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前尘往事(1 / 1)
‘蔡东苗’三个字像万只钢针刺痛了温冉的心,看着杨倩围绕在杨静年夫妇身边在欢笑;看着因结婚纪念日,杨静年夫妇从心底发出的幸福笑容;看着被杨静年夫妇感染着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在笑着,温冉想不出理由不笑。她也在笑,笑母亲的痴情;笑刚才自己亲手捧上洁白的百合花,祝福这对夫妇结婚纪念日快乐;笑杨洋前几日还向自己求婚;她在笑,可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止不住流下。
眼模糊了,耳边只能听见“嗡嗡......。”像无数只苍蝇飞动的声音。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外走去,不,应该是向外奔去。她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对别人来说很快乐,对自己来说太痛苦的地方。
杨洋虽然在忙着招呼宾客,可他的心却一直在温冉身上。他看见温冉刚才还平静柔和地微笑着,忽然神色剧变的样子向外奔去,也顾不得许多,忙追了出去。
温冉刚跑到酒店的院中,被杨洋追上一把拉住她:“小冉,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病了?”
温冉看着杨洋关心自己的样子忽然又笑了:“你在问我吗?好像你应该去问今天这里的主人吧!”
杨洋愣了一下:“小冉,你到底怎么了?”
温冉还在笑着:“怎么了?你知道吗?今天的主人应该是我,是我。可是我却做了客人,上天跟我开了个好大的玩笑。”
望着虽在笑可又泪流满面的温冉,杨洋迷惑了。他忽然灵机一动兴奋道:“小冉,你是说你愿意成为杨家的一员了,你答应了是吗?对不起,我真是糊涂。走,现在咱们就进去。好事成双,就着爸妈的好日子,我们就在这里举行订婚仪式。我要向每一位宾客介绍你,我的未婚妻。”
温冉盯着杨洋大笑不止:“未婚妻?哈哈......。杨洋,没有比今天更好笑的事了,真的越来越好笑了,越来越好笑了。”温冉推开杨洋握着自己的手,快步跑出酒店的院门,消失在夜幕中。
温冉跑着,任由泪水在风中流逝。实在太累了,她走进街边的一个小公园,靠着栏杆坐在了地上。冬雨绵绵,它渗透了温冉的衣衫,侵蚀着她的肌肤和心。想着他幸福温暖的家庭,想着他快乐满足的笑脸。此时的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为什么他可以在伤害了别人的同时能得到幸福,为什么被伤害的人就应该得到非人的待遇。找到了,可是自己的心像被针扎了般痛。二十年了,从没想到过自己还是不愿面对,不愿回忆,原来自己也在逃避。坚强的温冉此时终于倒下了,心麻木了,麻木的感觉真好。
眼看着她消失在夜幕中,眼看着她泪水横飞,他被她搞的一头雾水。杨洋焦急地等着宴会的结束,宴会一结束他疾驶着车来到公司。
2305房间的门被敲的直晃。“行了,别再敲了。”
桑美英打开门,杨洋急问:“温冉回来没有?”
“杨部长,温冉不是去参加你家的什么宴会吗?她应该跟你在一起才对,难道你把她给弄丢了?瞧你这点出息,连个人都看不住。”桑美英打趣地问。
杨洋也顾不上理会:“温冉今晚也不知怎么了,宴会还没开始就生气走了,我拦都拦不住。她一定是回来了,你让我见见小冉,我要见她。”
桑美英闪在一旁,她沉思了会儿,用杀人的目光瞪了杨洋一眼:“杨洋,你就这么看着她走了,还有心呆到宴会结束。难道你那狗屁宴会比她更重要吗?”说完抓起衣服向外奔去。
京京和姚梦也急忙跟出来。
“喂,你们要去哪里?”杨洋急忙问。
姚梦后退两步:“杨部长,你就是这样追女孩子的吗?还真不是一般的逊唉。”
“还跟他费什么话,快点走吧!”
凌晨一点多,他们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园中找到了温冉,她蜷缩着倒在地上。
病房里,温冉躺在病床上,冰冷的药水流进她的体内。她紧闭双眼,苍白的脸没有血色。
病房外,杨洋悔恨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明明看见她情绪不对,为什么不拦住她,任由她一人在黑夜里孤独的漂泊。前几天自己还对她许诺,自己有能力爱她,保护她,给她温暖。可昨夜自己做了什么?
天亮了,桑美英走到杨洋跟前叹了口气:“你去吃点饭上班去吧!今天是星期一,公司有好多事要你安排。温冉我会看好,等她醒了我给你打电话。”
杨洋机械地点点头,吃了些早饭,又给家里打了电话。
快到中午时温冉醒来,她看着手上打点滴的针头苦笑了一下,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痛。桑美英端着饭进来,见温冉醒来:“喂,感觉好些了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杨洋说你情绪很激动地从宴会现场跑了,是不是跟他有关系。这世上能让你激动地的事,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温冉扯着嘴角笑笑:“这世事真是难料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找到时偏偏不出现,出现时时间又不对。”
“什么出现了时间又不对了?”杨洋推门进来。
温冉看看杨洋:“没什么,跟你没有多大关系。”
“没有多大关系,就是还有牵连。到底是什么事,告诉我吧!”杨洋咬着字问。
“没有,跟你开玩笑呢!别那么认真。”
“喂,温冉刚醒,让她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话等她好了再说,行吗?”桑美英数落着杨洋。
杨洋尴尬地笑笑:“好吧!我这就走。小冉,你先养病,等病好了,咱们再好好谈谈。”
看着杨洋消失的背影,温冉若有所思地说:“英姐,你又何苦数落他。”
桑美英不屑地说:“那你把真相告诉他,让他也替你分担些。”
温冉无奈地笑了:“怕他受不了那个打击,该谁承担谁承担吧!何必牵扯无辜呢。我唯一能对他说的就是,后会无期。”
两天后温冉出院了,她躲在宿舍里忙着。计划书做好了,辞职信打好了。该是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了,她本来就是个临时过客。
桑美英冷眼看着温冉做着一切,直到星期四晚上,温冉请桑美英来到一间咖啡厅。温冉轻抚着杯子,垂着眼帘幽幽地说:“英姐,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在这个世上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朋友,我都没有。我无法向谁真正的敞开自己的心扉,也无法真正让自己去相信谁。也许你和我都是受过伤害的人,也许我们的性格太过相像。可我却想交你这个朋友,只是我要走了,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能相聚。”
桑美英眼眶湿润了:“温冉,干杯。我们会是一生的朋友,不管相隔多远。距离,空间,不是问题。”
“谢谢!你我真的很有默契。相看两不厌,共持一冰心。”
N市城北,全国一座有名的大学学府。看着刚刚下课的学生,他们年轻阳光的脸上,充满了自信。笑声,嬉戏声打动着温冉的心,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生活。可是,它已经遥远。
找到办公室大楼,温冉敲响了副校长办公室的门。
“请问杨校长在吗?”
“噢,杨校长去开学术会了,你找杨校长有事吗?如果不着急,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秘书给温冉端来一杯茶,温冉颔首:“谢谢。”
“不客气。”
杨静年推开门进来。“杨校长,有位客人找您。”
杨静年看向沙发一角的温冉笑了:“小冉,是路过,还是专程来看叔叔啊!”
“杨校长,我下班了,下午见。”
“好,你走吧!下午见。”杨静年看看表,慈祥地又对温冉说:“走,咱们也去吃饭。星期天,你连饭都没吃就走了,听杨洋说你不舒服,今天叔叔给你补上。”说着就要站起来。
“请等一等,我有话对您讲,占用不了您很多时间。”温冉谦和地说。
杨静年疑惑地看着温冉:“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跟杨洋吵架了,小冉别生气,看我回去......”
“不,跟杨洋没有关系,我只是请求您给我点时间,我有一个很俗套的故事想讲给您听,我请求您务必要听完。”温冉平静地要求着。
杨静年好奇地点点头心想:“这个女孩有意思,讲故事给我听。”嘴上忙说:“好吧!我会做个很好的听众,这样行吗?”
温冉话有深意地笑着说:“谢谢您。”然后娓娓讲述起来:“二十八年前有一个小山村,村里有个女孩二八年华。她清秀美丽,是村里多少男子追逐的对象。可她偏偏喜欢上了一位城里来到青年,他们相爱了,他们偷食了禁果。有一天,青年对女孩说他要回城了,并许下诺言,等回到城里安顿下来,就接女孩进城去团聚。女孩一直等到肚子中的孩子再也掩盖不住,直等到两眼的泪水流尽,那青年还是音讯全无。在那个封闭的小山村,未婚先孕是件多么可耻的事。家里人嫌她丢人,把她许给了一个四十岁的丧妻男人。男人有两个儿子,而她跟男人的儿子年龄相仿。因为她是大着肚子嫁过来的,村里人的闲言闲语向她砸来,她只能沉默。男人见她给自己丢了面子,就不停的折磨她,凌辱她。孩子降生后,她的苦难才真正开始。她起五更睡半夜地劳作不说,院子里,房中,炕上,地下,猪圈旁成了父子三人向她发泄兽欲的地方。七年时间,她已被摧残的不成人形,而唯一让她活着的理由,就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更是没过过一天人的日子,打骂是家常便饭。三岁时就得去打猪草,拾牛粪。为了让娘少挨点那个男人的打,她会拼命地跟人家抢牛粪。男人之所以养着她的女儿,只是想等她的女儿长大,给他的儿子做媳妇。那天父子三人在雪地里在她身上发泄完兽欲后,把奄奄一息的她扔进了柴房。半夜她唤醒沉睡的女儿,把一个荷包放在女儿手中说:‘我本来应该咬紧牙关努力地活到你长大,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如果你能活到长大,一定要找到他,把这个东西还给他。还有,你要牢牢记住,这个世上男人的诺言是最靠不住的,爱情只能带你下地狱。’这就是她教给自己女儿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中午,人们在村边的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没有血色的脸上,双眼大睁,她死不瞑目。她的女儿没有哭,她小小的心里已经了解,自己的娘解脱了。她只是等着那男人在骂声中用草席裹了她娘的尸体埋葬后,在她娘的坟前磕了三个头,离开了那个让她连回忆都不敢回忆的村子。女孩的家乡是桐辉村,故事的女主人公名叫叶子。”
当温柔把故事讲完,杨静年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手捂着心口,干涩地问:“你是叶子的女儿,你是我的......”
温冉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叶子的女儿。”她说着从包中取出一个像叶子形状的荷包,递给了杨静年。
杨静年哆嗦着接过荷包打开,里面有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清秀可爱,男孩英俊斯文。照片背后写着‘蔡东苗,叶子合影留念。’
杨静年激动地看着温冉:“像,太像了。”眼前的温冉就是叶子的翻版。她原来是自己的女儿,难怪自己跟她有一种说不清的亲近感。
杨静年揪心地说“小冉,我……对不起。当年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知道叶子……不,是我让你们母女受苦了。跟我回家吧!我会用我的后半生,好好补偿你。”
“回家?”温冉好笑地问:“回谁的家?我能以什么身份回你的家?儿媳妇吗?你的儿子爱上了我,不是姐弟,而是恋人。你告诉他,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他能坦然接受吗?还有刚跟你过完结婚纪念的妻子,她能心平气和的让我这个不明身份的人,进她的家门吗?还是你能放下现在的家庭只做我的父亲?”
“这……我......”杨静年被温冉问的哑口无言。
温冉嘲笑着:“杨先生,你什麽也做不了,不对吗?今天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只是来完成我娘临终前的心愿。我并没有丝毫认你这个父亲的打算,没有你,我活的也很好。”
杨静年错愕地看着温冉,不知所措。温冉夺过杨静年手中的照片,从中撕成了两半。
“小冉。”杨静年惊吼着。
温冉把母亲的照片放回自己包里,把剩下的半张照片放在荷包上:“这个荷包是你买给我娘的,她已经不需要了,而我就更不需要。”
温冉起身走向房门。“等等。小冉,原谅我。我求你留下来,让我弥补我的过错。”
温冉冷冷地说:“杨先生,错就是错了。有些事能补救,有些事是无法弥补的。你拿什么弥补我娘受过的屈辱;你拿什么弥补她仅仅24岁就逝去的生命;你拿什么弥补我灰色的童年;你什麽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杨先生,保重吧!”
杨静年失神地望着温冉走出去的背影,他无力地倒在沙发里。耳边响起温冉的声音:“他们父子三人在她身上发泄着兽欲;她的女儿为了少让娘挨那男人的打,拼命地跟别人抢牛粪;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的誓言;爱情只能带着你下地狱;我没有打算认你这个父亲......。”
“啊!”杨静年捂住双耳,额头上冷汗直冒。
温冉走在静静的街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可心头也有一种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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