王后且与孤前往吧。”
我轻轻一笑，道：“刚刚璇妃还说王上怜爱臣妾呢？臣妾早上便陪王上出来赏花，已是站了许久，感觉有些乏了，王上便放臣妾回去休息一下吧，璇妹妹的茶臣妾可记得，下次肯定去讨来喝。”
玄奕听闻，微沉首道，“那孤送你回去。”
这已是中午，这要送我回去，定是留在齐月宫用午膳了，哪还会去璇妃那里呀，璇妃许是也想到了，微低着头眼中的紧张被失望所掩盖，我上前一步对玄奕温婉道：“齐月宫也没有多远，臣妾自己回去即可，王上便陪璇妹妹吧，刚刚王上也说要给璇妹妹赏赐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提议而已。王上如此倒显得我这个姐姐不明事理了。”
玄奕只是看着我，并不说话，璇妃纠着手中的帕子，时不时地看向玄奕与我，我含着些许的笑容，等着玄奕发话。
玄奕一直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相携璇妃而去，我隐去了脸上的笑容看着他们的背影漫过花丛，阳光灿烂如昔，只是这不解的郁结在心中不断纠缠，想要伸出手抓住这点亮的光芒，却也只是南柯一梦，什么都握不住。
我想，也许，我只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