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宫梦碎(1 / 1)
隆钦四年二月是涵儿三岁生辰,玄奕一反常态不仅要为他举办隆重的生辰宴还要举国同欢,为此还颁发了大赦令。
虽然目前玄奕只有涵儿这么一个孩子,但相较于往年在听雪宫中只有我与玄奕陪涵儿过的生辰宴,如今排场却是让我忧心的。
听雪宫还如以往般的宁静,但我知道殿外早已是为这个生辰宴忙翻了天,而这些天我一直在等玄奕过来,之前我从未过问宫内或是宫外的事,但这次涉及涵儿,我想要弄明白他的意思。
等了几天,还是没有等到他,本想让蓝绡去望天殿请玄奕过来,后来想想还是自己去一趟吧。
二月的天气还渗着刺刺的冰凉,紧了紧身上的裘绒披风,撩开了一些辇帘,我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出听雪宫了,好像自我醒来便没有出去过,有时想想自己怎么会有那么沉息的心性一直处于井一般大的天地之间呢?也许是因为有涵儿吧,我的所有心思与快乐都在他身上,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不觉得自己生活是枯廖的。
这里的冬天没有雪,空气是潮冷无风,多数的树木都是一年常青的,毕竟是皇宫处处都有怡人的景色,只是道上的宫人们来去匆匆,无人有闲情去欣赏这些美好的景致,很多人的人生便是此般吧,一生都在匆匆行走,以为前面有更好的风景,其实一生都在错过。
我没有乘坐王后的凤辇,路过的宫人见到宫辇也只是微微鞠了鞠躬,便匆匆而过了。
站在望天殿外,我忽然有些无措,殿外的侍卫并不认的我,还未迈开脚便被他们拦住了。
“放肆!见到王后还不行礼。” 蓝绡对他们厉声喝道。
侍卫们面面相视,我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脸上脂粉未施,及腰的长发也没有绾成髻只是侧拢在耳后用一支白玉簪固定住,除了这个裘绒披风还略显尊贵外,自己实在不像什么王后,也难怪他们不信。
“无碍。”我对蓝绡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对侍卫轻声说道:“你们去禀告一下王上,就说夙沙嫣雪求见。”
许是听过我的名号,我的话刚完,他们便全都跪下给我行礼,我客气地让他们起身,随他们去偏殿等候玄奕。
玄奕来的很快,宫人刚刚把茶奉上,他便闪入了我的视线之中。
“雪儿……”他快步走向我。
“臣妾参见王上。”我连忙起身请安。
“你们都下去。”玄奕扶住我,将殿中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你,你怎么来了?孤真是没有想到。”玄奕看着我的眼中透着欣喜。
“是雪儿唐突了,太久没出听雪宫都忘记自己还身在宫中了。”我抽出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玄奕含笑看着我,“无碍,不管你如何装扮都是孤的王后。刚才那些狗奴才是不是有眼无珠了?”
“没有,没有,王上不要误会了。”我连忙解释道,怕自己的无心一语连累了他们。
玄奕不语,牵起我的手便要往外走。
“王上,我们这是去哪?”我轻声问道。他没有说话,但看得出心情极好。
殿外的宫人们见我们出来赶紧跪地请安,“这是孤王的王后。”玄奕的声音很醇厚,却也满含着威严。
“奴才(奴婢)参见王后,王后千岁齐月!”宫人们整齐又大声的请安声响在了望天殿的四周。
玄奕紧紧握着我的手,那一霎那我有一些恍惚,好似有多种情绪冲击着我,跪在地上的宫人在我眼中模糊了起来,我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玄奕牵着我入了正殿,我的感知变得很朦胧,任由他牵引着我往前走,好像在梦中游走一般。一路的请安声在我耳边不断地响起,可进我耳时却好像是入了水中再反射上来般,亦幻亦真。
到了正殿里的内阁,玄奕牵着我坐下,我与他同席于软塌上,对上他的眼睛我好像忽然惊醒了过来,抽出自己的手,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力甩了甩头。
“雪儿,你怎么了?”玄奕即刻跟着我起身。
“我……我……”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臣妾只是有些头晕。”
玄奕重新扶我坐下后,搬了一个椅子坐在我的对面,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见他看着我,便低下了头去。他没有说话,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轻拂我的脸颊,然后轻轻掩住了我的双眼,醇厚的声音被他压得很低,“雪儿,三年多了你将自己锁在听雪宫内,所有的庆典你都不参加,更不问任何世事,孤亦不勉强你,知道你需要的是时间,也相信总有一天你会从你的天地中走出来。今天你能来此处孤真的很高兴。”
我看不见他,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尤为的清楚,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误觉,我在他的话语中竟感觉到了他的情意。一时有些心慌,“我……”想要开口解释,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玄奕揽过我,坐到了我的边上,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胸口,让我靠着他。我不喜与他太过亲近,可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轻声说道:“涵儿还太小,没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地为他操办。”
“你便是为此事来的吧。”
“嗯。”我点了点头。
“这些年涵儿一直随你在听雪宫,而你也把他教的很好,孤很高兴,但涵儿是孤唯一的孩子,他有他的责任,孤会在他生辰宴当天立他为太子的。”玄奕的声音不大,但却在我心里投入了巨石,他要让涵儿离开我吗?
我推开了他,起身跪在他面前,声音有些焦急,“涵儿还太小,王上的这个决定似乎有些仓促了,且王上如此年轻以后还会有其他的王子,肯定也会有比涵儿更出色的王子,请王上暂且收回圣意吧,待涵儿大一些再决定也不晚啊。”
玄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睛深沉如海根本望不到底,我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可能会惹恼他,但一听到涵儿要离开我,便顾不上太多了。
他良久都没有说话,慢慢起身来,直径出了内阁。
我一人直直的跪在屋内,刚才的慌张在脑中沉淀,渐渐消失无踪,其实我应该能够猜得到玄奕的决定,涵儿是他唯一的王子,而他对涵儿也颇为喜爱,要立涵儿为太子也是意料之中的。我只是接受不了涵儿立了太子后便要搬离听雪宫由太导教养的事实,而我以后也不能天天伴在涵儿身边了。没有涵儿的日子对我来说是可怕的,我便像丢失了希望般,不,不止是希望,是丢失了一切,生活对我来说也将变得没有意义了。
啊……我被一股力量拖了起来,接着被甩到了软塌上,眼前的玄奕有些朦胧,他捏住我的下巴,声音有些冷但更多的是恼怒,“因为孤要立涵儿为太子哭吗?为什么别的女人巴巴希望的事,你却避之若骛?你很希望孤有很多王子吗?你急急的就是要把孤往外推是不是,三年来让你由着自己的心性去生活,以为你能够明白孤的心意,但现在孤知道不管多久,不管孤做什么,你对孤的心都是冷的,哼,今天孤便告诉你,太子孤是立定了,当然孤也不会为了你不要别的王子,而这些王子,孤还要你来生。你听清楚了吗?”
说着他便一把撕开了我的衣服,我还沉浸在他的话语之间,忽的一凉才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撕开了,整个肩都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你放开我……不要啊……”我开始挣扎,但他的力气太大,呲的一声,右边的袖子被他整个撕了下来,“不要啊,求你不要这样……”我不断的拍打他,泪水爬满了整张脸。他抓住我的双手,俯下头从我的颈间一路啃咬到了胸口,我的内心恐慌极了,拼命想要挣脱他,但他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让我丝毫都动不了。“不要啊……不要……”我不断的哭泣,希望他能放开,但他根本闻所未闻。
“不要啊!求你,不要这样,不要啊……”我使出浑身的力气不断挣扎,双腿更是毫无章法的乱踢乱蹬,他将我锁在他的身子下面,腾出一只手扣住我的双腿,我趁他松手的瞬间,赶紧挣脱出手来,拔下头上的白玉簪,向他扎了去……
时间忽然静止,玄奕也没有了动响,俯在我的身子上方看着我,我已经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泪眼朦胧的回望着他,他的眼神复杂难懂,似揉杂着千万种情绪。
许久。
他一把扣住我的脖子,“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他的声音冷彻入骨,“你,在,轼,君。”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你那样,我很害怕。” 他掐脖子使我呼吸困难,泪水从眼中不断地往下掉,我艰难地说道。
“不是有意的?”他放开了我的脖子,一下子拔出了被我刺入右肩的白玉簪狠狠扔在了地上,白玉簪拔出的瞬间血似喷泉般一下子喷了出来,喷到了我的身上,脸上。
看到红色的血,我感到恐惧极了,“啊……”尖叫一声,抓住他的胳膊,趴到软榻边吐了起来。
肚里的东西已吐尽,苦汁都吐了出来,但我还是觉得不够,只想一直吐下去,将所有的恐惧都吐干净。
浑身软弱无力,软软的趴在榻边,他的手被我压在身子下面,我往边上动了动,抬起头看向他,他正冷冷的看着我,视线移到他的右肩上,明黄色的龙袍已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胃中又在翻滚,我连忙扭过头干呕了起来。
又吐了好一会儿,我才停止下来,但我已不敢再回头看他了,踉跄着下地,低头跪在他面前,“请王上责罚。”
“责罚?你要孤怎么责罚你?你刚才的所为诛九族都够了,你倒是说说看想要什么样的责罚。”他的声音响在我的上方,很平淡,像是平常的问句。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很想能在他的脸上或是眼中找寻到些许的想法,抬起头,还未对上他,便被他一把掩住了眼睛。
“孤想听你说,你不断的抗拒孤便是要孤的责罚?那你又觉得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责罚呢?”玄奕半俯着身子,声音比刚才又轻了一些。
“我,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臣妾知道自己刚才所为大逆不道已罪无可赦了,无论王上如何责罚定无怨言。”
“无论如何责罚?无怨言,是吗?好,很好。那你且听着。”说着他放开掩住我眼睛的手,立起身背了过去,声音也变冷了起来,“王后久居深闺不习宫规,王子年幼需多方教导,次日起王子由微音王妃代为教养。”
什么?他要让涵儿离开我?“不要,求王不要啊。”我跪趴着过去抓住他的袍尾哀求道。
“怎么?刚才你不是还说定无怨言吗?”
我紧紧抓着他的袍尾,乞求道:“臣妾随王上如何责罚,但请王上让臣妾继续教养涵儿,臣妾一定会好好教涵儿的。”
“孤意已决。”冷冷的声音投下。
“不要啊,求王上不要啊。不要让涵儿离开我……我不能失去涵儿,求求你了……”说到后面我再也控制不住哭泣出声。
玄奕没有理会我,迈开脚想要离去,我紧紧抓着他的袍角不肯放开手,“求你……”
玄奕一用力,他的龙袍便从我手中抽离了出来,直径走掉了。我跌坐到了地上,痛哭出声,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我,我该怎么办?涵儿,我的涵儿……我真的不能离开他。
冰冷的地面直直冷入我的心间,偌大的房间只有我的痛哭声在飘荡,我紧紧抱住自己,无助又悲伤。
“如果想要孤改变主意,那便准备好三日后侍寝。”玄奕的声音穿过我的痛哭声,响在了我的耳旁。
我回过头却寻不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